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涛
〔摘 要〕戏曲表演艺术形式是多样化的,通过舞台实践来探索与研究表演特征,逐步形成形神俱备的人物塑造。从角色演绎体验的角度来说,是以剧本为基础,导演构思为前提,展开舞台二度创作,化戏曲技巧为人物塑造所服务。
〔关键词〕戏曲;粤剧;表演体验;表演
2018年5月,深圳市粤剧团开排《千古忠魂之于谦传》,本人有幸担任该剧的主演饰“于谦”一角。对于戏曲演员来说,演绎英雄人物并不是什么难事,如:岳家军、杨家将里的英雄人物比比皆是。而于谦与那些驰骋沙场、枪挑万军的大将不同,他首先是一个文官,遭逢土木堡之变,才兼任九门提督,亲率军民击退瓦剌入侵,领导使明朝转危为安的保卫京师之役。在这一战役中,于谦的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得到高度的发挥,又因为他践行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古训,且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而留名青史。他的爱国热情和人格魅力在剧本上有所体现,本人在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从以下舞台实践出发,完成对角色的塑造。
一、初次直觉体验
拿到这个剧本的时候,按照以前的习惯,找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从头至尾认真阅读,形成对剧本的初次直觉体验。在阅读剧本的时候,展开丰富的想象力,尽快进入剧本的规定情境,脑海浮现一幅幅的画面,让眼前的文字变成生动的场面和感性的形象,在特别动情的地方用铅笔适当做记号,但不做细致分析,务求一口气读完,然后闭目养神,用心体会。粤剧是板腔体和曲牌体结合使用的剧种,剧本的唱词已经套上板腔或倚声填词,在阅读的时候,可以感受节奏和旋律的概念,有利于演员快速进入二度创作,但本人也牢牢记住,形式是要为内容服务的,关键要从人物刻画、剧本结构、主题内涵方面作一个统领全局的把握,然后再去考虑表现形式、戏剧细节、演绎方式等等。通过阅读剧本本人了解到,在保卫京城这场战役中,于谦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他是国家的柱石,民族的脊梁;他是黎民百姓的真英雄,却是小人的死仇敌;他只善谋国,不善谋身,他为了保卫京城,率领京城士兵和百姓,与敌人浴血奋战,最终驱赶敌人,获取胜利,然而奸臣蛊惑后宫,使于谦最终遭到卑鄙的陷害;临刑之际,他口占一绝《石灰吟》,毫不惧色,从容就义。于谦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民族英雄,他的一曲“要留清白在人间”正气之歌,令人荡气回肠;而他蒙罪而死,则成为千古奇冤。
剧本虽然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如有些情感铺垫不足、部分篇章节奏不准等,这些留待以后跟编剧、导演、作曲、舞美、音乐、灯光沟通解决,但无损本人对人物轮廓的认知,就是古语所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要演好“于谦”这个角色,把他的爱国情怀自然流露,无矫饰造作之态,继而达到深入人心、感人肺腑的艺术效果,这是本人所追求的方向。
二、二度创作的探索
自从剧目立项以来,本人以剧本为基础,以导演的阐述和构思为前提,然后进行角色创造。戏曲有“唱、念、做、打”的四功及“手、眼、身、法、步”的五法,调动这些艺术手段,化为人物的行为举止,立于舞台,成为艺术画廊中的“这一个”。在唱腔以及念白方面,根据剧本的情境,本人跟导演、作曲等商量以后,在某些地方进行特殊处理,不以剧种一贯的真假结合发声,而是压低声调,以喉音为主来表现“于谦”。比方第二场“死谏”,英宗不纳忠言,决意御驾亲征,并将“于谦”打入天牢时,本人用一种濒临绝望、歇斯底里的情绪喊出“你等视战争如儿戏,最后必定丧师辱国,又何来凯旋之日啊”,来表现于谦当时的无奈与绝望。同样在第八场“困宫”夺门之变后,“于谦”已经获悉,英宗复位,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一段念白,“当日主上蒙尘,朝廷大乱,妄议迁都者比比皆是。若非拥立新君,尚不知社稷何存。也先以迎回为由,实乃图我大明江山,此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外寇方平,社稷刚稳,便同室操戈,夺门惨变,于谦不死,复辟无名,太后又何需以莫须有之罪名,陷臣于不义,更无需效那秦桧之故套,招千古之骂名。”怒斥最高当权者,把英宗和太后的自私以及罔顾朝廷、百姓安危的行为骂得痛快淋漓。这些念白本人都以喉音发出,以达到剖心沥血的效果,从而更具艺术表现力。到了尾场,在刑场上面对女儿唱的一段,跟前面“斥奸”的情感形成鲜明的对比:“郁秀的西湖水,盼出了娉婷耀门庭,昔日好温馨,相聚诉离情。诗书琴乐声,耳际最动情……它是我清白一生的见证,你为我传承,你为我传情。”本人则以一种温馨而又清澈的声调唱出父女的深情,让人有一种情感回归的感动。
随着当代观众审美需求的提高,过往剧种那种比较粗线条的表现方式已经渐渐远离剧场了。为了避免千人一面、陈旧俗套的表演陋习,本人除了对人物形象有一个总体把握,还对每场每段的演绎做了细致的处理。在第一场“壮行”中,当时朝廷内宦官弄权,而长城之外的潼关失守,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于谦决意上京弹劾王振,面对久病的妻子,他无暇照看,难免满怀愧疚,于是隐着泪、颤着喉,暗嘱儿女“为父去后,如遭不测,你们便陪同娘亲,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度时光”。而妻子又岂有不知,也忍着喘、含着笑,“相公无须顾虑,还需以国事为重。待为妻弹奏一曲,以壮君行”。在“催行”那场,由于于谦准备出使敌营,这是一个生死未卜的关头,本人的处理是:我回到了那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家,看到一切都没变,且依然是那么窗明几净。此时,耳际隐隐听到那个熟悉的琴声,我转过后院,果然是夫人又在弹唱我的诗作《北风吹》。我明白了,夫人不但没埋怨我对这个家的忽略,还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我突然接唱,夫人见我,欲起身迎接,我伸手示意:别停,唱吧。走过去闭目轻拥夫人的双肩,回忆着过去的幸福与温馨。但那是短暂的,很快就被“徐有贞、萧维祯”两个催行官打破了。正欲起行,女儿挣脱了哥哥的拦阻,紧捉住我的手,“大夫说娘亲已是药石无效,恐不久人世了”。犹如晴天霹雳,我打了一个踉跄。回头再看夫人,见她依然含着笑,向我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忍不住眶含老泪,回身一把搂住夫人,就这样生离死别了,耳边响起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盟誓,为国驰驱,于谦已经顾不上家了。待到第九场刑场上,女儿说“娘亲听说你获罪入狱,伤心断肠,已魂归泉壤了”,此时,本人经过分析,因为前面对夫人的病情铺垫得比较充分,她的离世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本人闻听后,既是深深的不舍,转而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由于对人物和场景做了细致的处理,表演起来是丝丝入扣的,举手投足之间,观众能感受到人物的魅力,继而融进剧情的氛围之中。我的体验是,在舞台上故意炫技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成功的人物塑造才能紧紧地抓住观众的心,而这一切来自对角色深入的研究,反复的揣摩。
三、追求形神俱备的演绎
戏曲是讲究程式的艺术,再细腻动人的情感处理最终还是得通过糅合“四功五法”来体现。在唱念方面,本人下足了功夫,例如在第二场“死谏”,当时江山如累卵,于谦舍命谏君王。一奏,王振擅权误国,二奏,也先大兵压境。英宗听后不以为然,本人使用大段道白,一气呵成,泣血陈词。第三场“赐剑”,“于谦”闻得五十万大军未战身殒,也先挟帝攻城,本人用“倒僵尸”,继而“甩水发”的技巧来表现于谦此时所受的震惊;第七场于谦亲赴战场,本人设计了一段“剑舞”,表现人物的英勇顽强。第八场“困宫”,深宫困良臣,夺门起兵变。于谦思潮翻滚,想到自己为社稷安危临危受命,抛妻弃子,出使敌营,为保京师披挂上阵,刚驱走外敌,又闻祸起萧墙,太后协助英宗同室操戈,谋夺帝位。本人经过考虑,以跪地“写血书”的排场动作来表现人物此时此刻的悲痛心情,即一边咬指书写,一边泣血诉情。第九场“铸魂”中,英宗不杀于谦,复辟便无名。于谦被英宗以谋逆罪处死,行刑前英宗宣布“待于谦死后,立即处死徐有贞、萧维祯”,杀奸臣只不过为君王美其名也,并非为于谦翻案。于谦处之坦然,邁向刑场之际,缓缓地念出《石灰吟》,在念诗白的处理上,过往的处理是一句诗白配一声锣鼓,本人尝试用一种震撼心灵的大鼓声音来加大表现力度,衬托悲剧的气氛,然后于谦走向刑场,一身白袍(彰显于谦清白的一生),以一种磊落坦荡,勇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走上刑台,巍然屹立凝望远方。
于谦一生清廉勤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畏权势、疾恶如仇,堪称后世楷模。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被称为明朝的救时宰相,与岳飞、张煌言被后人并称“西湖三杰”。历史对他的评价是,两袖清风昭万世,一轮明月耀三台。剧目演出后,受到粤港澳等地戏迷观众的欢迎,同时,很多专家、同行给予本人不少的建议。结合剧种的特点,对人物角色作更深入的研究,力求完美呈现,是本人未来努力的方向。
(责任编辑: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