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波涛汹涌

花痴女王

2003年凤凰卫视开播的纪实节目《冷暖人生》，今年已走过16个年头，前主持人陈晓楠，几乎成了这个节目的代言人。而陈晓楠最近两年创办的另一个纪实节目《和陌生人说话》，却波澜不惊。直到最近，该节目上了热搜，只因陈晓楠采访了一位遭受十年校园欺凌的女性王晶晶。

这十年，王晶晶一直忍受着温岭中学校友的人肉、辱骂、跟踪，有时还伴随肢体暴力，而起因仅仅是同桌的一个玩笑——“王晶晶的杯子值三百万”。带头的霸凌者，如果不是十年后被王晶晶告上法庭，人们也无法想象，原来他只是个普通农村家庭小孩。让他作恶的，也不过是普通人再平常不过的虚荣心——“我想成为学校的焦点”。

用主持人陈晓楠的话说，对他人的暴政并非独特的恶，而是人性的本质之一。这期节目也不过是一个启动的点击，打开了网友们心中幽暗的部分——那些青春时代关于霸凌和被霸凌的记忆。而记忆一旦被触发，就如波涛汹涌。

于是，这段关于校园霸凌的视频，一周时间，评论量超过10万条，热度最高的时候到达热搜榜第一位，相关微博话题阅读量累计2.72亿人次。豆瓣评分一度高达9.5分的《和陌生人说话》，终于“火”了。

其实，这个节目做了好几年，采访过各种不同经历的小人物——PUA男、杀马特教父、相亲阁的老人、虚拟币的投机者……陈晓楠总是带着善意与耐性，撕下他们被外界定型的标签，还原他们作为普通人最真实的情感。“理解他人，看见自己”是节目的制作宗旨。

像杀马特教父，提起他，大家可能只想起那浮夸炸裂的造型。有人觉得是土，有人觉得是脑残。但其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留守青年，他当年弄一个杀马特（smart）的头发，只是为了让人注意到自己。后来他父亲去世，为了照顾妈妈，他在理发店踏踏实实地做起了打工仔。

陈晓楠问，为什么现在不杀马特了？你看你上抖音当个网红不是挺好的吗？他摇摇头说，“出名和好感度还是有差别的吧。”那一刻的他，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窥见过生活真相的普通人。

还有一位62岁的大爷曾经“名震网络”。其中传播最廣的一段，是大爷对着镜头“没羞没臊”地说自己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和女朋友洗鸳鸯浴。在他对面的陈晓楠，微微一笑，没带一丝轻蔑。但回忆起去世多年的老伴，大爷嘴上说“不是很喜欢”，但还是会把她的证件一年又一年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如此深情，为什么还要找新女朋友？“你不知道一个人多孤独寂寞，在屋里一待一天看电视，电视一宿一宿开着。”他答。

从《冷暖人生》到现在的《和陌生人说话》，陈晓楠一直把目光放在小人物身上。他们不是网络评论里的“奇葩”或“哗众取宠者”，他们有喜悦与哀愁、孤独与不甘，他们与当下的时代相连。他们是陌生人，但他们也像镜子一样，反映着我们人性的曲径通幽处。所以我们才需要在别人的故事中，寻找能拼凑世界全貌的人性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