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婕敏
五尺窄巷,青石若响,稚子鹤发,小家炊灶。
老巷是上世纪的土房,无外饰,土坷垃许多。各家的房子整合为又深又窄的巷弄,有点像京城的胡同,纵横交错,常有被弄得晕头转向的人问路。也许正是它这样的特点,外人大都不乐意涉足,以至于无论外面的城市如何车水马龙、纸醉金迷,巷子里头都是一成不变的祥和。
巷中有人家,一妪一保姆,户為落地窗,其色湛蓝,天阴时,常映有碧天雪云,楼影幢幢。如若余辉盛满,则可渗入窗内,暖阳融融,常有邻家母猫瞌睡而伏之。
时年幼,我常痴迷于那四扇漂亮蓝窗,每每路过,总忍不住往那处瞧,久之也更好奇主人家的种种,只是见到其人很难,唯有天暖气温时,保姆搬出躺椅,老人盖着小毛毯躺在门口,我才有机会一睹主人家的真容。
说来也可笑,我与主人家的第一次交集竟是因为我的一次淘气。我把家里的榔头拿来显摆,却不料一失手,弄得玻璃裂了一道大缝。作为“凶器”的榔头被遗落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我和小伙伴吓得没命地逃。那时的老人还只是黑发中夹着少许白发,几步便赶上了我们这群小崽子,但却迟迟没有抓人。我有些疑惑,壮着胆子远远地回头一瞥,只见她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我们。然而她这副模样却更叫我心慌,我一溜烟赶忙折进了弄堂。
从此,裂痕就留在了落地窗上,我做贼心虚,不敢再在湛蓝的窗前久留,总低着头,快步走过。
后来,我听家中的大人聊起小巷、聊起她,说起她的儿子远在国外,好几年才能回来一趟,而往往到这时候,就会有人发出一声长叹。
“唉——”
我长大了,家乡发展迅猛,许多高楼建起来,小巷子里的人走了许多,直到最后,我儿时的玩伴也一个都找不到了。
而我,也要离开了。
新家是个离巷子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电梯、高楼,里外的油漆匀实漂亮,只是没有巷子,没有湛蓝的落地窗,方圆百里找不出一处带有“故”之韵味的地方。
当我最后一次经过老家的巷子,路过湛蓝的、有点斑驳了的落地窗时,我注意到窗是开着的,老人孤身站在门口,正对着我,费力睁大不太睁得开的眼睛,缓缓地向我招了招手。
她握起我的手,放在她干瘪的手中,她的手劲似乎很足,让我觉得自己是挣不开的。
“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我脸上莫名有点发烧,看着她灰白的眸子,苍苍的白发,忽然有些害怕,便移开了视线,道:“一定,一定。我会跟我爸妈说的。”
她笑了,但手愈发握得紧,我和她握了好久好久。
终于还是放开了。
至此六年,我偶尔会路经老巷,知道内里的几处房子被列为“xxx故居”或是“文化xx”。巷子口建了高楼,但它的内部终究是没什么变动。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老人躺椅子上出来晒太阳了。
(指导老师:苏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