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发展的经济学

韦翔 建安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末,我国高速公路总里程达到14.3万公里①,总里程居世界第一位。改革开放后，中国高速公路从无到有，并发展成为全球第一，从而确保了国民经济高速列车“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是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一个侧影。

高速路网为全国范围内物流与人员往来提供了重大支撑，使得区域经济之间联系日益紧密，不断织密的路网与夜间灯光带共同刻画出了中国城市群的轮廓。中国高速公路的里程增长已接近饱和，但在发展内涵上仍具有很大的改善空间与价值。早些年爆出的高速公路暴利以及高速节假日免费政策引起的争议，近期政策力推的取消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导致的ETC（不停车电子收费系统）安装热潮，皆引起了全社会广泛的关注。而在5G时代来临的前夜，自动驾驶等应用也将高速公路推上了科技应用的前沿领域。透过现象看本质，高速公路的发展也是一门经济学，以下一组关键词勾勒出了高速公路发展的经济学“脉络”。

一、价格机制与使用价值

没有收费机制就没有高速公路如今巨大的发展成就。而作为一项收费的准公共产品，价格机制仍在发挥作用。比如，若从收费使用转为直接免费，无疑会让其需求无限上升，进而很可能造成拥堵。高速公路在一定的车流临界点内，使用者得到的效用大致都是相同的，一旦其拥堵超过某一临界点（收费站排队不考虑在内），它带给需求者的效用就迅速降低，甚至为零或为负。假如堵成了“停车场”，就丧失了其应有的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使用价值的损害，其带来的正溢出效应（如减少了普通国省道等车流量）难以弥补其应发挥的使用价值—安全、高效、快速出行。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取消省界收费站与推广ETC可以提升高速公路的使用价值。节假日免费政策与现有收费机制则可以适当调整，从而调节需求，错峰出行，保证其使用价值的正常实现。

二、垄断及网络效应

高速公路具有一定的自然垄断性。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可供选取作为高速公路的路线资源是有限的，先期建成的往往占据了最优的路线，竞争者很难选取较好的方案，从而供给之间无法产生竞争。二是高速公路的投资巨大，门槛较高，也在一定程度了造成了其被动垄断的特质。因此，其定价模式偏向于高收费，当然不会高出使用者所节省的时间而带来的效益。但作为准公共产品，政府也对其收费进行了规范，并针对农产品等设立了绿色通道，合理降低部分路段收费水平，不但能充分发挥其作用，还能带来额外的溢出效应，从而提高了整个公路系统的价值。

随着高速公路路网不断织密完善，高速公路的网络效应开始显现，通行可达性与效率更高。这种物理直接网络效应是与物理链路相关联的网络效应，天然具备垄断属性，因此也属于准公共产品。

三、社会福利及公平

高速公路的节假日免费虽然使得一些平日流量低的路段能充分利用，但对于许多繁忙路段来说，却降低了使用者的整体效用。一方面是一部分人因为免费要上高速体验快捷出行，其效用却与国道及二级公路等无差别甚至更低。另一方面是一部分愿意出钱购买服务，时间价值更高的人却无从选择，效用为负。不难发现，其中存在着帕累托改进，即在不减少一方的福利时，通过改变现有的资源配置而提高另一方的福利。理论上来说，节假日继续收费使得愿意承受这种成本，从而带来时间的节省与路途通畅的这部分使用者增加了福利，而同时不会降低另一部分人的福利，进而社会整体福利增加。

高速公路的建设或多或少会享受政策与税收优惠，这部分由整体纳税人承担，是因为我们或多或少地享受了高速公路带来的收益，如物尽其流能使各地纳税人都能享受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而节假日直接对小客车免费，则有失公平。当然，免费政策对于旅游具有明显的拉动作用进而能刺激社会消费，促进经济增长，可能是一种整体考量。

四、契约保护

在上述讨论都可忽略从而服务整体考量的情况下，有一点却不能不提，那就是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契约。我国高速公路投资者包括了国企、民营企业、金融机构在内的众多主体。众多上市公司自不待言，其股东的构成自然说明了政策不应“违约”，逾越与市场的边界，造成股东的利益直接受损。即便是国资全资控股，在如今国企市场化的条件下，也应该考虑在没有补偿（比如收费期限延长）的情况下行政命令的合理性。而一些较发达地区，地方财力雄厚，为了便利区域交通出行，对绕城高速等直接买断收费权也是完全可行的。另一方面，待规定的年限已到，收入完成对建设成本与财务成本的覆盖后，企业也应该遵守与政府的协议，以养护运营成本核算收费标准。

五、投融资体系

我国高速公路的发展过程中，离不开商业银行的项目融资。但高速公路一般投资金额巨大，尤其是长达30年的收费运营期限，银行信贷期限并不容易满足运营期的需求，这就离不开资本市场的支持。截至目前，我国高速公路上市企业已达22家，总市值约两千六百多亿元，成为A股交通运输板块的一部分。其他的长期限、低成本资金如保险资金的支持同样重要。比如亳州市至阜阳市的亳阜高速公路(G35济广高速亳阜段)，即有出资方平安信托的保险资金背景。亳阜高速2006年12月通车运营，2018年亳阜高速转让给招商局。近年来，PPP模式（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也成为高速公路融资的一大热点。由于具有可预期的现金流，以及准公益性特征，高速公路成为PPP模式应用的良好对象。

经过多年的大建设，包括高速公路在内的立体交通体系逐步成熟，成为支撑经济发展的强大骨架网。5G技术的发展及自动驾驶技术将为高速公路带来内涵式发展潜力。而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这一国家战略的实施，以及亚洲投资银行的设立，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成为中国新时期对外开放的标志。“要想富先修路”开始面向更广阔的发展中经济体，走向更广阔、更年轻的市场，从而让中国的经济快车驶向更广阔的康庄大道。

注释：

①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2019-08/13/c_112487189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