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继新,贾 慧
(天津城建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 300384)
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数据信息的爆炸性增长,网络治理在社区公共物品协同供给、多主体合作参与以及社区治理创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由于涉及主体众多、程序复杂、部门壁垒等问题引致非合作博弈的网络治理冲突[1].Guetzkow 等[2]将冲突划分为基于实质意见引发的冲突(对工作任务内容看法不一致)和基于主观情绪引发的冲突(情感方面的对立);Jehn[3]提出任务冲突(与工作内容和目标有关)、关系冲突(着重人际间的关系)、过程冲突(指向工作如何完成)的三维划分法;Karen 等[4]认为潜在的任务型和关系型冲突往往对团队绩效产生负面影响,而可感知的冲突会对绩效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且任务冲突比过程冲突具有更好的绩效;De Dreu 等[5]发现在复杂程度高的任务中冲突与绩效显著负相关;Dechurch 等[6-8]认为一定范围内的任务冲突和过程冲突均对组织任务的完成有促进作用,但超过一定范围的任务冲突和过程冲突会阻碍组织目标的实现;Rahim 等[9]研究得出冲突与组织有效性间呈倒U 型的函数关系.
可见,学界研究更多地关注社会冲突、企业冲突和组织冲突等多维冲突样态对组织绩效的影响,但针对城市社区公共物品供给多主体、多对象、多环节的网络治理模式这一研究对象和特殊系统情境,聚焦网络化治理冲突的研究尚有巨大潜力和空间,系统化梳理和分析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多元冲突对供给绩效的影响还有待进一步厘清.因此,基于不同冲突类型维度的划分,深入研究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对供给绩效的影响,细致分析不同冲突类型的相互关系以及其对供给绩效的影响和作用,探索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对供给绩效的影响,可以有效化解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困境,也可有的放矢进行冲突管理和充分利用冲突的建设性效应,理顺网络治理主体之间的博弈关系,达到化解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困境和提升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绩效的目的[10].
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实质是参与主体间借由资源依赖和主体能力的有限而结成网络的合作组织,其在治理过程中会出现各种冲突和矛盾.冲突对组织绩效会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其影响最终映射到社区公共物品的供给绩效上;而网络治理组织本身具有组织边界的变动性以及组织的重构特性,加之社区公共物品需求是动态变化且异质的,使得参与治理成员的关系会受到供给任务和供给过程的影响.基于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的分类主要采用Jehn 的冲突三维度划分——任务冲突、关系冲突以及过程冲突[11],并假设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涉及的三种类型冲突之间存在相关性;任务冲突和过程冲突会因受到关系冲突的影响,而对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产生先积极后消极的作用状态.因此,关于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对供给绩效的影响关系提出如下假设,并由此构造出如图1 所示的理论假设模型.
图1 理论假设模型
H1:关系冲突、过程冲突和任务冲突两两正相关;
H2:关系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负影响;
H3:任务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倒U 型影响;
H4:过程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倒U 型影响.
2.2.1 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参与主体间的冲突水平
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实质上是网络治理组织间的冲突,因此其冲突水平的测量可借鉴组织行为学中对组织冲突的衡量工具.国外学者对于组织冲突程度的测量研究较早,且已获得了一些指标以表征冲突水平.Corwin[12]经由访谈和问卷调查,得到了用以衡量组织关系紧张和冲突发展程度的指标;Walton 等[13]通过被调查者描述其他合作部门管理者的相关行为,而从干涉、夸大、隐藏信息、厌恶以及不信任等五个方面衡量部门间的冲突;但学者Rahim[14]却指出,冲突水平测量方式因其基于相对较小且非随机的样本验证得来,使其有效性和可信度得不到较好的验证,缺乏普适性;之后,Jehn[11]将组内冲突的题目又进行了因子分析,将组内冲突的8 道题归为两大类,并命名为任务冲突水平和情感冲突水平.这一测量方式是Jehn 开发的“群体内冲突量表”,亦称CIS 量表,此表被后续的研究广泛地采纳与接受.因此,对于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参与主体间的冲突水平测量变量的选取,在借鉴CIS 量表的基础上,以及结合三类冲突定义和参考现有理论文献,最终修改得到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参与主体间的冲突水平测量项目,如表1 所示.
表1 冲突水平测量项目
2.2.2 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
绩效即为从事某一活动所取得的成绩或成果[15],代表一种产出结果和状态的反馈,体现出从事某项活动的投入是否有效,结果是否令人满意[16];而供给绩效是对供给效果的评价,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是在绩效的概念中增加评价对象,即社区公共物品.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的最终目的在于满足社区居民的工作与生活,将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测量价值原则界定为以社区居民为本,以居民的意愿、需求与期望作为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的根本出发点和回归点.在社区公共物品供给过程中,社区居民是其最直接的接受者,他们对社区公共物品的供给情况和效果有最直观的感受,故此,必须坚持社区居民为导向的价值原则.又由于社区公共物品涉及面广且复杂,若单纯以其具体内容和过程设计指标则会造成指标体系的庞杂,因此要以结果为导向,即基于社区公共物品供给客体所享受的社区公共物品结果,以一定的产出要素作为测量内容.
对于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评价,国内外学者建构了不同的评价指标体系.Geringer 等[17]主要界定客观指标如成果、持续时间、财政收益等和主观指标如目标实现、联系强度、满意度等;Provan 等[18]将指标划分为社区层面、网络自身层面和参与成员层面进行测量;麻宝斌等[19]将评价指标划分为社区公共资源投入、社区公共服务能力、社区公共服务效果;王岩鑫[20]则主要根据社区公共服务的具体内容进行评价指标的划分.综上,测量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将从需求侧的角度考虑,主要以社区居民的获得感和满足感作为测量内容,具体包含社区居民对社区公共物品的多样性、便利性、经济性、充足性、时效性、公平性等六方面的满意程度[16].具体的测量项目见表2.
表2 供给绩效测量项目
研究样本总体界定为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的参与者,在实际调研过程中,将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的参与者的基本抽样框架确定为:天津市和上海市范围内参与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的相关者.其主要原因在于两市的城市社区发展和建设水平较高,具有一定的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的实践素材和对治理过程中相互关系的真实图景,故按照典型性、内容性、丰富性、成熟性的原则选取两城市中8 个特定社区作为调研的样本区域:天津的二号桥社区、昆明路社区、远翠东里、丰盈里和上海的锦秋花园、赤峰社区、桃园社区、康乐社区.各样本社区的调研对象主要包括政府组织、私营机构、社会组织和社区居民4 大类,前3 类以到访其工作地点的形式进行问卷的填写,而社区居民则采用偶遇的方式随机抽样,最终发放问卷400 份,回收有效问卷358 份,有效率为89.5%,具体的样本统计特征如表3 所示.
表3 样本基本特征描述
3.1.1 效度
在进行验证假设前,针对测量量表的有效性进行检验.由于测量项目是在借鉴前人成熟量表的基础上设计的,并经专家指导进行了调整与修改,故具有较高内容效度;而检验结构效度则是利用因子分析进行验证,主要用累计贡献率、共同度和因子负荷等指标进行评价.
(1)冲突类型因子适宜度检验及分析结果.因冲突有任务冲突、关系冲突以及过程冲突等不同类型,且不同类型的冲突对绩效的影响存在差异.因此,要研究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的影响,首先须验证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存在的冲突类型,区分不同类型冲突的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的影响.通过数据分析,其KMO 检验大于0.7,Bartlett 球形检验结果显著,适宜做因子分析.因此,对冲突类型进行因子分析,并选取特征值大于1 的作为公因子,通过主成分分析法,提取到3 个因子,其累计方差贡献率达59.134%,且冲突量表因子载荷均大于0.5,说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见表4-5.提取3 个因子能够符合研究需求,且根据各项指标所反映的内容,将这 3 个因子分别命名为“关系冲突”(F1)“过程冲突”(F2)“任务冲突”(F3).
表4 冲突类型的初始特征值和解释的总方差
表5 冲突类型的旋转成分矩阵
(2)供给绩效因子适宜度检验及分析结果.针对供给绩效分析,其KMO 检验大于0.7,Bartlett 球形检验结果显著,适宜做因子分析.在供给绩效因子适宜度检验的基础上,选取特征值大于1 的作为公因子,通过主成分分析法,提取到1 个因子,如表6-7 所示,其累计方差贡献率为60.113%,且供给绩效量表因子载荷大于0.5,说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提取1 个因子符合研究需求,将此因子命名为“供给绩效”(Y).
表6 供给绩效的初始特征值和解释的总方差
表7 供给绩效的旋转成分矩阵
3.1.2 信度
采用Cronbach's Alpha 系数对问卷信度进行分析.一般而言,Cronbach's Alpha>0.7 时,信度较高;而在探索性检验中,Cronbach's Alpha 系数可以小于0.7,但应大于0.6.通过对任务冲突、关系冲突、过程冲突和供给绩效测量项目进行信度分析,其Cronbach's Alpha 系数分别为 0.645、0.801、0.753 和 0.866,均能满足要求,没有需要删除的指标,因此任务冲突具有良好的信度.
采用Pearson 相关系数来检验假设H1,通过相关分析,得到F1、F2、F3等三类冲突的相关系数,如表8所示.
表8 三类冲突的相关系数与显著性水平
由表 8 可知:F1与 F3显著正相关(在 0.01 的置信水平下);F1与F2显著正相关(在0.01 的置信水平下);F3与 F2显著正相关(在 0.01 的置信水平下).因此,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三种不同类型的冲突之间存在相互正影响关系,即当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中出现任一种冲突,均有可能引发或加剧其他冲突,进而对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产生一定的影响.上述分析结果验证了假设H1.
3.3.1 供给绩效与不同类型冲突的冲突水平相关分析
在进行线性回归和非线性回归之前,应先检验供给绩效与不同类型冲突的线性关系,如表9 所示.表9数据结果显示:供给绩效与F1显著负相关(在0.01 的置信水平下);供给绩效与F2显著负相关(在0.01 的置信水平下);供给绩效与F3显著负相关(在0.01 的置信水平下).因此,供给绩效与F1、F2、F3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即当F1水平越高时,供给绩效越低;当F2水平越高时,供给绩效越低;F3水平越高时,供给绩效越低.以上分析结果部分验证了假设H2、H3 和H4.故在此基础上,需要对不同类型冲突与供给绩效做进一步的回归分析.
3.3.2 供给绩效与不同类型冲突的冲突水平回归分析
通过相关分析验证了供给绩效与三类冲突的相关性,但变量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以及存在怎样的因果关系,需通过回归分析做进一步研究.
表9 供给绩效与三类冲突的相关系数
供给绩效Y 与不同类型冲突Fi(i=1,2,3)之间的线性回归方程为
供给绩效Y 与不同类型冲突Fi(i=1,2,3)之间的二次函数回归方程为
给出了Y 与Fi的冲突水平的回归模型检验参数.因各等式中只包含Fi一个自变量,不足以充分解释因变量的变化,因此模型检验的R2值均很低,如表10所示.
表10 供给绩效与三类冲突的回归模型检验参数
事实上,影响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因素很多,在此只研究冲突对绩效的影响作用,所以接受单一类型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可解释方差较低的事实,但并不影响判断二者间的相互影响关系.由表10 可得出,Y 与 F1水平、F2水平、F3水平间的关系具体如下.
首先,供给绩效(Y)与F1水平的关系.
(1)等式(1)与(2)的模型检验参数 Sig.均低于0.01,即在0.01 置信水平下Y 与F1水平的线性与倒U型关系成立,但倒U 型关系只能在很小程度下更好地解释自变量Y 的方差(0.213>0.188);
(2)因 b1=0.546,b2=-0.362,二次曲线的对称轴,所以当 F1<0.754,Y 随 F1单调递增;F1>0.754,Y 随 F1单调递减.即当 F1水平未达到0.754 时,Y 会随之上升;当 F1水平超过 0.754 时,Y会随之下降.
(3)由于二次函数对称轴的值较小,且其一次函数也成立,因此可认为Y 与F1水平的关系近似于直线上升,假设H2 得到验证.
其次,供给绩效(Y)与F2水平的关系.
(1)等式(3)与(4)的模型检验参数 Sig.均低于0.01,即在0.01 置信水平下Y 与F2水平的线性与倒U型关系成立,但倒U 型关系只能在较小程度下更好地解释自变量 Y 的方差(0.188>0.095);
(2)因 b1=1.912,b2=-0.354,二次曲线的对称轴所以当 F2<2.701,Y 随 F2单调递增;F2>2.701,Y 随 F2单调递减.即当 F2水平未达到2.701 时,Y 会随之上升;当 F2水平超过 2.701 时,Y 会随之下降,假设H4 得到验证.
最后,供给绩效(Y)与F3水平的关系.
(1)等式(5)与(6)的模型检验参数 Sig.均低于0.01,即在0.01 置信水平下供给绩效Y 与F3水平的线性与倒U 型关系成立,但倒U 型关系只能在很小程度下更好地解释自变量Y 的方差(0.057>0.049);
(2)因b1=0.303,b2=-0.093,二次曲线的对称轴所以当 F3<1.629,Y 随 F3单调递增;F3>1.629,Y 随 F3单调递减.即当 F3水平未达到1.629 时,Y 会随之上升;当 F3水平超过 1.629 时,Y 会随之下降,假设H3 得到验证.
(1)根据相关分析的结果,验证了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的关系冲突、过程冲突和任务冲突两两正相关的假设.在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中,参与治理主体间关于工作内容上的冲突与工作方式上的冲突,即任务冲突与过程冲突均会影响其在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的合作关系,且两者也会相互影响.
(2)由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的结果,验证了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的关系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负影响的假设.虽然关系冲突对供给绩效具有一定的积极效应,但其只是在关系冲突水平非常低的情况下才存在,故可近似认为关系冲突对绩效的影响为负影响.
(3)由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的结果,验证了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的任务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倒U 型影响的假设,任务冲突对供给绩效的积极影响存在于一定的可操作范围内.
(4)根据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的结果,验证了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中的过程冲突水平对供给绩效具有倒U 型影响的假设,过程冲突对供给绩效的积极影响存在于一定的可操作范围内.
(1)疏导与消除关系冲突.
在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中,由于治理主体成员间存在情绪或情感上的差异与摩擦,进而导致网络治理过程中的争吵和争论,其实质是治理成员间主观情绪的对立,源于成员间信任基础不牢固,存在猜疑心理,且沟通渠道不畅更加剧了这种情绪上的紧张对抗关系.因此,对于关系冲突的管理在于治理主体间对立情绪或情感的疏导和消除,以防止其对合作关系的较大破坏,从而降低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具体而言,依据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主体间关系特征和关系冲突的内涵,识别出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情境下的关系冲突,对关系冲突产生的原因和涉及对象进行分析,确立相关的情感和情绪疏导渠道,可通过会议、集体活动等相互了解,增进治理主体间的信任,深入挖掘存在的问题,加快其情感上的融合.以上管理措施可针对冲突源和具体发生关系冲突的治理主体有的放矢,有效及时地进行情绪和情感的疏导,达到治理关系冲突的目的.
(2)监控与利用过程冲突.
在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中,治理主体关于供给任务如何完成、网络治理工作怎样开展等方面存在不协调和不一致问题,实证分析表明,这种过程冲突对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影响随冲突强度水平的变化而呈现先积极促进、后消极影响的发展趋势.因此,对于过程冲突的管理应注重冲突强度水平的监控,在一定强度范围内积极利用冲突的正面效应.依据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特征和过程冲突的内涵,识别出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情境下的过程冲突,分析冲突产生的原因和涉及对象,并采用定量分析的方法对过程冲突进行冲突强度的量化,如监测过程冲突发生的次数和频率,对强度水平预设数值和范围,超出这一预设范围便采取强制处理措施;而对于冲突正面效应的利用,要通过理论培训等方式培养管理主体对察觉冲突有益面的敏锐感,其中社区居民的需求感受对过程冲突的发展演进起到桥梁作用,推动低度过程冲突水平下治理新思路、新方式的开发.
(3)控制与善用任务冲突.
在城市社区公共物品网络治理过程中,治理主体成员之间对所进行治理的目标、结果以及工作流程会产生不一致的看法.实证分析显示,任务冲突对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影响随冲突强度水平的变化而呈现先积极促进、后消极影响的发展趋势.因此,对于任务冲突的管理应统一治理主体的治理目标和治理内容,并积极利用低度任务冲突水平对社区公共物品供给绩效的提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