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中,不是任何力量都能轻易
说出。言语之痛,需要经过
音韵的青色翅膀隐秘地修饰、认同。
譬如,父亲去世二十六年了,
几乎没梦见他,但最近,
感觉他依然在我身上强烈活动着:
昂着头,像一辆火车,轰隆,
轰隆地碾压过铁轨下潮湿的枕木。
窗外气氛,模仿他壮年曾遭遇的冰封。
又譬如,人性的泥胎得推进瓷窑,
烧制许久,才能抓住脸的弧形。
美德如花?火焰之手对其精心地捏塑。
一旦形象稳定,我们却又脆弱,
圣杯,隐匿在瓷器立体的线条之中:
認同啥,你就将开出怎样音色的喉咙!
(选自本刊2019年第一期“诗高原”栏目)
苏野品读:
这是一首表达言说之难和存在之难的沉郁之诗,又是一首蕴含复杂阐释可能性的棱镜之诗。“忠于自我,与诗无达诂,都近于笑话”,“毕竟文字,当它意欲/称量空中血丝身世,就颇艰难”,哑石这两句写于去年的诗,可与此诗互训互注。前句与“人性的泥胎得推进瓷窑”句群互文,强调意识整肃和权力规训语境下主体形塑自我独立性的艰难和身份认同的不确定性,更勿论“一旦形象稳定,我们却又脆弱”;后句表达诗歌言说恶、言说人之苦难的艰难。此诗应该有明确的本事、原型和现实指向性,“最近”“窗外气氛”以及父亲“壮年曾遭遇的冰封”,在历史、记忆和当下性的维度上都应该生发自具体的爆破点,包含个人的密钥。“蜜炬千枝烂”为“银烛辉煌”之意,挪用自李贺《河阳歌》,据姚文燮和王琦注本,结合哑石近期另一诗句“冰封它辉煌它”,诗题饱含浓烈的情欲色彩和对现实文本的反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