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照 红
提 要: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的任务,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的责任担当和伦理自觉。道德治理是新时代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的理论逻辑和实践需求。当前党内政治生态的德治式微和缺失主要表现为道德教育“去生活化”、道德评价异化、道德文化滞后、道德制度缺失。因此,新时代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必须推动道德教育回归现实生活、建立科学的道德评价系统、培育良好的道德文化氛围、加强道德制度化建设。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的任务。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就是运用各种方法和手段、通过各种形式和途径对党内政治生态的各方面、各层次、各领域进行全方位净化和治理。毫无疑问,法治和德治应当是治理党内政治生态的两个最具基础性且最为重要的方式和手段,二者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任何一方都不可偏废。然而,在全面依法治国成为全国战略的特定时空背景下,法治前所未有地受到全国上下的高度重视和关注,而与此同时,德治在国家和社会治理中却日渐式微并暴露出种种缺失和弊病。客观地说,法治确实是当前较为显效、较为急需的治理方式,但并不是万能的、也不是唯一的治理方式,仅仅依靠法治不能从根本上彻底地消除政治生态雾霾的文化、道德、心理因素。因此,新时代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还需要从道德维度探索污染之源、寻求净化之路。
“政治+生态”共同组成了政治生态一词。政治生态是生态学方法、思维与政治实践的有机融合,强调用生态学的理论、观点和方法研究政治现象和政治问题,“如果我们要对政治做出合理的判断,就必须把政治制度置于其周围环境之中,看出这些环境如何对政治选择施加限制,又如何给政治选择提供机会”①[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当代比较政治学:世界展望》,朱曾汶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第9页。。政治置身并生长于一定的环境之中,任何政治问题都不仅仅是政治问题,它还是政治主体所处的经济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自然环境等的综合反映,因此,研究政治问题必须考虑它与周围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借助生态学方法,探求某种政治现象之所以具有某种特性的环境原因”②刘京希:《政治生态论:政治发展的生态学考察》,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8页。。 这是把生态学方法引入政治学研究的意义所在,也是政治生态概念的本质内涵。
近年来,塌方式腐败、系统性腐败、地域性腐败频频发生,腐败窝案、串案、团体案、案中案屡屡曝光,充分暴露了不健康的生态环境特别是圈子文化、“官系网”、变异的礼俗和人情文化等对政治的恶劣影响。在圈子文化盛行的从政环境中,“圈子”是利益共同体,不加入“圈子”就会被孤立、被边缘化,或者被诬陷、被“抹黑”。相反,向“官系网”和“利益共同体”靠拢,加入“圈子”并与之“抱团”、同流合污才是“安全”的,才有生存空间。因此,不少干部把加入某个“圈子”作为为官从政、职位晋升甚至是“保平安”的关键一步,而且,圈内人会因“法不责众”的道德心理而变本加厉,反腐败力量则会被排挤、被“污名化”或者因势单力薄、担心“胳膊拧不过大腿”而放弃。人们之所以把腐败称为“政治之癌”,不仅因为其高隐蔽性和危害性,更因为其强大的扩散性、传染性。一个领导的腐败可能带坏一个部门的风气,一个部门的腐败可能带来一个地区的腐败,一个地区的腐败可能扩散到很多地区,甚至导致整个国家腐败丛生。
正因为此,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强力反腐治腐、净化党内政治生态为抓手着力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并取得了明显成效。但是,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总结的,“党面临的执政环境是复杂的,影响党的先进性、弱化党的纯洁性的因素也是复杂的,党内存在的思想不纯、组织不纯、作风不纯等突出问题尚未得到根本解决”③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党所面临的“四大考验”仍然长期、复杂,党自身存在的“四大危险”依旧尖锐、严峻;党内仍然存在“个人主义、分散主义、自由主义、本位主义、好人主义……宗派主义、圈子文化、码头文化……搞两面派、做两面人”④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等问题。基于这一客观判断和理性分析,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提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仍然需要继续坚持全面从严治党的基本方略,需要“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坚决纠正各种不正之风,以零容忍态度惩治腐败”⑤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
从“从严治党”到“全面从严治党”,从“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到“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这不是简单的措辞变化,表明中国共产党管党治党的态度更加明朗、决心更加坚定,更加注重管党治党的全局性、系统性、开放性、协同性。“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意味着要对党内政治生态各个方面的内容进行“全面净化”,党的政治、思想、组织、作风、纪律、制度和党风廉政建设等全面覆盖;意味着要对全党上下进行“全面净化”,党的各级组织(中央组织、地方组织和基层组织)和所有党员(领导干部和普通党员)都是全面净化的对象,都需要被纳入“全面净化”的行列;意味着要采取各种手段、通过各种途径、运用各种方法对党内政治生态进行“全面净化”,法治手段和德治手段要齐头并进,通过内在自觉和外力强制、非正式制度软约束与正式制度硬约束、柔性力量与刚性力量的结合和互补互动,实现党内政治生态的良性治理和健康发展。而且,党内政治生态是一种“软环境”,是党内政治生活状况和氛围、党员干部的生存和发展环境、党内政治文化和道德心理的集中体现,对这种“软环境”、风气的净化和治理,更需要发挥道德的教育、规范、调节和引导作用,德治也因此成为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不可或缺的方法和路径。
“公共领域中的一切公共权力的滥用和腐败,都首先是根源于道德的缺失。”①张康之:《寻找公共行政的伦理视角》,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08页。党内政治生态乱象的诱致和影响因素错综复杂,但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最终都能从道德问题上找到原因,都是对道德精神、道德规范、伦理原则和制度伦理的违背和亵渎,最终都通过政治主体道德信念蜕变、道德心理扭曲、道德行为失范等形式表现出来。
道德教育“去生活化”,即道德教育脱离现实生活,表现在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过程和教育方法等多个方面。
教育目标的理想化、圣人化。长期以来,我国对党员干部的道德教育都强调大公无私、公而忘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只讲奉献、不求索取,这种“圣人德育”在革命战争年代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初的确发挥了强大的激励和引导作用。但是,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对个人利益的肯定极大地释放了人的逐利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正视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淡化、否定人们日常生活中正常的物质利益需求、心理诉求和价值追求,或者只强调国家利益、社会利益、集体利益以及共产主义信仰、集体主义精神、爱国主义情感等,必然会因“不食人间烟火”而被束之高阁,或因无法得到认同、内化和践行而变成可望不可即的彼岸天国。
教育内容的抽象化、空洞化。领导干部要立政德、讲政德,政德既包括大德,也包括公德和私德。而我国对党员干部的政治“大德”教育明显多于“公德”和“私德”教育。实践证明,“落马”干部之所以落马,当然与理想信念坍塌、对党不够忠诚、党性不够坚定等政治“大德”缺失有关,但多表现和发现于“公德”“私德”滑坡和缺失。“公德”缺失主要表现在“公权私用”,即公职人员利用公共权力为自己、为亲属、为小圈子谋取利益。而且,“公德”缺失多和“私德”缺失相伴而生,在已经查处的腐败官员中,多数伴有生活奢靡、两性关系混乱、赌博成性等“私德”缺失问题。为了满足不断膨胀的私欲,只好利用公权力来以权谋私,搞权权交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公德和大德随之沦陷。
教育过程的简单化、智育化。道德教育本应是知、情、意、行环环递进的过程,但目前党内道德教育过程往往被简化为“知”,即停留于知识的识记环节,如编写廉洁知识读本、举办政德知识讲座、开展党性知识竞赛、自学政治文件等,很少去触及党员干部的道德情感体验、道德意志磨炼和道德行为养成。这种道德教育漠视了党员干部的情感参与和社会体验,实际上是把德育等同于智育。智育主要是化“不知”为“知”,而德育则要变“不行”为“行”。把德育等同于智育的严重后果就是明“知”却不“行”,饱受诟病的“两面派”和“双面人”即是如此,他们台上讲马列台下信大师、台上高调反腐台下大搞腐败、台上是公仆台下是老爷、台上五湖四海台下拉帮结派、台上谦谦君子台下风花雪月。
教育方法的机械化、单调化。与教育内容的空洞、抽象相对应,目前我国对党员干部的道德教育仍然以知识灌输、理论讲授、单向说教等为主要方法和渠道,针对性不强、生动性不够、实践性欠缺。有些单位把对党员干部的道德教育当做“软任务”,被动地敷衍应付,甚至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而搞“突击”、搞“运动式”的道德教育,形式上轰轰烈烈,内容上枯燥呆板,手段上老套落后,教育效果亦可想而知。从根本上说,这种道德教育违背了道德教育的系统性、长期性、实践性的规律和特点,是对德育本质的悖离与异化。
古人云,“德者,得也”。“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得位、得禄、得名、得寿的前提是“德”,但是,如果社会道德逻辑异化,“德”而不“得”,不“德”而“得”,那就是是非善恶不分、真假美丑混乱、对错黑白颠倒,其社会影响和危害可想而知。“不守道德并不会遭受利益损失,甚至能够带来利益(心安理得、为所欲为)的后果刺激了人们的比较心、得失心,不平衡感由此萌发。此后,在面临道德抉择的时候,内心所积累的不满和愤懑纷纷冲破道德的束缚,跟随、效仿以往曾被自己谴责过的不道德行为,最终造成全社会整体道德水准的滑坡,从而严重影响了社会的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①郭小冬:《公民道德建设的法制安排及其场域》,《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18年第4期。当前党内政治生态中出现了诸多道德评价异化的现象:不跑不送者降职停用只跑不送者原地不动,又跑又送即得到提拔重用;“察真情、说实话,出真招、办实事,下真功、求实效”是“不识时务”,而“台上一套,台下一套,说一套,做一套;人前是人,人后是鬼”的两面派和双面人左右逢源、平步青云;艰苦朴素、求真务实是“老保守”,而讲排场、摆阔气、追求奢华、骄奢淫逸被尊为“时尚”;无私奉献、埋头苦干是“傻子”,偷奸耍滑、哗众取宠却成为“本事”;“不跑不送不给办”,而“又跑又送马上办”。当失德违法不但不受惩罚反而可以获取相应的经济利益、政治权益,遵德守法却因公平正义的缺失而得不到公正对待的时候,当依附权力、溜须拍马的人比为政清廉、埋头苦干的人获利更多的时候,当“劣币驱逐良币”并在社会上逐渐显示出其强大的示范效应的时候,受到破坏和污染的就不止是党内政治生态了。
道德评价的异化从根本上源于道德评价主体的错位。在我国,公共权力是人民赋予的,领导干部是代表人民行使权力,按照这个逻辑,权力由谁来代为行使应该由人民来决定,权力行使的好坏应该由人民来评价。但现实的情况是,领导干部的选任和考评主要由“上面”决定,上级组织、上级领导成了权力来源和最主要的评价主体。于是,猜测领导意图和喜好、围绕领导经营各种圈子便成为为官从政的主要工作,阿谀逢迎、溜须拍马、又跑又送成为政治生活的常态。与此相对应,领导干部丧失了人民公仆的角色伦理本位,人民群众成了管控对象而不是服务对象。与道德评价相关的另一个因素是我国长期的封建“人治”“臣民”思想的影响,人民群众对自身作为权力主体的认识不清楚、不到位,政治参与的热情不高,政治评价的主动诉求不强烈。
传统中国社会伦理色彩浓厚,宗法、家族观念根深蒂固,官僚本位、特权思想严重,表现在道德方面就是重私德轻公德、重情义轻法理。费孝通先生用“差序格局”一词形容中国的社会结构,他认为:“儒家最考究的是人伦,伦是什么呢?我的解释就是从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发生社会关系的那一群人里所发生的一轮轮波纹的差序。”①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年版,第37、42页。“差序格局”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一方面是林语堂所说的“缺乏公共精神”②林语堂:《中国人》,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页。。在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小圈子利益发生矛盾时,首先考虑的是保全私人利益和小圈子利益,公共利益必然受损。
另一方面,“差序格局”塑造了人们的双重道德人格和双重道德评价标准,即“看人下菜碟”,根据关系远近和情感亲疏来决定行事方式和评价标准。从腐败的角度看,如果一个人为光宗耀祖、为家族利益、为熟人和“自己人”利益而徇私的话,往往能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在差序格局里,公和私是相对而言的,站在任何一圈里,向内看也可以说是公的”③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年版,第37、42页。。相反,如果一个人公正无私则往往被认为“不近人情”而受到道德谴责。可是“情”仅仅限于熟人和“自己人”范围内,对待陌生人和“外人”则没有情感义务,当然是另外一种处事标准。从反腐败的角度看,如果是“自己人”腐败,那就是可以理解、接受和宽容的,甚至是可以支持的;如果是陌生人腐败,那就义愤填膺、痛恨至极。这种反腐败的态度,与其说是维护公平正义,不如说是嫉妒腐败,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就加入了腐败的行列。这是“圈子文化”“关系网”产生的社会道德基础,也是当前腐败丛生、政治生态恶化的一个肥沃的文化土壤。
道德治理主要通过内在道德自觉和外在道德规范两种方式作用于道德主体。充分发挥道德的治理作用,一方面需要练内功,提高道德主体的自律能力,另一方面则需要考虑道德的制度化问题。近年来,中国共产党在道德制度化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比如,《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在强调党纪严肃性的同时明确地把“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抓早抓小”等德治精神和德治理念写入其中;《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直接把党的优良作风和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作为党员干部的道德标准用党内法规的形式规范下来,是中国共产党坚持依规治党与以德治党相结合的典范。
但是,党内道德制度仍然有很多亟待健全完善的地方。比如道德考评制度。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是中国共产党选人用人的重要标准之一,也是干部选拔任用的指挥棒,但是,如何对“德”包括思想、品德、修养、作风、精神状态等进行考评,仍然没有一个科学合理、健全完善、操作性强的考评标准和制度体系。这是我国干部考评在实际执行过程中“重实绩轻道德”现象普遍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一些领导干部热衷于经济指标、大搞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的根源所在。又如道德监督制度,目前,对党员干部“工作圈”的监督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严密的制度体系,但是,对于“生活圈”“社交圈”“娱乐圈”的监督并没有严格的制度安排。而“工作圈”之外的表现,上级、同级、下级很难了解到,再加上现行监督制度本身存在上级监督远、同级监督软、下级监督难的问题,对领导干部的道德状况特别是“私德”状况的监督更是难上加难。社会上戏称的“情妇反腐”“小偷反腐”“内讧反腐”等,从一定程度上暴露出我国道德监督制度的缺失和乏力。
“真正有效的政治治理活动必定是既合法有序又合理有德的完整的政治治理。”④马振清:《马克思主义道德治理思想在国家治理方式中的理解》,《科学社会主义》,2011年第1期。因此,新时代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除了继续强调重拳反腐治腐、党内法规建设之外,还需要充分发挥道德的“内力”“柔力”“恒力”,从根本上彻底地消除政治生态雾霾的文化、道德、心理因素,实现党内政治生态的良性治理和健康发展。
教育目标的回归。毫无疑问,对党员干部开展理想、信仰、价值观、党性教育绝对必要,而且丝毫不可放松,要“用共产主义道德约束共产党员和先进分子的言行”①《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67页。,以此解决党员干部的政治信念、政治立场、政治觉悟、政治修养的问题,拧紧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思想的“总开关”,这是党的建设的历史经验总结,也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鲜明特征。但是,“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87页。。 因此,现时代的党内道德教育不能脱离现时代的经济条件和党员干部的工作、生活、思想实际,既要教育党员干部坚定理想信仰,培养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又要尊重其思想实际、情感需求;既要引导党员干部维护国家利益、社会利益、集体利益,又要承认其正当的个人利益追求,引导其用科学的道德观念、合法合规合德的方式追求合理的物质利益和个人价值,在道德理想与现实之间保持一个适度的张力。
教育内容的回归。无论何时,对党员干部都要加强政治“大德”教育,但“公德”和“私德”教育也不可或缺。对于掌握着公权力的领导干部来讲,尤其要重视和加强“公德”教育,使他们在任何诱惑和挑战面前都要始终遵循“权为民所赋,权为民所用”这一价值原则,都要牢记公共权力“公”之特性、人民公仆“公”之本色,确保角色伦理不错位、政治信念不蜕变、道德心理不扭曲。“私德”是每个社会成员都应遵守的道德准则,党员干部更不能例外。而且,作为先锋队成员,党员干部理应在引导社会道德风气方面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做道德的旗帜和标杆。在“私德”“公德”“大德”这“三德”中,“私德”是基础,缺乏坚实的“德性”和“人性”基础,“公德”“大德”必然不保。习近平同志曾明确要求领导干部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清清白白为官,“做人”是“干事”“为官”的前提。古人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属于私德范畴的修身齐家是治国平天下的前提。今后,还应深入挖掘传统文化中私德教育的精华,结合时代要求发展创新,并把它们融入到党员干部的道德教育中来。
教育过程的回归。“知”是道德教育的第一个环节,但不能停留于这个环节,只有推动由“知”向“情、意、行”的提升和转化,道德教育才是完整的、有效的,而道德情感、道德意志和道德行为都来源于生活,因此,推动道德教育过程的生活化回归,是突破目前党员干部“知”有余而“行”不足困境的必然路径。党的十八大以来推行的“三严三实”教育,就是要求领导干部加强党性锻炼和自身修养,在修身、用权、律己方面严格要求自己,同时紧密联系思想和工作实际,在谋事、创业、做人中磨炼意志、砥砺品行,努力践行为官之道和行为准则。推动道德教育的生活化回归,具体说来,就是从日常生活中挖掘廉洁教育的素材和资源,寻找道德教育与党员干部生活体验的契合点和连接点,以党员干部的亲身经历或通过身边人、身边事的耳濡目染唤起道德情感、磨炼道德意志、提高道德判断能力和行为能力,促使党员干部知行一致、知行合一。
教育方法的回归。道德教育本身是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应和日常生活相结合,走进、融入日常生活之中而不是游离于日常生活之外。党内道德教育也不例外。在教育方法上,除了继续进行知识讲解、理论灌输之外,还要探索更加灵活、更加丰富、更加接地气、更富生命力、更有成效的教育方法和模式,如情感陶冶的方法、情景体验的方法、榜样示范的方法、角色扮演的方法等。另外,要推动理论讲授“小课堂”与社会实践“大课堂”的密切结合。可以通过有计划地开展主题丰富的实践活动,如警示教育、现身说法等,使党员干部的理想信念教育、廉政教育等从虚到实;通过深入推进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让领导干部更多地深入基层,深入到为群众办实事解难事的实际行动中去,提升其宗旨意识和服务意识;通过领导干部带头进行“廉洁修身、廉洁齐家”的家风建设,破除“夫妻店”“父子兵”“兄弟连”等家族式腐败的根源,同时带动党风政风和社会风气的好转;通过践行“讲党性、重品行、作表率”的要求,使党员干部自觉修身并身体力行,以行养品、以品促行,成为全社会思想道德建设的引领者和示范者。
要彻底扭转社会道德评价异化和价值判断颠倒的状况,需还权于社会,在全社会建立起“德者,得也”的道德评价体系,引导社会成员通过社会舆论、道德评判等方式行使批评监督权利,对社会上寡德悖德的人和事进行舆论监督、制约。“在所有使人类腐化堕落和道德败坏的因素中,权力是出现频率最多和最活跃的因素。”①[英]阿克顿:《自由与权力》,侯建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342页。所以,在构建道德评价标准体系时应重视对获取权力和职务的目的、动机以及获取政绩的手段和途径的评判,真正发挥道德在选人用人中的导向和激励作用。
对于“关键少数”的德治,应重点强调和落实选人用人制度中“以德为先”的原则,把政治信念、宗旨观念、党性修养、权力观念、群众观念、民主意识、法律意识、奉献精神等内容落实到干部选拔、任用、考评的全过程之中。同时,引导领导干部正确处理政绩和政德之间的关系,要破除干部选拔和任用工作中的“潜规则”和“逆淘汰”现象,防止以才代德、以形式代替内容、以政绩和经济指标代替伦理和道德指标,避免非道德的、虚假的政绩的出现,从制度上、机制上、程序上保证“德者,得也”,这是确保权力“善”用的必然要求。
在对干部的考核评价过程中,要重视下级和基层群众的意见,通过合理引导和支持基层群众表达利益诉求、发表评价意见,调动基层群众参与评价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提高基层群众的参与度和代表性。同时通过正式的和非正式的、集中的和分散的信息收集和整理,建立起一个民意能够顺畅表达和上传的渠道,把本应属于基层的评价权交还给基层。
习近平同志提出:“党风和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良好政治生态的营造,要靠全党上下不懈努力。”②习近平:《在纪念胡耀邦同志诞辰10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1月21日。党的各级组织和全体党员,都是全面从严治党、全面净化政治生态的治理和净化对象,也都是全面从严、全面净化的依靠力量和主体力量。更为重要的是,政治生态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对政治生态“雾霾”的容忍度以及在政治生态治理中的参与度。能否调动起全社会方方面面的力量,构建一个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监督体系,真正让腐败行为和腐败分子无处遁形,是政治生态治理能否取得实质成效的关键。“当公职人员不再关心国家目标和公共利益的实现而一心谋取私利的时候,当社会各阶层都只关心一己之私而对国家和民族前途漠不关心的时候,整个社会就会丧失它的凝聚力。”③何增科:《政治之癌》,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5年版,第81页。因此,除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全党上下的强力推动,党内政治生态治理也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和协同发力。只有把全党上下和全国人民的力量调动起来,全党齐心协力、人民群众鼎力支持,才有可能打赢这场攻坚战和持久战。
“党内政治生活、政治生态中出现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解决这些问题也决非一朝一夕之功。”①《习近平关于全面从严治党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39-40页。为此,必须培育良好的社会道德和文化氛围,提高全民民主意识、法治意识和道德自觉,使积极的、正面的价值观念、道德准则、精神力量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营造一个正气畅通、歪风邪气没有市场的社会风气;通过奖善罚恶的价值引导,使“德行美好且有用”的理念深入人心,成为人们普遍的道德理念和行为方式;通过正反面典型教化、赏善罚恶的方式给人以“预警”和“警示”,发挥道德在预防腐败中的积极作用;充分利用中国的“耻感文化”,将腐败行为曝光于大庭广众之下,让腐败分子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增加腐败的心理压力和道德成本。
道德制度化的首要涵义是把道德价值植入制度之中,为制度设计和安排奠定价值基础。“只有规定和支持特定制度存在和发展的理念符合道德的正义精神,才能创建出合理的制度。”②王淑芹:《 “以德治国”与制度伦理》,《教学与研究》,2002年第8期。任何一项制度的设计、体制的安排,都应内含道德的要求和内容,植入伦理精神和道德价值、道德信念,明确善恶标准和是非界限,让人们明白哪些是符合道德原则,应该被允许、被鼓励、被提倡和奖励的行为,哪些是不符合道德原则,应该被反对、被禁止和惩罚的行为,提醒人们自省、自警、自律。
道德制度化的另一方面涵义是把道德要求转化、提升为法制要求。对于哪些道德问题可以纳入法制调节的范围、哪些道德问题不适合纳入法制调节的范围,目前仍然有很大争议。但是,从国际经验看,把政府工作人员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上升为制度安排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比如,美国“水门事件”爆发后讨论通过的《政府道德法》,就是通过立法对政府官员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道德要求予以规范,通过道德规劝与法律惩戒、倡导廉政与惩治腐败双管齐下的方式规范从政道德和从政行为。政府公务人员掌握公权力,其职业道德关乎全社会公共利益和社会公平正义。我国也应加强公职人员职业道德的法制化建设,对领导干部必须具备的权力道德、从政道德纳入法制框架,把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责任、对权力的敬畏等以法制的形式确定下来,为领导干部的用权行为提供法制依据,为奖惩领导干部提供客观标准,也为监督机关和社会监督提供参照。
在选人用人方面,必须从制度安排上扭转现在以政绩为主的价值导向偏移的状况,真正贯彻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原则,如果道德低下,即使再有才也坚决不能录用;一旦录用,必须严格进行道德考评,若有失德缺德行为,坚决予以淘汰。在监督方面,对于新闻舆论监督、社会监督等进行更为完善的制度设计,把对生活圈、社交圈的监督与对工作圈的监督有效衔接起来,“让党员、干部知敬畏、存戒惧、守底线,习惯在受监督和约束的环境中工作生活”③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