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
孤独,在母亲的夜晚走丢之后。那流于一地的,不是月影,就是星斜。
母亲已经返回土地,和一株野草结成姐妹。我为她掌灯前行的那个日子,天空有雨,织成一张白色巨网,捕捞故乡上空所有交织的悲伤。
再回去,故乡就邈远得像一座古寺。
所有的门都已关闭,所有的床铺都已塌陷,厨房的灶臺蛛结尘蒙,那只硕大的黑猫早已逃之天天。
父亲一个人拄着拐杖,试图向寂静的房间发出一声问候。再没有什么鸡鸭吵闹、猫狗往来,母亲的呵斥已成往事余音。故乡成了一叶孤舟,孤零零滑翔于空阔的时空之上。
于是,季节深处剩下的一群人,突然陷入孤独,一脸惊愕,不知所措。
母亲带走了晚霞,晚霞熄灭于干涸的酒杯。粗砺的瓦杯,再没有被酒精快乐地燃烧,它们纷纷沉默、静穆、黯然。它们是一堆被遗弃的音符,再没有任何一把笛子能轻抚它们。
时光继续四处搜刮,把家具上的光鲜掳走,把房檐上的光线掳走,把道路上的光亮掳走。对,它掳走所有的光,让整个村庄失去色彩,让那些生机勃勃的物事,披上灰色大衣,停止生长。
现在,父亲安静地坐下来。他眼望八方,沉默不语。真好,一束光照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