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佚艽 高 侠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 214122)
“刺绣女红,妇人正事也”,在我国传统社会中,刺绣不仅是女红的重要项目之一,而且是衡量女德的重要标准。刺绣的发展与丝织业的关系极为密切,到了明清时期,织机和缫丝机日渐精良,传统手工刺绣技艺到达了顶峰,江南地区尤为繁荣,顾绣的形成就在这个时间段中。史书对顾绣仅有“家姬刺绣,巧夺天工”1寥寥数语评价,史料的缺失给了作家王安忆想象的空间,其长篇小说《天香》捻顾绣为针,以申家三代女性的生活际遇为明线,刺满晚明上海的世事与风物;另以“天香园绣”的初创、提升、发扬光大为暗线,绣出申家女子独特的性情与自由的魂灵。顾绣以其“画绣相辅”之技法闻名遐迩,王安忆则化针为笔,劈丝入情,勾勒一副“天香女子图鉴”。小说背景设置在晚明时期,这是一个话语权力统归于男性的时代,女性处于“失语”的状态之中,申家女性用刺绣发出了属于女性的独特的声音。学者宋晓萍指出,刺绣“抛弃了书写文字的单面性,而通过深度穿透拥有正面背面双重意义;它逃离了书写文字的单线性逻辑,使不同色彩、质地或粗细不一的丝线,彼此纵横交错、回环往复和叠加,形成多向度的立体书写,有着清晰的厚度和微妙的凹凸质感——万千丝线,最终只是一幅小小的绣:那是女性全部的空间,所有的欲望,向内的无限延伸和探触。”2申家刺绣的一针一线都凝结着申家女性对于自我内心的感悟,她们让绣品从家庭走向社会,在“绣”中表达自我、成就自我,在此过程中逐步实现了情感独立、精神独立、经济独立。
在与钟红明的访谈中,王安忆提及申家刺绣与人物感情始终缠绕在一起3,这一点尤其体现在第一代女性的生活中。第一代绣娘以小绸和闵女儿为代表,她们是“天香园绣”的初创者。对于她们而言,刺绣起到了慰藉心灵的作用,同时寄托了她们的情谊,这种情谊不仅包括了对丈夫申柯海的感情,还有一份“姐妹情谊”。第一代作品落款“天香园绣”标志着女性的自我意识初步显现,但依然囿于闺阁。
闵女儿的妆奁里有一整套精致的刺绣工具,她沉默寡言,有一手好绣活,绣品“好像闵女儿要说未说的话”4。此时的刺绣是闵女儿的“保护甲”,她初嫁入申家,面对新环境和新身份,年幼的闵女儿只能从自小熟悉的技艺中寻求到一丝安全感。同时,闵女儿需要在天香园中定位自我,她出众的绣艺和善良的品格获得了申家人的认可,刺绣又成了闵女儿与申家人交际的“敲门砖”。闵女儿是柯海酒后一时兴起所纳的妾,无意给柯海的正妻小绸带来巨大的痛苦。倔强重情的小绸没有臣服于妻妾共事一夫的封建礼教,毅然与丈夫决裂,在那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小绸敢于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而不是一味的妥协和隐忍。从小绸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女性自主意识的悄然觉醒。起初,小绸把自己关在屋里作“璇玑图”以表对丈夫的深情和绝望,她多选用“愁”、“秋”等苦闷的字眼,虽是一种寄托,但小绸终日沉浸在自怜自哀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后来在镇海媳妇的牵线下,小绸也开始涉足自己不擅长的刺绣。小绸出身书香世家,把闵女儿略显呆板的花样增添了几分画意,让精致的闺阁刺绣多了些书卷气息,也奠定了申家刺绣文人画审美的发展方向5。“对于刺绣主体来说,刺绣活动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6,艺术是刺绣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闵女儿绣技高超,小绸颇有才情,双剑合璧弥补了闵女儿绣艺有余而诗书不足的遗憾。日子久了,刺绣填满了小绸的内心,让她走出了情殇。申家刺绣逐渐小有名气,竟有了仿品,柯海提议落款“天香园绣”以正名,小绸应允。此举的出发点虽然是为了保护申家女性的劳动成果,但是落款彰显了申家女性的劳动价值,落款亦是申家女性的“独立宣言”,申家第一代绣娘的努力得到了肯定。
刺绣填补了小绸对情感的渴求,她的情感世界逐渐远离丈夫,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以刺绣代书写,是以“姐妹情谊”代丈夫的“薄情寡恩”。面对丈夫的用情不专,小绸没有让自己活成一蹶不振的怨妇,闵女儿也没有争风吃醋,反而因丈夫的薄幸觉得“姐姐和她是一样的人”7,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由此而产生的“姐妹情谊”把她和小绸凝聚在一起,成就了“天香园绣”,而“天香园绣”的核心就在于申家女性自我内心的体察。王安忆笔下的女性并非是男性的提线木偶,而是振作精神,勇敢地活出了自我。虽然二人没有突破时代的局限,但是已经显现出超越时代的自我意识,她们用刺绣寄托情谊,迅速走出了情感的藩篱,在刺绣中找到自我生存的价值,也实现了情感的独立。
2) 模拟结果表明,辅助气流风速越大,产生的飘移越小;气流出口与垂直方向成30°时,产生的雾滴飘移率最小;喷头越接近气流出口,产生的飘移越小。
申家第二代绣娘以沈希昭为代表,相较于第一代绣娘,希昭将刺绣的品质提升到了艺术品的级别,希昭把刺绣当作毕生的事业,倾注了自己不凡的理想,实现了精神的独立。经过希昭的努力,申家女性的主体性地位更加突出。
(2)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评估疗效,计算出总有效率(A概率+B概率)。A(显效标准):治疗后心功能改善幅度至少达到2级,并且心脏超声检查也改善明显;B(有效标准):心功能在治疗后改善1级,心脏超声检查有一定的改善;C(无效标准):未达到上述标准。
在第二卷“绣画”的开头,作家极力渲染希昭出生的传奇色彩,毫不吝啬笔墨去刻画希昭的钟灵毓秀,也借闵师傅之口道出希昭是难得的才女。嫁入申家之初,希昭没有习绣,一来是与小绸有隔膜,二来是缺“绣心”。丈夫阿潜的突然出走,给希昭习绣提供了很好的契机。丈夫的“任性”让婆媳二人有了共同的伤痛,小绸邀请希昭学绣以填补突如其来的内心空缺。刺绣之于希昭,至少有三层含义。首先,与第一代绣娘如出一辙,刺绣饱含着对丈夫的情感,安慰自我的心灵。其次,希昭绣画有修行自身的意味在其中。女红对于传统社会的女子而言就是一种修行,一针一线能够给内心带来宁静,希昭在绣画之前会洗手、焚香、拉上帷幔,非常具有仪式感,“刺绣在寂静的闺房中进行,一针一线的高度专注和重复呈现出冥想的、宗教的性质,它是一种与沉思相符合的女性活动”8,这仿佛不是在刺绣,而是心怀虔诚,认真修行。第三,普通女子进行刺绣的时候往往缺乏自我的意识,而希昭把刺绣看作自己的事业,寄托自己的理想,实现精神独立。如果我们把希昭的理想和她绣画之前的“仪式感”结合来看,希昭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通过刺绣这种技艺和知识,每个妇女都能够为自己及其他女性创造一个争取有限权力的局部空间”9,希昭以空间的封闭来寻求内心的安稳,在自我构建的安全空间里,希昭将自我融入绣品,飞针走线实践自己的理想,她另辟蹊径,开创了“画绣相辅”这一技法,并且选择宋元小品作为绣画的内容。她绣《雨后空林》,湖光山色仿佛可游可居,她绣《苏李泣别》,似乎也经历了一遭山长水阔的不舍与痛心。自幼被当作男儿教养的希昭心气高远,却被束缚在天香园中与针线为伴,希昭索性以针线代刀戈,倾注自己的才华,将刺绣作为自己追求理想的途径。虽然她走不出天香园,但是她的心灵已经随着绣品游遍园外的广阔天地,达到她所希冀的高远的精神境界,希昭要走的路全在绣品里。申家刺绣在希昭手中褪去了闺阁之气,升华为高雅的艺术品,达到“天下一绝”的境界。在希昭的努力下,申家女性的地位有了更进一步的提升。新年伊始,申明世邀四方好友相聚碧漪堂,在堂中专为女眷设一桌,“女眷堪称巾帼英雄”10,此刻的申家女性俨然是申家的“半边天”,女性主体性地位进一步显现出来。
几天后,高高的悬崖上风吹云动。悬崖下面是滔滔的江水,浪花汹涌。蒋大伟和郑馨并排站在崖边,风吹起他们的衣衫。郑馨严肃地:大伟,愿意为我去死吗?蒋大伟痛苦地:愿意。郑馨:不后悔?蒋大伟:不后悔。郑馨说:那我们就一起跳下去好吗?蒋大伟点点头。两人闭上眼睛,纵身跳下了悬崖!摄像机渐渐拉开,原来两人在蹦极。岸边,是西服和婚纱。
希昭拒绝使用“天香园绣”的落款,而是将自己幼时的号“武陵女史”改为“武陵绣史”作为落款,希昭的此举正是女性不想攀附家族名望的表现。不仅是希昭升华了刺绣,刺绣也滋养了她的精神世界,让她的精神世界脱离了对男性的依附,实现精神独立,她在涵养精神的同时修行自身,达到超然世外的人生境界。
与前两代一样,第三代绣娘蕙兰同样也在刺绣中寄托了对丈夫张陛的情感。张陛的早逝给蕙兰的心里带来了空缺,蕙兰选择用刺绣来填补。然而丈夫早逝带给蕙兰的不仅在于情感方面的困难,还有生计问题。因而到了蕙兰这一代,绣品的用途发生了改变。养家糊口的重担落在了蕙兰的肩上,蕙兰实现了经济独立,充分体展现出了“女主外”的地位。
由此观之,申家的三代女性分别在刺绣的发展中发挥了初创、提升、发扬的重要作用,她们让刺绣这门传统女红技艺提升到艺术品的层次,再回到民间遍地开花。作家创作《天香》的初衷是为顾绣溯源,小说继承了史料中的顾绣,更是表现出一条超越史料的意蕴:申家刺绣不仅仅只是一种闺阁技艺,它与女性的情感、精神、生计息息相关,包含了女性对自我的思考,申家女眷因此获得了自由的灵魂。小说的最后,天香园破败荒芜,而天香园绣在民间获得了新的生命,这美好的图景不仅预示着申家刺绣美好的未来,更预见了女性未来自由的广阔天地。《天香》中的女性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不断追求精神的自由。尽管受时代的限制,反抗和追求还不够彻底,她们还是为自己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有学者曾表示刺绣有三种有益的价值:经济价值、审美价值和个人身份价值14,蕙兰将三者熔铸于“沧州仙史”一体,她打通了日常与艺术的屏障,充分发挥了女性内在的创造力。晚明社会,资本主义萌芽在手工业方面悄悄生长,蕙兰用自己的行动代表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女性的多重身份,她既是绣艺的传承者,也是拯救家族的人。她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在男权社会中为女性争得一席之地。
蕙兰未出阁时就已经看出天香园气数将尽,遂向小绸要了“天香园绣”的名号作为自己的嫁妆,这是蕙兰突破常规的深谋远虑。绣品的艺术境界在其婶婶希昭的手中已然登峰造极,而蕙兰的突破在于把刺绣与生活、生命紧密联系在一起,让刺绣成为女性安身立命、经济独立的坚实基础。蕙兰的绣品落款改为张陛所拟的“沧州仙史”,落款的改变主要是为表明绣品的不同出处,也说明出阁后的蕙兰已不是申家的小姐,此后,蕙兰以手中的针线为“沧州仙史”另辟天地,从艺术走向实用,重新撑起张家的门户,与此同时,蕙兰的身份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她不是依附于男性生存的传统女性,而是以女性的性别角色承担起原本属于男性的养家的职责。后来,蕙兰不顾小绸和希昭的反对,将技艺教授给戥子和乖女,申家刺绣在民间发扬光大。为什么蕙兰选择将技艺传授给她们呢?其一,蕙兰出身大户人家,嫁入寻常家庭后深知底层生活的不易,与戥子和乖女“有一点知己的意思”11;其二,希昭曾坦言:“天香园绣中不止有艺,有诗书画,还有心,多少人的心!前二者尚能学,后者却绝非学不学的事,惟有揣摩,体察,同心同德,方能够的那么一点一滴真知!”12,戥子和乖女打定了主意“逾矩”不嫁人,把刺绣看作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有意识地追求女性独立、自力更生。生活让她们也有了“绣心”,她们让刺绣真正成为了女性的一番事业,刺绣最终“字字如莲,莲开遍地”13,在民间获得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注释:
4.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78.
10.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210.
3.王安忆,钟红明.访问《天香》[J].上海文学,2012,(1).
1.徐蔚南.顾绣考[A]上海文献汇编编委会.上海文献汇编·文化卷[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468.
可以看出,很多学者在降低并联机构整机位姿误差方面进行了大量研究,但针对定位器类并联机构位姿误差与结构误差的相关研究较少。已有的关于定位器类并联调姿托架的研究存在以下不足:①未将全部约束方程纳入误差模型,导致所建误差模型无法识别单个主驱动的定位器主动移动副角度误差,对本并联调姿托架而言,如果采用已有方式建模,将不能使用误差模型辨识大部分主动移动副角度误差;②文献[2]采用方式组成结构误差项系数矩阵辨识结构误差,该方阵为奇异矩阵,采用正则化方法消除矩阵奇异性会导致误差项系数发生变化,降低结构误差辨识精度。
“同志们,请稍息!休息得好吗?好!可我一宿没睡好,李智明同志在我身边说了一晚上梦话,又是咂吧嘴又是喊妈妈,李智明,你倒说说,昨晚都做了啥梦?”玳瑁眼镜指了指叫李智明的胖子。
6.徐敏,汪民安.物质文化与当代生活变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127.
7.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87.
5.白军芳.论《天香》对中国女性现代文化品格的塑立[J].职大学报,2014(05):9-13.
8.方秀洁.女性之手:中华帝国晚期及民国初期在妇女生活中作为学问的刺绣[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27.
9.方秀洁,王文兵.女性之手:清末民初中国妇女的刺绣学问[J].国际汉学,2015(04):87-108.
通过推进服务业集聚区融合发展,统筹国家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银川经济技术开发区(下称“银川经开区”)以打造宁夏高端服务业核心示范区为目标,完善核心业态集聚区配套体系建设,做强双创孵化空间,引入了一批对服务业价值链延伸有支撑带动作用的重点项目,培育了一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具有较强市场竞争力的龙头企业,发展后劲不断增强。
2.宋晓萍.女性书写和欲望的场域[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94-95.
11.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343.
12.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394.
青海盐湖工业股份有限公司(前身“青海钾肥厂”)始建于1958年,作为青海省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管理的省属大型上市国有企业(盐湖股份代码:000792),60年来一路风雨历程、一路发展壮大,不断利用市场导向进行生产、管理、营销模式的创新,成就了盐湖股份在中国化学品行业的诸多第一。
13.王安忆.天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407.
限定词是用来引导名词的辅助词类,表达主有、指示、疑问等关系的词汇意义。在法语中,限定词包括冠词和传统语法称为非品质形容词的主有、指示、疑问、感叹、数目和泛指形容词。而英语的限定词则包括定冠词、不定冠词、零冠词以及物主、指示、关系、疑问和不定限定词等。
14.徐敏,汪民安.物质文化与当代生活变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