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言[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南京 210037]
作为追溯了德国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五十余年历史的长篇巨著,《铁皮鼓》自出版后便受到世界各地的热切关注,至今仍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体。这并不仅仅因为作品描绘出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苦痛,还在于其深刻地指出了一切苦难的根源和普通人的罪责问题。格拉斯在《铁皮鼓》中塑造了众多典型的小市民形象,并由小及大,描绘了整体的小市民社会。小市民们贪婪纵欲、罔顾伦常、麻木盲从、助纣为虐等恶劣的表现,反映了特殊时期下人性的异化。马克思在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曾指出,社会劳动的异化导致了人的异化,“使人自己的身体同人相异化,同样也使在人之外的自然界同人相异化,使他的精神实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这样一来,人们开始渴望占有他人的所有物,蔑视人自身的价值,肆意放纵欲望且挥霍无度。而后,卢卡奇及弗洛姆先后将人的异化与人的精神状态或心理因素结合起来,异化被用来描绘人性的病态与扭曲现象。在弗洛姆的人性异化理论中,人性异化具体表现在四个方面:在生产过程中缺乏思考能力、机械工作;在消费过程中毫无节制、永不满足;在人际关系中奉行利己主义、虚情假意,以市场和商品来衡量情感;在思想上随波逐流,一味服从集体。在此异化理论的基础上分析《铁皮鼓》中小市民社会的畸形状态,可以窥见异质的人性与伦理表现,深入感知格拉斯寄予其中的反思主题。
《铁皮鼓》最为独特之处便在于它的虚实交织,真假难辨,作品中每一个人物的塑造及每一个场景的刻画都仿佛是现实社会的缩影,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1927年生于但泽小商人家庭的格拉斯,自幼便受到母亲的影响爱好艺术。自1933年希特勒出任德国总理后,但泽的纳粹势力开始滋生,小格拉斯的童年几乎是在炮火声中度过的。十岁起,他为摆脱家里沉闷的生活,先后自愿加入过希特勒少年团与青年团。而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满腔英雄主义的格拉斯又自愿应征入伍,被编入党卫军做坦克兵,亲自参与了“二战”。然而,不幸的是,同年他就见证了大德意志帝国的最终崩溃。17岁的格拉斯在战场负伤,于战地医院为美军所俘,自此结束了他未发一枪的军旅生涯。在君特·格拉斯的自传《剥洋葱》中,他数次提到了关于《铁皮鼓》创作的初衷。波兰邮局保卫战的炮火宣告着格拉斯童年的结束,此后他也完全出于自愿地或者说饱含激情地参加到纳粹活动与战争之中。直至战俘营中的美国军官给他们这些年轻纳粹看各地纳粹暴行的照片,带他们去参观集中营,他和他的战友们才慢慢从“保卫德国、正义复仇”的英雄梦中苏醒,“慢慢理解并且勉强承认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准确地说,在不想知道的情况下参与了犯罪”。在这之后,格拉斯便一直怀抱着对这段历史的羞耻心与负罪感,也始终在寻找着能够剥开自己内心洋葱、倾吐秘密的契机。
“二战”中“风光无限”的德国在落败后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熊熊战火留下了遍地的废墟,全盘瘫痪的经济和遍体鳞伤、不知所措的国民。在这个国民精神遭受严重摧残的十余年间,政府却主张回避历史及当前敏感问题,大批同样坚持保守主义思想的作家也呼喊“内心流亡”,在文学上“奉行对纳粹德国的遗忘策略”。之后,“由于‘经济奇迹’建设成就而自鸣得意的社会也乐意将历史阴影和历史沉重赶至边缘甩在身后”。然而,同千万人一样,在“二战”中失去故乡的格拉斯却不愿逃避这段已投下阴影的不堪回首的历史。他看着内心空洞、盲目乐观的人们,渴望唤醒他们沉睡的记忆,便借不愿长大的铁皮鼓手奥斯卡来诉说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
除了历史背景与战争经历外,《铁皮鼓》中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也源于格拉斯的真实生活。他用打字机把看到过的小市民风气一字一句敲击在纸上,这个小家庭由卡舒贝人和德意志人夫妻组成:爱好艺术的母亲,开殖民地杂货铺的父亲,身穿层层叠叠裙子的、身上散发出奶制品气味的卡舒贝舅婆,在波兰邮局供职、加入邮局保卫战而被枪决的表舅,一板一眼的小学老师施波伦豪尔小姐,为生活琐事争吵不休的邻居们……格拉斯将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切都编入另一张虚构的网,借由这段虚实交织的故事来诉说他所要传达的主题,赋予《铁皮鼓》强大的生命力。
弗洛姆人性异化理论将人的异化分为生产异化、消费异化、人际异化、无意识领域异化这几类,具体表现为:人们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将原本有意义的生产与消费活动变成按部就班的程序与满足幻想的浪费行为,人被欲望所支配,人与人的交往也以金钱交换、自我利益为先,思考力的缺失也使得人们为了“合群”而无意识地顺从集体意志。格拉斯在《铁皮鼓》中亦通过小市民典型形象的塑造,描绘出了这些被异化的人性。
奥斯卡的母亲阿格内斯是沉湎于欲望难以自拔的小市民典型。于她而言,情欲、食欲、虚荣心都漫无边际,难以知足。身为战地护士的她因马策拉特在医院受人喜爱而钟情于他,婚后却又厌恶丈夫的不解风情,一直和表兄维持着情人关系。她穿戴讲究,喜欢奢侈品,一面倚赖着丈夫带来的安逸生活,一面理所当然地接受情人为她变卖所有物或者偷窃换来的昂贵首饰,更暧昧地接受着其他爱慕者的殷勤献礼。她对畸形发育的儿子感到既愧疚又厌恶,却因就诊医生发表的关于自己儿子特殊病例的论文而感到自豪,一度不厌其烦地把文章选段读给众人听,以此来获得内心虚荣的满足。
同时,阿格内斯爱好艺术,一直渴望跳脱出小市民的粗俗圈子,可小资产阶级带来的富裕生活又使她摇摆不定。这种矛盾也表现在情感上,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制造的三角关系怀有罪恶感,但从来无法克制自己,正如她那难以抑制又无法满足的食欲一般。她尝试节食的同时偷偷地吃,或者装模作样地每周去参加妇女联盟的体操,换来越来越胖的体型。每周六在教堂的忏悔无法使她摆脱通奸的罪恶,反而更加重了偷情时的刺激感。她憎恶环境肮脏,却又舍不得脱身,只好在罪恶感到达顶点之时,利用无节制的食鱼行为走向死亡。
同阿格内斯一般为欲望支配的,还有她的情人扬。扬也与表妹阿格内斯一样,贪慕虚荣,喜欢用体面衣着来掩盖自己乡巴佬的出身。他更是感情用事的先锋,行事都以自我感情为标准。在许多人眼中,扬转投波兰邮局、选择波兰国籍的原因,是出于阿格内斯对他的背叛。而实际上,从扬选择了其貌不扬但住在城里、拥有农田的黑德维希作为结婚对象来看,除了感情上的一时冲动,波兰贵族的奢侈生活也是促使扬靠近波兰人的重要原因。
扬对于阿格内斯的情感更多是情欲,而非爱。他在组建了家庭之后和背叛他的阿格内斯言归于好,一定程度上是出于对情敌的报复和自己情欲上的满足。波、德之间愈发焦灼的关系从未影响扬偷情的热情,马策拉特参加纳粹集会的周日反而成了他光明正大与阿格内斯幽会的好时机。他在自我情感与欲望中不能自拔,身为公职人员也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安危,罔顾国家命运。在德国人入侵波兰邮局之时,扬贪生怕死的一面被暴露得淋漓尽致,手上流一点血就能让他害怕得泪流满面。当他明白已无处可逃时,残兵们的施卡特牌局成了他最后享乐的避难所。
此外,以利益来考量每段婚姻的玛丽亚、贪图食物享受为取咖啡而冲入炮火的梦游女罗丝维塔等都是沉迷于个人欲望的小市民代表。他们可以为了金钱出卖感情,也可以为了享乐抛弃生命。格拉斯通过对这些小市民形象细致入微的刻画,揭露了特殊环境下被异化的人性,暴露了衣冠楚楚的小市民们贪婪奢靡的真面目。
杂货商马策拉特是缺乏思考力的典型代表。他总是不明所以地跟着别人做一样的事,很早就跟风入了纳粹党。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当作事业寄托的党团,也并不想对此进行思考。他虽没有亲手参与水晶之夜的暴行,却将此视为一个观赏表演的绝好机会,早早地关上店铺门,带着儿子乘车去凑热闹。当纳粹冲锋队员们在犹太教堂前焚烧书籍和礼拜用具时,“这个老板便利用这个机会,借这堆公众的火来温暖他的手和他的感情”。他在党团活动中享受着许多这样忙碌而激动的时刻,却依然要靠酒精来排解自己内心说不明白的空虚。德国战败之时,这位老实的党支部领导人甚至茫然地不知道要将自己的党徽藏在何处。
马策拉特的邻居也如其一般,凡事都喜欢跟风。他们在纳粹集会演讲台下随着人群振臂高呼,从来不知道思考,更不知道自己在冷漠的围观中无意识地为纳粹们搭了一把手。而在犹太问题最终解决的暴行中,也正是这群普通人,或为了蝇头小利暗地里为纳粹们提供了血统不纯者的名单,甚至举报帮助掩藏异族的同族;或是置身事外,面对周围的抓捕行动和邻居的求助无动于衷,助长了纳粹的气焰。战争过后,他们又急着撇清自己与这段历史的关系,装作清清白白的被战火波及的受难者。
美籍犹太哲学家汉娜·阿伦特通过对“犹太问题最终解决方案”重要执行者艾希曼在被审判期的观察,提出了“平庸的恶”的概念。“恶的化身未必是狂暴的恶魔,也有可能是平凡、敬业、忠诚的小公务员。”而《铁皮鼓》中曾在纳粹战场上“为元首、人民和祖国”抛洒热血的上士兰克斯、中尉海尔佐格、士官弗里茨、少尉斯特凡等,正如同艾希曼的艺术缩影一般。战前,他们都曾是人群中的平凡一员,或是满腔浪漫的艺术画家,或是沉迷女色的花花公子,甚至是波兰邮局保卫战中牺牲者的家属。年轻人无处发泄的热情或是无奈的时局使他们走上了残酷的战场,去为他们并不十分了解的一切而战。他们之中,有的未发一枪,有的奋勇杀敌,也有的为了德意志民族纯正优良的血统执行着惨无人道的屠杀。这些纳粹士兵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服从命令是他们唯一的行事准则。只要听到“这是命令”几个字,他们便能摒弃所有的原则和良知,坚决服从。他们可以为了剧团上尉的命令向外人泄露隆美尔芦笋的军事机密,也可以因为“命令”二字违反驻兵执勤时不能用餐的规定,甚至可以因为长官的一句“我命令你”,就瞬间化身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亲自用机枪扫射无辜的修女。
这些奋战在一线的纳粹刽子手们,并不都是嗜血如命的杀人狂魔。“他们既不心理变态,也不暴虐成性。”他们从未丧失过良知,只是被愚昧蒙住了双眼,在良知和服从中选择了不需要思考的服从。脱去身上的制服,他们也只是同无数民众一样平凡而迷茫的普通人。
“二战”硝烟散去,民众们在满目疮痍的国土上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并没有反思自己在曾经发生过的灾难之中的所作所为,而是纷纷用诸如“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的说辞来回避、遗忘这一切,使得“在最近的或者说已流逝的几十年间……我们这个世纪日后总会被人称作无泪的世纪,尽管处处有这么多的苦痛”。《铁皮鼓》中,战后的小市民们纷纷失去了交流的能力,茫然无措。只有切洋葱带来的流泪效应才能够让人们短暂地推心置腹。年长者流泪宣泄生活的苦痛,年轻人流泪寻找爱的能力。洋葱地窖里的常客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小市民群体:需要靠不断踩坏的脚趾甲来维持爱情的情侣、烦恼于改宗的音乐评论家、受胡子所困而抱团取暖的大学生夫妻……然而洋葱效应却只能带来暂时的解脱,也并不能拯救所有的人。那些已经成熟的小市民们,不知悔改的禀性已根深蒂固,痛哭过后并没有留下忏悔或反思。人们只是如释重负,轻松地走出洋葱地窖,继续过自己之前的生活,直到压抑再次袭来。
恶劣的环境使人异化,并且难以复原。现实中战后的德国社会,正如作品中所描绘的一样,仍是一个悲哀的社会。小市民们依然如战前一般贪图享受、怯懦、虚伪、思想空洞、逃避现实、推卸责任并且不愿改变。历史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人们若不知悔改,还是会重蹈覆辙。
马克思的异化理论认为劳动的异化一定程度上带来了人自身的异化和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并“直接导致了伦理关系的异化”。《铁皮鼓》中利用小家庭的乱伦生活及对待生命的畸形标准,向读者展现了小市民社会的伦理异化表现。
在这个小市民习气无处不在的社会中,人们罔顾伦常、情欲泛滥,将乱伦和婚内通奸看作如吃饭打牌一般平常的事情。邻里已婚男女之间心照不宣的下流之事比比皆是。杂货商一家,长辈对小辈表亲间的乱伦关系始终采取容忍与默许的态度。情感丰富的主妇一面依赖着丈夫提供的体面生活,一面与表兄偷情;而情感迟钝的丈夫一面做出妥协,愿意让情敌来给予妻子所需的情趣,一面又为这样的三角关系感到痛苦,在不甚了解的纳粹集会或三人施卡特牌局中麻痹自己。他们用以打发时间的方式,或是不加节制的乱伦性爱,或是日常铺张的烹饪,或是内容重复的家庭争吵。
蔬菜商夫妇的结合则令人唏嘘。格雷夫是个同性恋,他喜爱漂亮健壮又整洁的男孩子;而他的妻子莉娜则在丈夫的冷落式尊重下变得浑身恶臭,越来越邋遢。他们夫妻俩,男方秘密地在年轻童子军中寻找“纯洁的爱”;女方则缠绵病榻,在被窝里和邻居家的侏儒小孩进行“亲密接触”。面对这些“肮脏事”,他们却也总能对对方怀着互相谅解的美德。这段婚姻看起来美满,令人艳羡,实际上只是一桩为了掩盖秘密的交易。
在四岁生日宴上,没有收到铁皮鼓的小奥斯卡唱碎了家里吊灯上的灯泡,将参加宴会的人们短暂地置于黑暗之中。这些平时一直互相关心、友谊深厚的朋友们却在黑暗中借着酒意结起了荒唐的配对。“我妈妈上衣散乱,坐在扬·布朗斯基膝上……短腿面包师亚历山大·舍夫勒几乎消失在格雷夫太太怀里……马策拉特在舔格蕾欣·舍夫勒的马齿和大金牙。”“那些配错了对、神魂颠倒、在房间里或躺或坐的男女们”借着奥斯卡的鼓声来掩盖自己发出的狂热而卖力的咂嘴声和吮吸声。当灯泡换好之后,这些人又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开始下一段祝寿活动。小市民们面目转换之快令人咂舌,廉耻心在他们这里仿佛只是一张随时可供拆卸的面具。黑暗中他们明目张胆地发泄欲念,光明中他们又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称兄道弟、谈笑风生。
水晶之夜,小号手迈恩和其他冲锋队员在焚烧犹太教堂、洗劫店铺的时候都相当卖劲。可是,在场的人们并未有一个站出来指责他们迫害犹太人的恶行,只是忙碌而激动地围观热闹。而发现迈恩酒后虐杀了自己养的四只猫时,身为动物保护协会会员的邻居毫不犹疑地将奄奄一息的猫带回家救护。猫咽气之后,他又立刻对迈恩进行了举报,向动物保护协会以及地方党组织领导告发了这件不人道的虐杀动物的行为。这位冲锋队员不仅被邀上了法庭,判处罚款,还因此被冲锋队除名。在这群道德缺失的小市民眼中,焚烧犹太教堂、迫害犹太人的行为是勇敢的、值得称赞的,他们所谓的不人道的标准里并不包含残害同类。成千上万异族人的性命也比不上几只小动物的命来得重要。小市民们如此毫无良知的、变态的社会伦理观念,着实令人胆寒。
资本主义生产劳动的异化造就了小资产阶级者的异化,并随之形成了粗鄙庸俗的小市民习气与污浊陈腐的小市民社会,更进一步加深了人的异化。在这样的环境中,正常人反而变成了异类,人们或沉沦于欲望之中难以自拔,或失去思考能力处处跟风,或不得不为求生而压抑本性。这些被异化的普通人为纳粹的滋生提供了温床,也为暴力行径提供了广泛而坚实的群众基础。格拉斯通过对小市民形象的精心塑造,构建出了完整且生动的小市民社会,不仅向读者再现了真实历史的缩影,更将特殊历史时期被异化的人性与伦理展现得淋漓尽致。“二战”为我们提供了前车之鉴,当人变成了“非人”,整个社会便会走向非人道、无伦理的恐怖境地。若是每个国家都能够重视起广大基层民众的思考能力,将格拉斯所倡导的理性怀疑精神结合到日常生活中去,如同“二战”一般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再次上演。
① 卡尔·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63页。
② 君特·格拉斯:《剥洋葱》,魏育青、王滨滨、吴裕康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179页。
③④ 李昌珂:《提示历史,警示现实——评君特·格拉斯的小说〈铁皮鼓〉》,《国外文学》2001年第4期。
⑤ 岑艳媚:《弗洛姆人性异化理论及其现实启示》,南方医科大学2014年硕士学位论文。
⑥⑨⑪⑫ 君特·格拉斯:《铁皮鼓》,胡其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58页,第190页,第507页。
⑦⑧ 汉娜·阿伦特:《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安尼译,译林出版社2017年版,编者按,第294页。
⑩ 郭增花:《马克思伦理思想的实践维度》,《社会科学辑刊》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