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强
紫砂壶是我国陶瓷史上一朵璀璨夺目的奇葩,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显耀于我国乃至世界陶瓷艺术之林,引无数紫砂壶收藏爱好者折腰,藏家众多。人们在品茶休闲之余,还能够在欣赏把玩紫砂壶的过程中得到无尽的乐趣,或得无尽禅机,或得满室道趣,或得超脱之意,或得欢喜之心。紫砂壶所带来的享受和快乐虽然是因人而异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些体验美感的获取不仅仅局限于紫砂壶的实用价值,引人入胜的应该是它身上所承载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
在紫砂界自古以来就有“壶以字贵、字以壶传”之说,这里所说的“字”应该是泛指书画、陶刻家(陶刻匠人)刻绘在紫砂壶上的图文装饰,这种图或文字无疑是提升紫砂壶艺术品味、艺术价值乃至经济价值的很重要的途径;“贵”一方面是指紫砂壶的经济价值,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无疑就是指紫砂壶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镌刻名士与制壶艺师合作“固属两美”,确切的讲名壶是以名士铭款而闻名。紫砂壶不加陶刻是一件独立的作品,但是对于喜爱老壶并长期浸润在古人壶铭意境里的人来说,没有铭文镌刻的紫砂壶,似乎就总觉着缺少点什么,不能算是一件完整的作品。
下面,我们来欣赏一件清中期“阿曼陀室”款的“汉铎壶”,试着通过对铭文的解读,来探讨古人在紫砂铭文创作上的点滴,以期对紫砂从业者尤其是陶刻作者有所启发。壶上铭文为“蟹眼珠鸣,以木铎清。曼生。”蟹眼汤是一个词语,指的是初沸的水。出自于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蒋》:“《食经》云:‘藏菰法:好择之,以蟹眼汤煮之,盐薄洒,抑著燥器中。密涂稍用。”。宋代大诗人陆游《午睡》诗也有所提及:“聊呼蟹眼汤,瀹我玉色尘。”宋代词人张元干《浣溪沙》词中也出现了这个词:“蟹眼汤深轻泛乳,龙涎灰暖细烘香。”我们不难想象“蟹眼珠鸣”的情景,水将沸,有形同蟹眼的小气泡翻滚腾降,同时还有鸣沸之声伴随,马上就能喝到好茶了,心里怎能不激动莫名?高兴喜悅之心肯定会溢于言表。这种欢喜也会很好地传递,周围的朋友又怎能不生“欢喜之心”?古人的壶铭是有来由、有出处的,很多的典故让人读后有意外之思。倘若没有丰厚的文化素养的积累,制壶艺人怎能在短短的四个字中,将古人品茶水沸之情状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呢。
“汉铎壶”是大家所熟知的壶型之一,而木铎一词似乎稍显生僻。汉铎者,即汉朝之铎。铎是一种中国古乐器,是一种铜制打击乐器。铎可以直白地解释为大铃,形如铙、钲而有舌,是古代宣布政教法令用的器具,盛行于中国春秋至汉代,多用于军旅。其形制略近于甬钟,但比钟小,柄短而呈方形。体腔内有舌或无舌,有舌者可摇击发声。舌分铜制与木制两种,铜舌者为金铎,木舌者为木铎。《左传·襄公十四年》:“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注:“遒人,行令之官也。木铎,木舌金铃”。我们也发现了另外的记载:“古者将有新令,必奋木铎以警众。木铎,木舌也。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壶铭的作者陈曼生是文人,文人“文事”当然要“木铎”了。以笔者粗浅的解读,“以木铎清”似乎可以理解为以形似木铎的紫砂壶来品茗清心,八个字将情景和人的体验感受浓缩于紫砂壶之上,且会随着紫砂壶的流传把玩而传之久远。
由此延展开来,我们会耳熟能详地说出诸如“月满则亏。置之左右,以为我规”、“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臧”、“笠荫暍,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等等,这些壶铭不但给紫砂壶增添了文化品位和艺术内涵,而且还是紫砂史以及人们精神领域里的一种宝贵的财富,它仿若一盏明灯,明耀指引着后来人以虔敬之心投入到紫砂艺术的创作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