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间,京城有位名医,名叫赵吉田。这天,其妻李氏莫名失踪。赵吉田与妻弟李堡生分头找了一天未果,只得去县衙报官。
县令问赵吉田最后一次见到李氏是什么时候,在这前后又发生了些什么。赵吉田答:“八月十六日寅时刚过,隔壁妻弟李堡生就来敲门,说其妻生病难受,我只好起床去看,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我看完诊回家,内人还在。直到卯时,她先我起床,说是下楼做饭,而等我起床后,便一直没再见过她。”
县令听完,没说什么,接着又单独审问起李堡生来。据李堡生所讲,他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是中秋节的晚上,两家人一起在赵家庭院喝酒赏月,直到子时。
县令又问赵吉田与李氏平时感情如何,李堡生说姐姐、姐夫一直相敬如宾,他真正看到姐姐、姐夫吵架只有两次,且两次都与一个名叫陆文英的戏子有关。这陆文英因长年唱戏,喉病频发,经常找赵吉田看病,一来二去,与赵家关系甚好。一日,陆文英在赵家看完病后,留下吃饭。突然,有人来请赵吉田出诊,待赵吉田结束诊疗返回家中,竟与陆文英打了起来。听赵吉田的口气,似乎是陆文英趁赵吉田出诊,想借机非礼李氏,正好被赵吉田撞见。打那以后,赵陆二人,恩断义绝,赵吉田夫妇也吵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这之后,赵吉田与李氏又恢复了往日恩爱,直到五天前,赵吉田出诊回来,居然又在家中撞见了陆文英。赵吉田当时就把陆文英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当天晚上,李堡生又听到了姐姐、姐夫的争吵声。不过到了中秋节那天,两人似又和好如初了。
听完这些,县令若有所思,随后领着一帮衙役找到了陆文英,问他是否知道赵吉田之妻李氏失踪的事,陆文英茫然地摇摇头。
县令又问:“听说去年你趁赵吉田出诊之际,想非礼李氏,却被赵吉田当场撞见,并遭到殴打,可有此事?”
陆文英急道:“大人在上,小的不敢说谎。那赵吉田打我是真,我非礼李氏却绝无此事。那天中午,赵吉田出门诊病,由于李氏喜欢唱戏,我便教她唱念做打,为求动作准确,难免有些接触,而赵吉田却误以为我想非礼李氏,实在不公。”
县令又道:“那你为何五天前又恰好在赵吉田外出之时,出现在赵家?”
陆文英答道:“那日城中张员外六十大寿开堂会,点名要我去唱,刚好路过赵家,我想起当年两人的情义,不禁感慨悲伤,便想进去道个歉,没想到他刚好不在,便与李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他竟又回来了。此人还是火暴脾气,一言不合竟又动起手来。”
县令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回到了县衙。
第二天一早,县令正为此案犯愁呢,只听堂前有人喧哗,出去一看,只见李堡生抓着个人,前来报案。那人县令十分眼熟,他不就是惯偷裴六吗?
据李堡生所说,他与裴六素不相识,只因早上与其赌场玩牌,裴六输了,李堡生逼他还钱,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手镯来抵债,李堡生一看,这手镯正是姐姐的贴身之物,乃李家祖传。他怀疑姐姐的失踪与裴六有关,所以把他抓到了县衙。
县令问李堡生如何证明该手镯乃李氏所有。李堡生指着手镯内壁上的一个“子”字说:“这手镯原是一对,内壁上刻有篆书‘木’字的,已传予大姐,这只刻有篆书‘子’字的传予二姐,这宝物实为李家所有,不容置疑。”
县令点点头,转而问裴六:“你究竟将李氏怎样了?快如实招来!”
裴六吓得连忙跪下坦白道:“八月十六日寅时,草民从赌场回家,路过赵吉田家时,见他正好被李堡生叫走,而门虚掩未关,便趁机溜进赵家行窃。好不容易偷得一只手镯,正要离开,想起李氏美貌,便想顺便占些便宜,于是壮起胆子,走到床边,轻轻拉开帐子,伸手去摸,却发现床上空空,根本没有李氏踪影。正纳闷着,赵吉田却匆匆回来了,情急之下,草民只好钻到床底下,藏了起来。赵吉田自然不知,依旧拉开帐子,上床睡觉。等赵吉田睡熟,打起鼾来,草民才爬出床底,悄悄溜走。”
裴六的供词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其言属实,那么李氏早在寅时便已从赵家消失,而这显然与赵吉田的说法不符。县令也迷惑了,低头沉思半晌,才若有所悟地对衙役们说:“走,去找赵吉田。”
为免惊扰赵吉田,县令先让裴六等人在外等候,自己只带捕头走入赵家。一进门,县令便向赵吉田试探道:“有目击者向本官告密,说亲眼看到你杀了李氏,是这样吗?”
赵吉田大惊道:“这完全是血口喷人,我与内人关系甚好,中秋那天还与李堡生一家谈天赏月,这事堡生都可以作证啊。”
县令不以为然道:“为了给外人造成夫妻和睦的假象,你已掩饰了很久,这当然也包括中秋晚上那场情意融融的好戏。但是,你忘了去年与李氏的冲突吗?去年你与陆文英翻脸的那个中午,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难道真的是陆文英想非礼李氏吗?我认为你看到的是陆文英与李氏卿卿我我的一幕吧。你之所以要这样说,无非是为保全自己的面子而已。这之后,你虽然表面上修复了与李氏的关系,其实一直貌合神离,而六天前,陆文英与李氏的再次私通,则彻底让你动了杀机。你趁中秋佳节,请来李家与你们同乐,明着是欢度中秋,暗里是想让李家成为你的人证。做好这些准备,你就撕下了伪装,等到李家人离开之后,便杀害了李氏。”
赵吉田惊慌失措道:“在下一开始就说过,八月十六日寅时,我应李堡生之邀,去他家诊疗,从出去到回来,内人一直熟睡着,直到卯时她才先我起床,说要下楼做饭,之后便一去不归,这些大人难道忘了?”
县令怒道:“一派胡言!八月十六日寅时你去李家看诊不假,可那时李氏早已从赵家消失。李堡生一家是中秋那夜子时离开的,从子时到寅时,你有两个时辰用来杀人移尸,时间绰绰有余。”
赵吉田还是大喊冤枉,县令只得传唤裴六到场。当裴六拿着李氏的手镯,将八月十六日的经历一说,赵吉田大有百口莫辩之感。县令见赵吉田已黔驴技穷,便果断下令将他逮捕。不料这时,赵吉田却突然提出想到楼上看看。县令怕他耍诈,便与众人一同陪他上楼。
赵吉田上得楼来,二话不说,弯腰往床底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县令问他何故发笑,赵吉田自信道:“我命无忧矣。”县令好奇,也俯身往床下张望,立刻茅塞顿开,忙对捕快说:“快去捉拿陆文英。”
捕头得令,直奔陆文英住所,果然,陆文英正在收拾包袱,准备离开。
捕头把陆文英带到了赵家,县令一见陆文英,就问:“你把李氏弄哪儿去了?”
陆文英大惊失色道:“大人此话何意?在下不解啊。”
县令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因患喉疾,常来赵家看病,并与李氏勾搭成奸,被赵吉田撞破后仍不思悔改,六天前,借口去张员外家唱戏,又来勾引李氏,可是这样?”
陆文英不予承认,坚持说六天前来赵家,确实是来找赵吉田道歉讲和的,只不过对方刚好不在而已。
县令厉声道:“我看你来赵家完全是看准时机的,你就是要趁赵吉田外出时,来找李氏,因为你要与李氏商议私奔的计划。昨日在张员外府上,我已向人打听了堂会的安排,八月十六日是你最后一场,而李氏正好于当天神秘失踪,我想你一定已事先找好隐蔽的地方,供她吃住,就等你堂会结束后去找她,然后两人远走高飞,对吗?”
陆文英有些慌乱,但仍然狡辩道:“大人可不要胡乱推测啊,没有证据是会冤枉好人的。”
县令冷笑道:“证据?说到证据,那可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昨日我找你问话,原本只属例行公事,而你却做贼心虚,以为本官已把你列为嫌疑犯,便找到李氏商量了一个法子。你们知道李堡生常去赌场赌博,便把李氏贴身所戴的手镯交给裴六,并教了裴六一套说辞,让他记熟。就这样,裴六拿着手镯来到赌场,故意与李堡生赌博,并将手镯作为赌资押上。李堡生见此手镯,必然起疑,于是,裴六便被李堡生抓住,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本官面前,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你们对赵吉田的诬陷。只可惜你们机关算尽,最后还是少算了一着啊。”
说完,县令往床底下指了指,让陆文英蹲下来好好瞧瞧。陆文英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说床下空空,什么都没有。
县令反问道:“什么都没有?床下这层淡淡的灰尘你没看见吗?如果真如裴六所说,他在床底下待过,这灰尘还能铺得这么均匀吗?”
一听这话,陆文英顿感五雷轰顶,瘫倒在地……
选自《故事会》2019.1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