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是否会重蹈“平庸之恶”

文_张艺芳

文森特是一名普通的男青年，拥有漫游太空的梦想。他患有近视眼与心脏病，因而在实现梦想的路上重重阻隔。但最大的阻隔来自“基因歧视”：企业可以通过申请表上的唾液样本，窥视应聘者的基因，预测他在该公司的前途，进而决定是否录用。相比之下，他有一位基因优良的弟弟，通过基因筛选而诞生。

这是1997年美国上映的科幻电影《千钧一发》中的场景。2018年11月，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儿童在中国诞生，瞬即掀起舆论风暴。

《基因传》一书中，悉达多•穆吉克认为，当我们具备理解与操纵人类基因组的能力时，传统意义上的“人类”概念也许将发生改变。1923年，遗传学家J.B.S.霍尔丹也曾说过，只要人类掌握了控制基因的能力，那么所有信仰、价值观以及制度都将岌岌可危。

在基因编辑引发大众恐慌之际，《基因传》以时间为顺序讲述的基因科学发展史，可以解答众惑。悉达多•穆吉克是一位印裔美国人，由于印巴分治带来的精神创伤，他的叔父拉杰什和贾古精神异常。他的父亲亦担心这种精神异常来自遗传，作为一名医生，作者开启了从遗传学中寻找真相的探索。

他从孟德尔（Mendel）种植豌豆的花园讲起，追溯至1832年达尔文的环球航行，逐渐解开生物进化的谜底——世界由基因、变异、自然选择造就。20世纪，传统的优生学在此基础上诞生，竭尽所能夸大个体差异甚至将其妖魔化，后来甚至演变为屠杀——缺陷儿童和少年犯都在其列。卡丽•巴克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从孟德尔开始进行豌豆实验，再到卡丽•巴克被判定弱智，被法院强制执行绝育手术，只经短短62年，优生学家就可以通过操纵基因驾驭未来。直至后来，多布然斯基的研究发现，如果没有变异发生就不会存在丰富的遗传多样性，那么生物体可能终将失去进化能力。

1895年，英国小说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成名作《时间机器》（The Time Machine）问世，他根据想象设计出一种未来人类，他们将天真和善良作为理想性状进行保留，然后通过近亲繁殖的手段来传宗接代，最终退化成为一群缺乏兴趣或者激情并且弱不禁风的幼稚人种。

以卡丽•巴克受害、犹太人屠杀为代价，促成了现代优生学的诞生。如孕检中，实行唐氏综合症筛查，避免了患有此种遗传病的幼儿降生。1973年，美国首例女性坚持堕胎权的诉讼获胜。基因检测和人工流产这两项技术的正面效果很快得到印证，“出生权”被改写为天生拥有健康基因的权利。

谈到基因技术发展引发的道德困境，绕不开屠杀犹太人这个历史事件。哲学家汉娜•阿伦特旁观了对战犯艾希曼的审判，她观察到，艾希曼是个相当温和、官僚的普通人。艾希曼成为刽子手的动机无非是想勤勉工作，好在纳粹官场上爬得快一些。他本性非恶，只是凉薄而愚蠢，是个“随波逐流者”。

阿伦特将艾希曼的此种性格描述为“平庸之恶”。他行恶，却没有作恶的主观意愿，由于认知能力的缺失，再加上所处的环境几乎不能让艾希曼思考或是认识到自己正在行恶。

穆吉克认为，基因技术再经发展，将会改写“人类”的定义。基因编辑技术，或许像早年的优生学一样，经过科学家之手，再经判定伦理范畴的法官之手，最后到那些政治官员手中，那些普通行业的工作者手中。而我们的教育正是为培养有道德操守、认知能力的智者，阻挡“平庸之恶”的再次发生。科学家研究基因，而教育者们改造灵魂。

2010年，穆吉克凭借《众病之王：癌症传》，于次年荣获普利策文学奖，后再作《基因传》。作为肿瘤专家，兼知名科普作家，他的书中不乏精确生动的表述（只要将DNA降解为碱基，它就变成了原始的“四字母浓汤”），足以提升你对基因技术为基础的现代医学的认知。

推荐书目

《众病之王》

[美] 悉达多•穆克吉 著丨中信出版社

《众病之王：癌症传》是悉达多•穆克吉历时六年，凭借翔实的历史资料、专业文献、媒体报道、患者专访等众多信息而成的一部饱含人文主义色彩的社科文化著作。向读者阐述了癌症的起源与发展，人类对抗癌症、预防癌症的斗争史。作者借由医学、文化、社会、政治等视角透露出一种社会化关怀；生动、文学性的写作手法展现出鲜活的人物和历史事件，让读者为之动容。

《银河铁道之夜》

[日] 宫泽贤治 / [日] 增村博 著丨后浪 / 湖南美术出版社

漫画、文学、科幻三者做一次有趣的碰撞。以猫的形象演绎跨越生死的经典童话。

长篇童话《银河铁道之夜》是宫泽贤治的代表作，亦是一部广受喜爱的永恒杰作。它凝聚了作者思想、信仰、教养的全部精髓，被视为宫泽贤治作品的集大成者。作品借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之口，探讨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这一深重的话题。虽为童话，却是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才能真正领悟其真谛的、贯穿读者一生的重量级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