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汉代织物纹样的形式特征

薛洁

摘 要：汉代不仅在人文、政治、经济上迎来了大发展，在织物纹样方面也继承了前期历代织物纹样的基础，这一时期制作工艺的进步和人们审美的变化带来了纹样的发展，织物纹样由春秋战国时期的几何形式特征逐步向曲线转变，在纹样元素的造形上也呈现出了更多细节化的表现

关键词：汉代;织物纹样;造型;構图;色彩

本论文以织物为载体，所指织物从狭义来讲是指以丝、麻等材料织成的布料，而不局限于服饰。从广义来讲，是区别于青铜器、玉器和陶器等材料的另一种载体。织物纹样与织造纹样概念不同，织造纹样是指提花纹样，织物纹样是指布上的纹样，包含多种制作技法。

汉代继承了秦朝国家发展优秀的成果，又吸取其灭亡教训，消除暴政，奖励耕织，与民休息，在汉代开国之初迎来了“文景之治”和“汉武盛世”这样历史上著名的大发展局面，这说明当时的政治开明，经济繁荣。与此同时，织物不仅用于国内人民的自产自销，还用于对周边少数民族作为赏赐或者进行贸易的重要商品之一。除此之外，随着张骞出使西域，大量的丝绸用品等输出外国，巨大的经济利益也吸引了外国商人开始踏上这条著名的丝绸之路寻找财富。随着与少数民族及外国商人的贸易往来，不仅更加促进了汉代纺织工艺的发展，也在织物纹样上带来了许多异域文化。从而丰富了织物纹样的元素内容也增加了织物纹样形式结构的变化。从一九二四年在蒙古人民共和国诺颜乌兰匈奴帝王墓和新疆和地区洛浦县汉代墓群出土实物来看，汉代织物纹样的实现形式除了早期的织绣工艺还出现了大量印染工艺作品，这就使得织物纹样的形式与结构有了更丰富的发展。

一、汉代织物纹样主要元素的造型特征

汉代织物纹样主要有几何法、概括法、写实法、夸张法等多种类型，这一时期织造工艺的进步和人们审美水平的提高，使织物纹样的造型方法更加灵活多变，除了在汉以前的纹样造型上的继承与发展，纹样有了更多细节的体现，动物纹的织造纹样由春秋战国时期的较明显的几何形态发展出更多细腻的、曲线的形式，逐渐由几何化像写实形发展。而绣花纹样则已经明显发展为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与变幻多端的形态。

1.曲线化

图1和图2分别为战国田猎纹绦与绛地安乐绣。从两图的对比来看，流动的云气纹作为骨架代替了东周以前流行的方形、菱形等几何形骨架。这一时期织物纹样的造型最主要的变化体现在元素的曲线化上，无论是动物纹还是植物纹都呈现出了明显曲线特征。而这一特征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织造工艺的进步，使得纹样造型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另一方面是因为汉代的儒道结合，这一时期的修炼，得道，升仙思想影响了纹样的造型，反映到织物上就体现为大量以云气为灵感的纹样和以云气造型作为灵魂的纹样造型，即赋有流动、曲线感的造型特征。图3和图4展示了典型的汉代曲线造型。

2.写实化

汉代织物的写实仅指造型上因为织造工艺的进步，使得纹样在细节的体现上更加细致，以及在姿态的体现上更加活灵活现，显得顾盼生辉，如图5所示。

3.翅膀造型

汉代的仙人思想和祥瑞思想，影响了这一时期织物纹样的造型特征，许多瑞兽源于生活中的猛兽，在造型上被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似乎翅膀更能表达他们对这类兽形纹样的期许，高贵的动物不仅应该具有猛兽的威猛外形也应该生活在他们理想的天宫，更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新疆民丰尼雅出土恩泽下岁大熟锦[3]（图6）和新疆民丰尼雅出土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2]（图7）是翅膀造型的典型案例。

4.组合与再造

汉代丝绸纹样由于受时代审美情感意念内在需要的驱使，在单位纹样的构成上又不拘泥于某个自然物原型，采取移花接木的方法，将多种自然形象美的因素加以组合，从而创造出更加完美化、理想化的意象统一的纹样形象[4]。例如云纹与动物纹的组合云中凤纹（图8）或云纹与植物纹的组合茱萸云纹（图9）等[3]。

二、汉代织物纹样的构图形式

1.散点式四方连续纹样

（1）错位规则散点式四方连续纹样。这一时期的规则散点式纹样除了平排、斜排等方法，还有错位且规则的排列方式。错位规则散点式四方连续纹样是指一种元素上下或左右进行错位排列，对一种或一组元素进行重复排列，上下或左右呈平形状，有时适当的调整元素的大小，使画面更显变化生动。

以西汉菱纹罗为例，主体纹样为一种元素，使用两种颜色将元素分为纵向排列的两组纹样。第二列纹样内容和排列方式与第一列相同，但是第二列和第一列纹样在空间上平行错位排列，后面每列按照这样的排列方式循环往复（图10）。西汉的金银印花兽面纹（图11）和印花敷彩纱[2]（图12）都是属于这种构图形式。

（2）不规则散点式四方连续纹样。汉代的刺绣纹样突破了之前方形和菱形的几何骨架审美，常常以团凤纹和凤鸟纹作为主要纹样并在空白处加入茱萸等植物或云气纹，使点缀纹样和主要纹样形成有机结合，画面更显飘逸灵活[6]（图13和图14）。或者是以长寿绣（图15）、信期绣（图16）、乘云绣（图17）等[3]云气纹作为主体纹样，进行自由变体，整体画面云气、植物、动物等纹样进行灵活穿插的一种构图形式。以长寿绣为例，长寿绣由五个较大型云气纹作为主要纹样，茱萸纹、植物纹作为变体云纹连贯整个画面，云气纹、茱萸纹、植物纹互相变通，互成彼此，主体云气纹造型呈旋涡状，其它变体云纹在周围顺势旋动。画面和谐、流动，空间处添加如圆圈状小纹样连接的一气呵成，使纹样更加和谐。

2.不同形重叠式四方连续纹样

（1）矩形纹。汉代的矩形纹绒圈锦是一副有着单一纹样的底图，再在底图上增加了一层散点几何纹图案，形成了整体画面丰满不空洞，又加入多种规则排列几何纹增加了立体空间感的别具匠心的设计。整个画面大体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由多种几何纹排列组成的，有横折弯钩的矩形纹，杯形纹，点状线段纹，还有又多个三角形堆叠而成的纹样，这些纹样有的是实心状，有的外围用较粗线条内部则中空，整体画面元素较多。下层则由细线条的横折弯勾状纹样构成（图18）。

（2）西汉隐花波纹孔雀纹锦。此纹样出土于马王堆汉墓，由水波纹、孔雀和八角纹三部分构成。波折线横向排列，上下错位，空间处饰以小圆圈纹，形成波光粼粼的湖面。孔雀的点睛之处在于头顶的点状冠子，显得传神生动，鸟身浮于水面，孔雀间隔横向排列。八角纹在图案上间隔横向排列（图19）。

3.波状几何连缀式四方连续纹样

波状纹的出现打破了春秋战国时期几何纹主要由横折弯钩这样的基本元素去构图的规律，画面由波折状纹组成，有较强的律动感[2]（图20和图21），是社会审美能力与织机技术发展的共同结果。

4.几何加花式四方连续纹样

这一类纹样在春秋战国时期就颇为盛行，在汉代依然流行，画面是由几何纹作为主要骨架，内部填充各式纹样。不同的是，和春秋战国时期较为简单的几何框架比起来这一时期用来做骨架的几何纹更为繁复，形式更多样化，更显灵活和富贵感。

（1）几何填花对鸟纹绮。纹样以菱形作为骨架，在菱形骨架中填入细线勾勒中空的黻纹等几何纹进行装饰（图22）。菱形中部加入三组轴对称的对鸟纹、向四面发射的花草纹、圈状团花纹等三组内部纹样。对鸟纹具有纤细流畅的特点，有别于春秋战国时期单位纹样常规样式，其中对鸟头望向身后。与之类似的纹样还有出土于叙利亚帕尔米拉古墓的几何对龙纹绮（图23）。

（2）几何龙凤云纹绮。几何龙凤云纹绮表面形式也是菱形骨架，变化之处在于每个单位菱形的四角处是云头作为衔接，在上下左右菱形衔接处，四角云纹两两相对，中间添加了八角状几何纹样，在菱形中间填入轴对称纹样。这样显得画面更丰富，更有富丽感（图24）。

（3）几何鸟兽纹绮。几何鸟兽纹绮的菱形骨架左右不相连接，作打通状，整体看来，几何菱纹骨架呈现波折状，有着横向连绵不断的美感。在菱形中间再横向填入对称的禽类和兽类图案（图25）。

（4）几何四兽四叶纹绮。这件织物以上下相连且左右不相连的菱形纹样作为画面的分割，构成了上下连续循环的链状菱形，在纵向排列的菱形左右空間处插入纵向排列的圆形，是这幅纹绮的构图骨骼（图26）。细节之处在于，在菱形内中间加入了稍大的四叶纹，呈十字状，构成菱形的四边使用细线勾勒呈宽边中空状，中间均衡饰以四叶纹叶瓣进行装饰。在菱形的上下两两连接处做出断裂状，中间饰以对称的花草纹。在圆形装饰中，使用了对称的四兽纹，并环抱圆形纹样，圆形纹样中间再饰以做圆环排列的小圆形纹样。

（5）东汉对羊纹锦。对羊纹锦的特别之处在于菱形几何骨架的相互连接处统一加入了对称的几何多边形纹样，对羊造型和春秋战国时期兽类纹样相比较更显飘逸，有云的动态感（图27）。

5.分割式连缀式四方连续纹样

（1）云气灵兽纹。是东汉时期极为流行的织物纹样，在构图上往往以云气纹构成纹样骨骼对画面进行分割，纵向连续贯通全幅，在云气纹的波弧状处加入龙、凤、虎等灵兽。

（2）汉字纹锦。汉代语言文字有长足的发展，人们开始在织物中加入文字以达到祈福的目的，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汉体铭文如“登高明望四海”（图28）、“万寿如意”、“长乐明光”[6]（图29）、“延年益寿大宜子孙”等吉祥语，表达了人们内心的美好意愿。

三、汉代织物纹样的色彩表现

汉代由于染料来源扩大，染色工艺方法齐全，故出现色谱较多。仅从长沙马王堆一号西汉墓出土的丝织品来看，匹染丝绸就有深棕、金棕、蓝黑、米黄、朱红等色。而在织锦、刺绣及彩绘印花等多色织物中，红有深红、朱红、绯红，蓝有深蓝、浅蓝、藏蓝、玄青，绿有黄绿、青绿、墨绿，黄有米黄、土黄，灰有深灰、浅灰，褐有茶褐、黄棕、棕色，极色有黑、白，光泽色有金、银等。包括原色、间色、复色及不同明度、不同饱和度的色相三十余种。

如此众多的色彩不仅使汉代丝绸纹样的色彩更为丰富，而且使纹样配色更加复杂多变。汉代突破了先秦丝绸纹样单一古朴的同类色配色法的局限，采取了色相对比调和的配色方法，从而为我国传统丝绸纹样高艳度、强对比的色彩格局奠定了基调。

参考文献：

[1]刘咏清.楚国刺绣艺术研究[D].苏州大学，2012

[2]常沙娜、刘建平.中国织绣服饰全集：染织卷[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

[3]赵丰.中国丝绸艺术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

[4]张翠.汉代长寿绣的技法和纹样研究[D].青岛大学，2008

[5]高春明.锦绣文章：中国传统织绣纹样[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5

[6]回顾.中国丝绸纹样史[M].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社，1990

[7]缪良云.中国历代丝绸纹样[M].北京：纺织工业出版社，1988

[8]黄能馥、陈娟娟.中国丝绸科技艺术七千年：历代织绣珍品研究[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