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
大风起兮,云飞扬。有一朵姓王、一朵姓刘、一朵姓张,反正谁在看云,就有一朵云随他(她)的姓。
云飞来飞去,在室外,尽享户外运动之乐。我呢,则在室内,喝白开水、啃黑面包、枕书、打哈欠、跷二郎腿、听刀郎,做一个与世隔绝的宅男。
每个周末,我都不看云。暖暖的被子,被我躺成一朵自在的云。
有时会突然因为想到什么,而坐起、或站起,愣愣地面对空气。
宅内没有大风。于是电风扇之风起兮,衣袂成波。你会想到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知痴痴地想着什么。他的一件破背心,被风吹出持续颤动的波纹。看上去,微微发胖的身体如在沧浪游泳。
游啊游,游一个下午。
泛海而来
因为想你,我泛海而来,一叶舟上,我顺便洗脚。脚插在汪洋里,顺便也当桨。
天上,一朵云来,挂在我的身上,顺便作帆。
都是极其平常顺便的事。如果有一点点刻意,我就不会来了。我会在大海里,随着洋流而去——与我在你的心里,被你自然而然地想念,都是一样的。
以貌取
过去,看人以貌取。
所以,美女在日记上记了一串,构成了伤害我的一个名单。一个甜蜜而伤感的很小的大数据。
后来,看人以帽取。
因此,留意官职大小、乌纱大小,把世界分成了等级,而世界也构成了台阶,我爬不上去了,呼呼喘着。
现在,看人而无所取。
不刻意分别。先随缘把往来的人留在心上。
日后,對心思的,留下;不对心思的,删去。
坟上花
陌上花,开了,落到行人肩。
清明,行人经过路边花树,去郊野。
郊野有坟。坟内,是行人之先祖。
有一个行人,确切说,是我。没带纸钱。只折了陌上一枝花,来到郊野。
插在坟头。红艳艳的花,开着。复又落去,落在坟上。
如同落在它的子嗣的肩上。
红艳艳的,好看极了。
如 如
如如之境,何以达到?我不知。
如弹坏琴,听之。巍巍乎若山外高山,也好;荡荡乎似江上逝水,也罢。
如饮残茶,尽之。龙井、铁观音、大红袍,都一样。土产春之嫩柳叶晒干,来泡一壶,也行;炒糊的大麦,泡一碗,也行。
如吃冷粥,饱之。就着咸鱼、小菜。看着风景,或一堵墙壁。都是人生当中的一顿饭。
如遇前妻,对之。前女友,成了朋友妻,见面叫大嫂,虽然不舒服,却要合乎礼貌。如果是前妻,成了敌人、对头的女人,见面也要点头。不是为了合乎礼貌,而是笑对人生的过往。
如如之境,何以达到?我一笑而过。
学《水浒》范
《水浒》里的人物范儿都太足,而我喜欢武松那一款。
尝试一下如何:
老刘抖去一肩雪,把共享单车停了,入店,银行卡拍在案上,大声叫道:小二,咱今天不差银两,啤酒一扎,酱牛肉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二斤,开空调、放冷气,要快。
醉了,踉跄而出、趔趄而行,跨上共享单车,冲入风雪。
却又时不时回头,看一下酒店招牌。
可惜不是“三碗不过岗”,而是“大小姐的店”。
家 事
家有搓衣板,吾娶妻之年亲手所买也,今已平滑无棱矣。
妻欲弃之。不舍。留下来垫书。
书架满了,厚厚一摞子书堆在书架外,一只搓衣板放在最底下。
仿佛继续替主人搓洗文字、浣汰渣滓、去除污垢、召唤澄明。
它累不累?在时光哗啦啦的流水里。
出 行
今日出行,不带道具,进入人群,携脸而行。
有时出行就不是这样,而是携带月票卡、银行卡、身份证。
有时还要携带合同、契约书。
有时携带管制刀具——不是凶器,而是去帮人削白菜。
最多的时候,携带一张脸。足够了。虽然只是一张普通而平庸的脸,却暗藏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全部表情。
孔夫子
我的春秋时代的偶像有二人。一曰:周公旦。一曰:孔丘。
此刻我写的是后者。
其实只言片语不足以写孔子。我远远看见一个高而瘦的身影。
挤过齐鲁之间,挤过冬夏之间,挤过人鬼之间,挤过荣辱之间。
来到我的桌前,只是父亲般简单地问我一句:寒乎?饭乎?仁义在乎?
我放下笔,连忙点头。
点头之前,已是泪流满面!
酷 人
到了据说该死的年龄,比如,七十三、八十四,作为一个酷人该如何?
等死,不!
我要负棺而去:
遇河当船。走路累了当板凳。
遇到诗意,翻过来当书案。
遇到麻将,继续当牌桌;遇到琴,继续当琴台。
若是遇到美女,就把棺材拆了,乒乒乓乓,用木板再钉一张床。
有朋自远方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然乐。
若是我自己,作为某某的朋友,朝远方的他而去,他亦当乐乎?当然乐。
于是,我动身于黎明、于半夜、于黄昏、于任何时分。朝向远方不同的朋友。
让他们不同时刻,都有一份乐,在心头荡漾而起,他们争相叫嚷:
刘川来了。刘川这厮,终于要到了。
俯仰之间
低头,观一会儿鼎沸;抬头,看一刻钟云流。
水沸、云流,同一物质(水)的不同状态。
低头抬头,同一个人的二种心境。
交叉之间,有利于过于呆板僵硬的颈椎。
介绍一个人给你
我喜欢一个玩而不废的人,名曰鲁达。
未成聂鲁达、未成鲁迅、未成鲁滨逊,只成鲁智深。
未成专家、未成杂家、未成玩家,只成洒家。
现在,我把他介绍完了,请你自报家门。
之后,你和他自己聊,不关我事。
境 界
入室屈身,S形、N形,或蜷曲成○形,都无妨。
出云长啸,民声、美声、绵羊音,都好。
人不得以,要屈身,但也要伸展。
我在被窝里,既屈,又伸,以为被窝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却又真实得可以用脚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