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志松
小时候,谁没租借过几本连环画呢?我当然也不例外。
那时,出租连环画的是我的邻居,一位六十多岁、清瘦的老头,姓陆。这陆老头以前家底殷实,传到他爷爷辈的这一代时,就一年不如一年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家道中落,家里拿出几文钱还是不成问题的。陆老头很有生意头脑,他瞅准了租借连环画的市场,便不顾年迈,步行到离家三十多里外的县城买来了三十多本连环画,一下子轰动了全村。我们几个小屁孩听到消息赶到他家里去的时候,他已经把三十多本连环画都陈列在书架上了,每本连环画都标明了租金,有的二分,是孩子们喜爱看的战争题材的连环画,如《上甘岭》《小兵张嘎》《从奴隶到将军》《铁道游击队》等等;有的三分,那是大人喜欢看的,如《七品芝麻官》《孟姜女》《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等;当然,也有租金一分的,薄薄的、页数不多的几本连环画,具体的书名我已记不清了。反正,兜里只有一分钱的,就只好看这些页数不多的连环画,不消一支烟的工夫就看完了。
陆老头家里原本非常冷清,很少有人光顾,自从买了三十多本连环画后,顿时热闹起来了,连邻庄的都跑到陆老头家里租借连环画。陆老头租借连环画有规矩,租金一分都不能少,概不赊账;还有,租连环画不得私自带出他家;两个人不能一起看一本连环画。有人曾经试图打破规矩,比如赊账,被陆老头一口拒绝了,没有商量的余地;当然也有的想私自将连环画带出去的,都被他拦了下来;如果有两个人一起看连环画,那也不行,弄不好,头上还会遭到一支烟杆的敲打,我就曾被敲打过好几次,大概是念我是邻居的份上,下手并不重,其他小屁孩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打得哭哭啼啼的常有。
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基本没有余钱租借连环画,但我们这些小屁孩还是有办法,比如捡废品、捉知了、逮麻雀、掏鸟蛋,胆大的还去捉蛇……有了这些战利品,不愁换不到钱,运气好的,换八九分的都有,运气差的一二分的也有。拿着这些换来的几分钱,我们也曾想过买几颗水果糖解解馋,但连环画的诱惑已经远胜过水果糖,最终,我还是把钱恭送给了陆老头,从他那里租借了三本连环画,每本都是二分的租金,总共花了我六分钱呢。拿到连环画,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完《车轮滚滚》,接下来迫不及待地看《兵临城下》……租借的三本连环画看完后,我意犹未尽地继续盯着书架上陈列的十多本连环画,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心里有点懊恼——如果我不花六分钱租借连环画,说不定现在我还在吃着水果糖,六分钱能买六颗水果糖呢。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续捡废品、掏鸟蛋、捉知了……千辛万苦换来零花钱,再去陆老头那里享受精神粮食。就这样,我陆陆续续地看了二十多本连环画,直到我离开家乡,到遥远的他乡读书后,这才告别了租借连环画的历史。
连环画(苏芳杰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