黔东南苗族辫绣的纹饰特征探析

赵红艳,叶洪光,洪 钰,徐宇倩

(武汉纺织大学 服装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

黔东南苗族辫绣是主要流传于贵州雷山、台江和西江等地的一种特殊苗绣绣法。刺绣时,需先将彩色丝线编成辫子(俗称“打辫子”,指的是用8～13根细线辫成3 mm左右宽的带子),再根据剪纸图案轮廓盘绕于剪纸上,最后用同色丝线固定在绣布上。特殊的工艺使得辫绣的纹饰独具粗犷、古朴之感,有着浓烈的艺术表现力,同时作为没有自己民族文字的苗人记录历史文化的载体,具有技术和艺术的双重属性。然而目前学界关于苗族辫绣的研究和报道鲜少,已有的一些研究成果主要是在对贵州苗绣大类的研究中,对辫绣工艺进行概述,例如钟涛[1]、吴平[2]等[3-5],关于辫绣的专门性研究[6]极少,尚无针对辫绣纹饰的专门性研究。在田野考察过程中发现,掌握辫绣技艺的传承人人数少且年纪长,手艺后继无人,辫绣这一独具特色的苗绣技艺的生存与发展已举步维艰,亟待研究和保护。因而,以辫绣的纹饰特征为视角,从题材内容、纹样造型、色彩搭配三个方面对其纹样进行探究,一方面可弥补目前学界关于该领域的研究空白,另一方面可让更多人了解到辫绣的艺术面貌,为其传承和发展提供动力。

1 辫绣纹饰主题特征

辫绣的纹饰主题十分丰富,可概括为三大类：动物纹、植物纹和人物纹,前两类在辫绣中更为常见。其纹饰主题具有取材广泛、具象主题为主、文化内涵丰富等三大特征。

辫绣纹样取材广泛体现在仅以辫绣为刺绣主体的绣片中,就有动物纹、植物纹、人物纹几类纹样,且动物纹中又有龙纹、蝴蝶纹、鸟纹等,植物纹中又包括花卉纹、寿桃纹等,种类多达十几种。但种类繁多的辫绣纹样,却总以表现具象主题为主,在收集的图片资料中,每一幅辫绣绣片,几乎都能判断出其所表现的主题,这与苗绣中的堆绣、打籽绣等绣种有着明显区别。堆绣可表现抽象的几何纹样,但几何纹样在辫绣中少有；打籽绣也会为了整体纹样效果使用抽象的乱网铺,但辫绣纹样主题明确。此外,辫绣的纹样虽然主题丰富,但图必有意。辫绣纹样可表现万物平等的宇宙观,如在图1所示绣片中,龙、猴、鸟、人等多种不同种类的纹样出现在了同一幅画面中,呈现出平等共生的和谐氛围。在汉族刺绣中,龙纹往往是皇室权威的象征[7],华丽威严,不可轻犯,不会出现在平民百姓的绣衣上。但在苗族辫绣中,龙纹是使用最频繁的纹样,且与其他动植物纹样可以相互组合、搭配,这是苗人万物平等的朴素世界观的直接反映；辫绣纹样也可表现苗族同胞的祖先崇拜。蝴蝶纹、鸟纹是辫绣中十分常见的纹样,二者在苗人心中均是万物之祖。苗族的传说中讲到“鸟到枫树桩的中央生成了妹榜妹留,即蝴蝶妈妈”,而蝴蝶妈妈后与“游方”恋爱便生下了苗人祖先——姜央[8],由此可见蝴蝶纹、鸟纹的深刻意涵,象征着支系的生生不息、子孙繁衍。辫绣纹样还可表现对生活的美好希冀,如图2中所示的七环套花纹样,中间由六片花瓣相互交叠形成花朵状,周围围绕着寿桃、蝴蝶等吉祥纹样,寄予了福禄寿禧之意。

图1 辫绣绣片

图2 辫绣七环套花纹样

2 辫绣纹饰造型特征

造型是指物体形象,纹饰的造型特征即纹样的形象特点。苗族辫绣从造型上看,呈现出3个明显特征：多样性、复合型和多表现曲面。

辫绣纹饰的多样性体现在即使表现同种题材,也会有造型上的差别。龙纹是辫绣最常使用的纹样,但是龙纹的造型却不是固定不变的,在收集的辫绣图片资料中,龙纹的种类就可达4种(见图3～图6)。且同一种类的龙纹形态也会有所区别,如图6(a)所示,龙身是由里面的环形和外面的锯齿形两部分组成,而图6(b)中的龙身是由从上到下类似树叶的形态重复构成,前者气宇轩昂,后者憨态可掬。

辫绣纹饰的复合型体现在不同纹样造型之间相互结合形成统一整体。例如花身龙纹便是将龙的身体与花卉纹样相融合,形成了独具特色、富有趣味的形态。而在辫绣七环套花纹样中,花瓣纹样作为骨骼,每一瓣中又镶嵌有花卉纹,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形态。这一点在蝴蝶纹中也可见到,在蝴蝶的翅膀中,又加入了折纸花卉纹,整体和谐,局部又富有变化。

多表现曲面指的是辫绣纹饰的造型均是以曲线汇聚成面。一种刺绣纹样的造型必然受到其工艺的制约和影响,不同于平绣、破线绣等苗绣绣种,一针一线呈现出细腻的效果,辫绣由于需要先打辫子,再盘带形成于剪纸纹样之上,所以较为粗犷。而辫绣纹样的造型也正因其由外至内的盘带方式多呈现曲面。不论是动物纹、花卉纹还是人物纹,每个纹样都是由线状的带子弯曲盘绕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曲面,曲面之间相互组合形成完整的纹样形态,显得柔和、自由,装饰在苗族方形绣片拼接而成的服装上,曲直产生强烈的对比效果。

图3 牛角龙

图4 鱼龙

3 辫绣纹饰设色特征

色彩是最有表现力的要素之一,苗族辫绣纹样的用色无论是在颜色的选用还是色彩的搭配方面都有着一定的特征和规律。

图5 飞龙

图6 花身龙

为了对色彩的选用进行更为客观的分析,在所收集整理的资料中选取6件较有代表性的辫绣绣片照片,并借助数字化手段,提取每件绣片中的6种主色,应用CMYK色彩模式对其进行设色特征分析(见图7～图12),得到每件绣品中青、洋红(品红)、黄、黑4种颜色的比值[9]。从得到的数值可看出：在6件辫绣绣片中,青色C的比值和黄色Y的比值大于红色M的比值,黑色K的比值普遍呈低数值。由此可见,辫绣更喜好使用青、黄两色。

在色彩搭配方面,辫绣偏爱使用不同深浅的同类色绣线进行搭配,形成自然柔和的色阶变化,例如图7中所示的辫绣花身龙纹样,提取的6个主色5个都属于黄绿色调,只是在明度、纯度上有所变化。辫绣绣布多使用藏青色、紫红色等深沉或艳丽的颜色,这与绣面本身多采用的明度较高、纯度较低的色彩形成反差,使得纹样更为突出,但这种反差不像堆绣、破线绣等苗绣绣种那样强烈,在辫绣整体平静、柔和的色调下,显得含蓄、内敛。

图7 辫绣花身龙纹绣片CMYK值

图8 辫绣花鸟纹绣片CMYK值

图9 辫绣牛角龙纹绣片CMYK值

图10 辫绣综合纹样绣片CMYK值

图11 辫绣花身龙纹绣片CMYK值

图12 辫绣植物纹绣片CMYK值

4 结语

辫绣作为贵州黔东南地区苗绣技艺中的代表性绣法,其先编带、后盘带固定的工艺流程使得刺绣风格独具特色,也使得辫绣纹饰具有区别于其他苗绣绣法的艺术特征。在纹饰的题材上,辫绣取材广泛,并以具象主题为主,且纹样图必有意,或表现万物平等的世界观,或表现祖先崇拜,或表达对于美好生活的祝愿。在纹饰的造型上,辫绣在呈现同种题材纹样时,也会有造型的变化,且不同纹样之间可以相互融合渗透,并多以曲面形态呈现。在纹饰的色彩上,辫绣偏爱青、黄色系,不同于其他苗绣种类喜好强烈对比,辫绣在色彩搭配上常使用不同深浅的同类色绣线,形成自然柔和的色阶变化。对辫绣纹饰艺术特征的研究,一方面,有助于苗绣这一少数民族非遗项目的传承和保护,另一方面,有利于挖掘辫绣与现代设计结合的可能性,为现代设计提供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