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子夜降临,狂风乱至。一个孩子又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
数不清的黑夜一次又一次地如期而至,漆黑的空间里尽显阴冷,处处藏着诡异。小孩蜷缩在床角,惊恐地望着最后一点点光亮被夜色吞没。不敢闭眼,不敢入睡,不敢翻身爬起,再哭喊着叫上“妈妈”。“你已经是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小孩默念。可是,心中的忐忑不安,尤如与困兽在作垂死搏斗,假寐的双眼皮儿跳个不停,心里慌兮兮的。
时间在风的陪伴下飞快地行走着,怕是走了九万里了吧。小孩对自己的假装勇敢,也不下了九万次了吧。被褥的褶皱是小孩筑起的隔离黑夜的“围墙”,一拉再拉直至盖过头顶的被子,掩盖不了恐慌。镇定,要镇定。无数次下定决心,又无数次败下阵来。最终,于疲惫不堪、无可奈何之中掉入睡眠的宁静。翌日醒来,看着阳光从门缝间隙照射进来,小孩再次激動无比:真好,又一次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不知多少次被陈奕迅所唱的《披风》所感动,那句“偶尔回头看看没当孩子有多久”的歌声,时不时地触碰心底的脆弱。人们常常认为十八岁便是成年了,殊不知当父母说你已经长大了的那刻起,你便该承担大人应有的责任了。好了,你起床要叠被子了;好了,你受伤时不能再哭泣了;好了,当你受表扬时,该有成年人的矜持与淡定了,以及回给他们的应是表达认可的微微点头了。
似风行了九万里,如此疾而又如此长。似风行了九万里,来不及悲伤,失落却早已被遗忘,来不及“执手相看泪眼”,来不及无语凝噎,毕竟你是追不上风的速度的。
从小教导我成长的《三字经》《百家姓》,我只记得开头了,从小学开始诵读的课文,我也回想不了许多。打小时同穿一条裤子的小伙伴,早已各奔东西。我走路时不再一蹦一跳了,不再因做错事而不敢回家了。我所做的一举一动都源于那一句“我长大了”。
风行九万里,小孩再不是小孩了。离开家去往学校,离开童年去往青春,唯独离不开的是那份内心的恐惧。于是,我们开始一次又一次质问:我行吗?
懵懂的双眼开始澄澈。离开了家便看到了时下的陌生,明白了笑脸下也有虚假,那句“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的话,恍惚间变得如此深奥难懂。我开始退缩了:这是我一直生活的世界吗?
风行九万里,小孩不能还是小孩吗?
人生是一场修炼,逃跑与退缩并不是它的最佳解决方案。时光荏苒,一天又一年。太阳挂在天空,像一盏巨大的聚光灯,照亮了人生的舞台。一位位演员努力奔跑,争做着剧本中的主角。虽然,有的从台上跌下一蹶不振,有的被阳光灼伤还笑着原谅;有的心甘放弃,从后台偷偷溜走;还有的汗流浃背,手持主角归属单等待着再次出场。每个人的出生不同,每个人的选择亦不同,每个人必须走向舞台。
小孩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就是成人了还害怕光明。开始时,难免会胆怯或迷茫,但必须正视黎明前的黑夜,这应当是告别童年所经历的第一步。随着时间的退移和岁月的打磨、风的洗涤,会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白昼与白色的羊羔在河边奔跑,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迎风起舞的青草。阳光似同温和的颜料涂抹在身上,而不是耀眼的光芒。也不再害怕狼的追捕,只因你有志同道合的行路人。夜里,你会领悟出这是一种心的静默以及对曾经的恐惧一笑而过的释然。
当黑夜再一次降临。小孩渐渐习惯了被夜包围,早已沉沉进入梦乡。
风行九万里,小孩也成为了“大人”。
(指导老师: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