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举子林宜章进京赶考。谁知进了考场,他突患眼疾,那题目在他眼里就是一张白纸,如何作答?一直等到晚间,仍看不到题目,他气急攻心,出了考场,投了护城河。
亏得被人救起,却也昏迷不醒。恰好回春医馆的馆主冯之介打此路过,见此情景,忙着取出18根银针,扎了他18个大穴,终是把他救醒了。林宜章一醒,就抱头痛哭。冯之介淡淡地说道:“哭什么!得病治病!三年后,你又可参考了。”林宜章心下大惊:“你看出我得了病?”冯之介点了点头,收了银针,林宜章跟着他就走。
来到医馆,林宜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先谢冯先生救命之恩,再请冯先生给他医病。冯之介道,此种眼疾,他可医治,但需要些时日,而且眼睛由冷转热,中间会有几天目不视物,需得住在医馆。林宜章应下来。冯之介就喊来了他的女儿小惠,收拾出一间客房,让林宜章住。林宜章跑回客栈,取了自己的行李,就在医馆里住下来。
冯之介开了方子,让小惠到生药铺去抓了药,熬好了端给林宜章喝。林宜章喝了药,这才问起自己的病症。冯之介说,此种病,便唤作眼冷症,极为少见。平时看不出症状。遇到京试,脑热眼冷,冷热相克,随即发病,就看不到试题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的眼睛祛冷加热,再考时就不会发病了。林宜章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很是佩服。遇到这样的神医,真乃三生有幸。
冯之介乃京城名医,经常被接到患者家中诊病,就留下小惠照顾林宜章,兼之照顾医馆。林宜章和小惠相处了几日,就有些喜欢她了。小惠似乎也有了这个心思,看到他时,不自觉地就羞红了脸,侧目闪避,别有一番娇羞,更让他心动。
冯之介目光何其敏锐,也看到了这层,就悄悄对女儿说:“小惠,你不可对他动那心思。”小惠不服气地问:“为啥?爹,你不也是说他才华横溢必有所成吗?”冯之介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邪气。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彻底治好他的病。老天爷让他患了此病,或许就是在救他。我给他治了病,真没准儿就是害了他呢。”小惠急道:“爹,你给他彻底治好了吧!”冯之介叹了口气,没说给治,也没说不给治。
林宜章已经吃了半个月的药,却仍不见好转,不觉有些心焦。他不敢跟冯之介说,就在和小惠聊天时稍有抱怨。小惠犹豫了片刻,就把她爹的话讲了。林宜章急道:“我眼疾不好,不能参考,空有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还不如死了的好!”说着,就要往墙上撞。小惠忙着拦住他,咬咬牙说:“我爹不给你治,我给你治!”
林宜章惊问道:“你会治?”
小惠羞怯地说,她成天跟着爹给人诊治开方子,耳濡目染,也是半个医生了。方子中,君臣佐使,那君就是主治病症的。小惠已经把这个方子和别的方子比对过,所不同的就是一味人参,她细细想过,这人参就是这服药的君了,别的药都是它的臣和佐。而人参正有大补的功效。但爹给出的剂量很小,倒不知是否是爹犹豫的地方。林宜章忙着说:“那肯定就是了。小惠妹妹,你快彻底给我治好了吧。我若能恢复了眼力,京考得中,必不敢忘!”他急切地抓住了小惠的手。小惠脸上一红,就点头应了。
小惠再抓药时,就加大了人参的量,林宜章吃了,明显感觉到眼里的变化。眼睛里发热发烫。而后就如冯之介料想的一样,先有几天目不视物,然后就清澈了。
冯之介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悄悄问小惠,是否改变了方子的剂量,小惠点头承认了,冯之介无奈地说:“倒不知是成全了他,还是害了他。命当如此,却也无可奈何。三年之期,再见分晓吧。”
林宜章眼疾已好,但他却怕来回往返耽误时间,仍是住在医馆中。他给家里送了封平安信,他爹给他带来百十两银子,那是他的衣食用度了。
这天,林宜章到书局去寻书,见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也在找书。那中年男子背着一个书筪,书筪中有一本《论一百》,不觉垂涎。这应该就是各次京考的题目或者是拟题,如若一读,必将对自己大有裨益。他忙着上前行礼,对那中年男子说:“这位大叔,可否把你的书借我一阅?”
中年男子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林宜章指了指他的书筪,说道:“这本《论一百》,我实在喜欢,想借来一读,或者是花些银子租下来读几天,你看可好?”那中年男子怒道:“你怎么胡说八道?我可没有什么《论一百》!”林宜章也不高兴了:“你这位大叔怎么这样?咱们都是读书人,本该惺惺相惜,好书共享,你怎么竟说没有呢?我明明都看到了!”中年男子怒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书也不寻了,转身就走。
林宜章实在舍不得那本书,就紧紧跟上。那中年男子竟小跑起来,林宜章也跟着跑。那中年男子跑不动了,见林宜章追得紧,回手就给了他一拳。林宜章心里这个气呀,不借书看还打人,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他扯住中年男子的衣裳,抬腿就踢。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到一处。
人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两个书生打架,别提有多笨拙滑稽了,不时引发出阵阵哄笑,却没人来拉架。这时,正赶上四贝勒从此路过,看到街上围了许多人,也挤进来看,见是二人打架呢,就喝道:“你二人住手!”
两个人停了手。中年男子看到四贝勒,忙着走到他面前,十分委屈地说道:“贝勒爷,不怪我呀,是这小子贱招儿!”四贝勒问道:“秦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秦先生是四贝勒雇来的,他的活儿就是帮四贝勒淘换好书,再把书中精要讲给四贝勒听。四贝勒平素也要求他们谨慎行事,现在跟人打起来,他怕四贝勒怪罪,就把刚才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讲给四贝勒听了。四贝勒听完,不觉惊讶地问道:“你的书放在书筪中,他却看到了?”秦先生忙着点头称是。
四贝勒叫过林宜章,问道:“你看他的书筪中都有什么书?说中了,我全部送给你。”林宜章一一说来,四贝勒打开书筪一一验看,竟丝毫不差。四贝勒把书都送给了林宜章。林宜章欣喜若狂,抱着书正要走,四贝勒叫住了他:“不急着走,到我府中一叙吧。”
林宜章刚才听到秦先生和四贝勒说话了,已然知道了四贝勒的身份,也想结交他,就点头应了。
来到府上,四贝勒对林宜章热情款待,林宜章受宠若惊。四贝勒问起他如何能看到筪中的书,林宜章分析,或许正是小惠给他用了太多的人参,他的眼疾不只是恢复了,而且还有了神功。四贝勒又给他验查了一番,林宜章果然能看到书橱中的书籍,还能看到锦盒中的首饰。四贝勒一转眼珠儿,忽然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你的眼疾是否彻底好了!”
林宜章问道:“什么地方?”
四贝勒诡秘地笑笑说:“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命人给林宜章乔装打扮了一番,就带着他坐上了轿子。轿帘放下来,四贝勒也不让他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停下了,四贝勒带着林宜章下了轿子,却是在宫门外。守门的卫兵检查了一番,才放二人进入。进了宫门,远远地看到一座宫殿庄严雄伟,林宜章心下一惊,悄然问道:“贝勒爷,这是什么地方啊?”四贝勒说:“乾清宫。”林宜章一听说是乾清宫,就站住了,哆哆嗦嗦地问:“贝勒爷,我乃一介布衣,不能上乾清宫呀。”四贝勒说道:“我带你来的,你怕什么!”
四贝勒拉着他奔着乾清宫走,并给他讲了带他来的目的。凭林宜章的才华,三年后的京试,他定然能够胜出,而后就要到皇宫来参加殿试。如若在殿试时眼疾复发,那就前程尽毁。四贝勒先带他来经历一番,就是来验看他的眼疾是否彻底好了。林宜章知道了四贝勒的良苦用心,忙着行礼致谢。
来到乾清宫,这里果真没人。四贝勒关切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样?”林宜章道:“无碍。”四贝勒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指着御座上方悬挂的“正大光明”牌匾,问道:“那块牌匾后面,有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道圣旨,你可看到了?”
林宜章凝目一望,果然看到了,就点头道:“看到了。”
四贝勒急切地说道:“你快读给我听!”按祖上规矩,皇上写好了立新皇的遗诏,就封在那个锦盒中,贝勒们都想知道啊,他也最是心焦。
林宜章正要宣读,就听角门处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喝道:“谁在殿里?”四贝勒一听,顿时吓得白了脸,慌忙拉着林宜章跪倒,低声说道:“皇上来了!一切听我指令!不然,就有诛九族之祸!”林宜章已给吓得魂飞天外,跪在那里体似筛糠。
皇上走进殿来,看到四贝勒和林宜章跪在那里,不禁满腹疑窦,问道:“你二人为何在殿上?”四贝勒道:“皇阿玛,儿臣偶遇了这位林先生,他满腹才学,博古通今,常常有独到见解,他也愿为皇阿玛效劳。儿臣感觉他对皇阿玛有用,就把他送进宫来了,请皇阿玛验查。儿臣正想向皇阿玛禀报,不想皇阿玛过来了。只因儿臣心急,未提前通报,失礼之处还望皇阿玛恕罪。”
皇上一听四贝勒给他送来一个人才,很高兴,马上对林宜章进行验查。林宜章果真是饱读诗书,又想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自然多有表现,皇上非常满意,微笑着对四贝勒说道:“确实是个人才,朕很满意,就让他留在朕身边吧。”四贝勒谢过恩,就退出了大殿。
皇上转身对大太监说道:“带他下去,教他些规矩吧。”大太监应了一声,就带林宜章下去了。先是到了一间小屋子里,两个太监把林宜章按住了,大太监扒了他的裤子。林宜章刚意识到不好,想喊救命,一个太监已把一块破布塞进了他嘴里,他再也喊不出声。他挣扎着想起来护住私处,可太监把他死死地按住了。大太监手起刀落,林宜章疼得昏死过去。
从此后,林宜章就成了宫里的太监,皇上很器重他。
有一天,林宜章出宫来办事,他绕了个弯子,来到回春医馆,但见这里人去屋空。心里想着小惠,他不觉流下泪来……
选自《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