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移民“无土化”安置的风险与规避路径选择

2019-07-09 10:31赵惠英
人口与社会 2019年3期
关键词:陕南移民

赵惠英

(西安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

一、引言

陕南即陕西省南部地区,北靠秦岭、南倚巴山,包括汉中、安康、商洛3市。因地处山区,自然灾害频发,威胁群众的生命安全,制约经济发展。2010年末,陕西省正式通过《陕南地区移民搬迁安置总体规划》,计划于2011—2020年将3市的28个县(区)240万人搬迁,搬迁人数超过3个市总人口的25%。2011—2015年,已搬迁32.4万户、111.89万人,建设30户以上集中安置点2 252个,集中安置29.3万户、102.5万人,集中安置率达90.4%,陕南3市城镇化率提高8.02%。其中,累计搬迁贫困户14.48万户、50.64万人,特困户3.2万户、8.25万人。移民工程成功与否通常是以移民生活质量的提高为检验标准,不仅要“搬得出”、还要“稳得住、能致富”。从这个层面来说,移民从原居住地迁出仅是免除生存威胁,解决生计问题要比移民搬迁的意义更长远。因此,如何实现陕南地区移民脱贫致富成为重要的议题,强化这方面的研究就变得十分迫切和必要。

“无土化”安置是指城镇安置与集中统一安置。城镇安置是实行集中居住和城镇化共同推进的模式,这是在国家统筹城乡发展以及人口城市化提速的大背景下移民搬迁安置的有效路径;集中安置是在一些自然条件较好的乡镇附近建设移民新村,组织移民居住生活,但是并不提供土地等农业生产资料。“无土化”安置方式本意是让更多的移民直接进入第二、第三产业就业,以有效解决移民的生计问题。这也是近些年西部地区解决移民安置问题的基本做法,青海格尔木三江源生态移民,内蒙古鄂尔多斯、陕北吴起、甘肃民勤以及宁夏西海固等地的生态移民,大多采取这样的方式。将移民安置在县城及重点镇,一方面减少生态脆弱区的人类活动,区域生态实现自然恢复;另一方面受教育环境优化后,移民外出打工更加便捷,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当然,这种方式要形成长效机制,必须要有充足的资金,特别是可供选择的就业渠道做支撑。

根据陕南移民搬迁工作规划,移民大多采取“三靠近”原则,安置点向城镇、产业园区、中心村靠近,包括城镇安置、移民新村安置、大村并小村安置,以及自主分散安置等方式,其中以城镇安置与集中统一安置为主。按计划,过半的移民已经在安置地生活了一段时间,那么移民的就业问题是如何解决的?改善移民生计状况的实际效果怎样?带着这样的思考,2016年8月及2017年10月,我们分别在汉中的汉台区、勉县,安康的汉阴县、紫阳县,商洛的丹凤县等地进行了实地调研;采用深度访谈、实地观察,辅之以问卷调查,调查对象包括各地移民搬迁工作负责人、移民点工作人员、已经搬迁的移民,走访移民点10个,形成调查问卷300份。本研究中所采用的数据资料除了特别标注之外,均为调研所得。

二、解决移民生计问题的制度设计

(一)安置搬迁移民的行动逻辑

陕南地区对移民进行“无土化”集中安置,既有顺应整个社会经济发展态势的机遇意识,也有对客观限制条件的考量。首先,从产业经济学的角度看,只有当生产者与消费者达到一定的人数,才具有市场规模,以及形成产业经营的可能性。通过集中安置移民促进人口集聚,将会改变以往的以户为单位的生产生活方式,进行规模化的产业开发与经营,带动资源要素优化配置,推动现代农业、新型工业、生态旅游产业加快发展,实现区域人口、生态、资源、环境之间的协同。其次,陕南地区之所以存在大量贫困人口,更多原因是受自然条件的限制。这里地处秦巴山区,地形地貌险峻,平川较少,生态环境脆弱,人口的承载量也十分有限,自然条件直接制约着第一产业的布局与扩展,农牧业受阻,工业、教育以及交通等现代产业薄弱。经济结构的不合理以及生产方式的落后,从根本上制约了区域经济社会的进步。经过农民多年耕作,15 度以下的土地已开发殆尽[1]。25度以上的坡地必须退耕还林,15~25度的坡地为限制开发区域,宜居性土地资源欠缺。因此,在不具备以更大行政范围耕地解决移民问题的社会背景下,城镇安置、统一安置等“无土化”安置形式是必然出路。

(二)实现移民就业的规划安排

陕南地方政府把移民搬迁与小城镇建设、精准扶贫、产业集中、消费市场培育“五位一体”有效衔接起来,把区域产业发展方向、移民就业渠道与增收方式同步规划,以实现农业资源向工商资本转化、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化、传统农民向市民或产业工人转化。丹凤县竹林关镇江北移民小区作为省级移民安置示范点,可容纳移民5 000户。政府为了解决移民的土地流转及就业问题,结合当地特色优势资源,已经建成手工业加工区、魔芋加工厂等农产品加工项目,依托桃花谷水保科技生态示范园、洲河北采摘园重点发展旅游产业,在移民聚居点旁筹建电子产品加工厂。其中,凯龙魔芋精粉公司的建立,帮助月风、洼口、阳河3个村320户移民成功流转800亩承包地,建设魔芋种植基地,出租每亩土地可以获得800元左右收入。该公司年加工魔芋3 000余吨、实现销售收入2 000多万元,共吸纳253名搬迁户就业,同时带动了石槽沟、神其沟、雷家洞等移民村种植魔芋3 500亩。目前共有2 000余移民参与魔芋产业链生产,这解决了因年龄、技术等各方面原因无法进城打工的移民的就业问题,成为一个很好的范例。除此之外,汉阴县在县城已经建成两栋高层住宅楼,可以安置移民200户左右,方便移民就近在城镇就业。丹凤县商镇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安置点,距离县城5公里左右,可以安置移民3 000户左右,临近的建材加工企业成为移民就业的选择之一。丹凤县棣花移民点向中心村靠近进行安置,位置靠近棣花古镇,移民可以在旅游业相关领域寻求就业。

通过这些做法,把移民聚集到城镇及经济条件好的人口密集区,为他们进入规模农业、农产品加工业和商贸服务业创造了有利条件,方便他们就近进入农业园区、工业园区、旅游景区就业,带动建材、物流、餐饮服务等第二、第三产业发展。目前,各类产业园是带动地方经济增长的极点,也成为陕南各级政府解决移民生计问题的重要出路,已有14.763 6万名移民就地就近进入农业园区、工业园区、旅游景区就业,16.266 5万名移民进城入镇发展第二、第三产业,有9 296名移民通过城镇公益岗位落实就业。[注]数据来源于http://www.ymbq.gov.cn/show.php?articleid=33。

三、社会经济基础的弱质性影响政策落地

区域社会经济状况是历史积淀的结果,也必然影响区域的未来发展。从经济运行特征看,GDP不仅表明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还意味着可以为区域内人口提供工作机会的多少;规模工业增加值的高低可以反映出一个区域的就业承载能力的大小;地方财政收入则直接关系到区域公共品供给与公共服务的实现,对扶贫工作也有直接的影响[2]。由表1可知,从GDP、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等重要经济指标看,陕南经济发展明显滞后,依靠非农产业吸纳移民就业存在局限。

表1 2016年陕西三大区域主要经济指标表现 亿元

说明:数据来源于2017年《陕西统计年鉴》

(一)区域非农产业弱小,形成就业约束

陕南地区工业经济尚处于初级阶段,以农副产品加工为主的基础工业和采掘业比重较高,产业链条短、配套率低、技术层次低,缺少大企业、大项目、大产业、大品牌带动,缺乏核心竞争力。同时县域经济不发达,难以依托园区和企业就业,第二、第三产基本不具备就业的条件[3]。加之第二、第三产业对于劳动者的技能、年龄等有要求,只能吸纳一定数量的年轻劳动力。调研中发现,丹凤县一家位于移民点旁的建材加工企业,按地方政府规划是为解决移民就近就业而建,需要员工30人,然而符合条件的移民仅3~5人。汉中市宗营镇下寨村移民安置点,大多数移民都是大村并小村的就近移民。这里距离秦巴民俗村约1.8公里,尽管从景观、饮食到民俗文化,内容设置丰富,但因民俗村自身发展不足,对于移民就业无大的帮助。丹凤县与棣花移民点一路之隔的棣花古镇景区,依托棣花之都文化风韵,建成了商於古道、宋金边城、清风老街、千亩荷塘、平凹文学艺术馆等景点,虽然历史文化丰厚,但景点多是仿古建筑,缺乏个性特征,难以形成独特吸引力,重游率很低。而且整个景区基本属于开放式,消费服务主要是餐饮,没有感受体验类项目,游客参与度有限,景区产业化水平不高,对于劳动力需求不大。

(二)移民抗风险能力弱,限制自主创业

考虑到人口搬迁带来的集聚效应,规划建设移民小区时都有配套商用门面房,既为移民自主创业提供硬件设施,也能满足社区居民对餐饮、日用品等方面的生活需要。在实际调研中看到:丹凤县竹林关镇江北移民小区有两家门面房开设了日用品商店,向居民提供各种小商品,店主年龄都在30岁左右;商镇移民点有两家小型超市,其中一家是由一对夫妻经营,他们之前在其他地方就从事零售服务,有足够的经验,也积累了一定的资本。除此之外其余门面房都处于闲置状态。为了解决移民自主创业资金不足的问题,地方政府推出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创业就业贷款等各种金融产品,希望通过更多的金融服务支持帮助移民脱贫致富。比如镇安县由农商银行按照1∶10的比例投放贷款,免担保、免抵押,重点支持贫困户搬迁和有带动效应的经济组织,搬迁户创业贷款5万元以内,财政全额贴息,超出5万元的给予50%贴息。但是,多数移民与外界接触少,思想观念保守,接受现代生产方式需要一个过程。加之农村社保体系不健全,缺乏平抑或化解社会风险的机制,乡村居民进行自主经营决策时防范意识较强,特别是年纪较大的移民,风险承受能力非常低,“能赚不能亏”是他们的普遍心理,更不可能接受贷款做买卖这样的事情。调查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点,在自主创业考虑的“资金、收益、风险”三个因素中,考虑“风险”因素的占比最高,达到41%,而且风险因素中最主要的是“市场的不可预期性”。

(三)消费市场狭小,弱化政策效能

要改善移民的生活状况,就必须使他们有一技之长。地方政府对移民进行技术培训几乎与搬迁工作同步展开,大多由各区县扶贫办、人社局、职教中心等机构联合组织。技能培训内容具有实用性、易掌握,设置厨师、手工编织、电工操作等技能训练,聘请专业老师授课,时间通常在一个月左右。但是实际调查发现,有54%的对象认为培训“没多大用处”。主要是由于移民消费能力与愿望比较低,消费市场还停留在“薄市场”的状态。大多数移民在搬迁之前一直从事农业生产,收入微薄,尽管搬迁新居时政府有一定比例的资助,但家庭花费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经济条件差,生活方式依然延续“自给自足”的消费理念。一个例证是,丹凤县竹林关镇江北移民小区到镇区步行大约需要30分钟,由于该移民点居住人口较多,为出行方便,政府专门开通了公交车,但没有运营多长时间就无奈停运。显然对于移民而言,无法接受每次往返城镇花费4元的经济成本。走访中发现好几个移民点开设的餐饮服务摊点都因消费需求不足,纷纷关张。劳动成果得不到市场的认可,必然挫伤移民参与培训与学习的积极性。这些自主创业失败的事例,在乡村文化中有着极强的“示范效应”。另一个原因是移民普遍对技术培训并不看好,认同程度较低。在这些刚走出大山的人们看来,“人过三十不学艺”,认为自己年纪大学不会,学习新技能的愿望并不高,甚至需要物质(金钱)激励才会参加。这样一来,移民培训工作基本流于形式,使得曾经充满热情与干劲的组织者也陷入了尴尬境地。

以上分析表明,政府在移民搬迁安置中对于保证移民充分就业、解决生计问题、实现脱贫致富的目标,有较清晰的认识,并有积极的推动措施。然而,从目前相关政策运行的实际效果来看,对于有一定社会见识、社会融入度较高的年轻人,移民搬迁能方便他们进城打工、自主择业,解决生计问题相对容易;而对于文化程度低、缺乏外出打工经历的年龄较大的移民而言,这些政策效果并不明显。这也是“年轻人想搬、老年人不愿搬”现象存在的根源之一。

四、改善移民生计质量的现实困境

(一)生计资源流失制约脱贫行动力

陕南移民搬迁前有76%的家庭主要收入来源于种养殖业,基本生活资料自给自足,财富积累不足。“无土化”安置使其失去了传统的谋生基础,搬迁后吃粮、吃菜、吃水都要花钱,造成生活成本陡然增加,搬迁中的巨额花费、未来生活状态的不确定性、心理适应,以及社会关系的重构,都是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加之秦岭山区交通不便,农民与外界接触少,受教育程度低,思想观念保守,特别是四五十岁及以上的人由于学习能力、社会适应能力弱,害怕进入现代生产领域参与竞争,对于在第二、第三产业就业存在一定的心理排斥。然而,陕南平坦的土地比较稀缺,移民安置选址都困难重重,更谈不上为移民提供耕地。土地流转制度运行尚处在探索阶段,即使迁入地的土地资源没有充分合理使用,也无法周转调剂,所以搬迁后相当一部分移民仍在耕种原有的土地。在移民点的访谈对象里,年龄在45岁以上的占54.8%,其中男性占45.2%,女性占54.8%。他们除了看护低龄孩子、照顾家庭之外,大多都会选择回原居住地种地、解决粮食和蔬菜问题,缓解生活压力。丹凤县棣花镇移民点一位50岁左右的妇女讲到搬迁的原因时,认为给儿子找媳妇更容易些。目前儿子在外打工,由于搬迁新居负有外债,自己在新居和旧家之间奔波,耕种原有土地的收入不可或缺。对他们来说目前虽然完成了形式上的移民,但从生计出路的可选择性看,距离改善生活、脱贫致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基于对上述情况的考量,尽管陕西省政府在《陕南地区移民搬迁安置工作实施办法(暂行)》中规定移民搬迁之后“三年内稳步推进旧宅基地腾退置换和复垦”,陕南地方政府并没有强行执行,依然允许移民保留原有宅基地用来放置农业生产工具和种子化肥,方便移民经营管理原居住地的耕地林地;鼓励没有适合就业门路的移民回原地耕种土地,增加经济收入。这自然只是权宜之计。从长期来看,由于迁入地距迁出地较远,耕作成本较高,加之农业效益相对低下,必将增加生计的脆弱性,造成生计式微[4]。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移民家庭长期的、可持续的生计出路,将导致次生贫困人群和大批脱离土地的失业人口[5],会形成搬而难安、搬而难富,甚至返迁回流的现象。

(二)生计出路缺失,消减后续搬迁拉力

从调研情况来看,愿意并已经搬迁的移民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经济条件相对较好,已经接受了现代生产生活方式,愿意搬迁、需要搬迁、能够搬迁的家庭。这些家庭搬迁前除了务农收入外,有69%的家庭主要依靠打工收入,每个家庭都有1~2个年轻劳动力在外打工,打工时间在5年以上的占访谈家庭的70%;8.4%的家庭其经济收入来源于个体生产或经营,另有8.3%的家庭其成员有工资收入。个例调查也印证了这一结论:在丹凤县商镇的入户调查中,一个正在装修的家庭,男主人34岁,在西安开出租车超过5年,妻子也在西安打工,两人月收入约为7 000元;另一个家庭新居装修基本结束,老两口带孙子,儿子儿媳在外打工。棣花古镇移民点,两位奶奶各自带着1个1岁多的孙子,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打工。在汉阴县涧池镇洞河村、双乳镇新塘村,情况与此类似。第二类是无劳力、无积蓄、无安全住房的“三无”家庭,他们的搬迁完全由政府资助,实施“交钥匙工程”。丹凤县竹林关镇安置点有约20户属于这种情况,其中有一个家庭,儿子因故离世、儿媳改嫁,老夫妻和上小学三年级的孙子生活在一起,无任何经济来源,依靠低保、高龄补贴等政府扶持款项生活。由此看来,对于这两个类型的人群来说,家庭及个人收入在搬迁前后没有明显变化,就业问题并不突出。而且,因为移民在居住、交通、孩子入学等方面条件大大改善,搬迁的积极性比较高。

在剩余的搬迁人口中,基本都是世代以土地为生存根本、自给自足为主的农耕人群。虽然较为恶劣的自然条件、生活水平的低下,使其对政府主导的移民搬迁有明显的认同度,然而搬迁意愿能否转化为行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迁入地提供的生计出路是否适宜,及其对生活质量改善、“无土化”安置后异地脱贫致富的决心和信心。

综上所述,移民经济收入的增加,除了取决于获得的资源和机会的多少,还取决于移民是否有能力利用这些资源和机会[6]。陕南部分移民在知识、胆识、技能、资金等方面存在短期难以化解的局限,实现非农转移困难重重。而实质上,政府一方面希望移民“无土”城镇化安置,另一方面又允许移民继续耕种几十里之外原有的土地,均可以看成是城镇化移民不易所致[7]。所以,地方政府在鼓励和支持当地农户外出务工、实现本地非农劳动力转移的同时,还必须为那些在年龄、学识等方面处于劣势的移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就业和生存方式,移民搬迁工作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五、培育适宜产业,扩展移民生计出路

(一)后续产业选择的考量因素

从陕南区域总体发展战略来说,后续产业的选择应将长、中、短期效益结合起来,走协调发展之路,产业建设应该兼具经济、生态和社会功能,注重市场化程度、环境保护以及生产经营组织关系的变革。

1.区域生态友好功能制约大工业发展

现代化大工业从自身要求来讲,更适合在地域平坦开阔、交通和通讯发达、要素流动快捷的区域展开。陕南地处生态环境脆弱的丘陵山地,地质条件复杂。在国家主体功能定位中,陕南地区大多属于以森林和水资源涵养为主的禁止开发区和限制开发区,秦巴山区是三江(嘉陵江、汉江、丹江)一河(汉江最大支流堵河)的发源地、也是阻止西北沙尘暴东侵南扩的屏障地带,汉江流域是“南水北调”工程水源地的汇水区,在全国生态安全中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因此,大规模工业化发展道路在陕南并不具有可行性。

虽然陕南地区在产业发展规划中,将节能环保、生物技术、信息技术、智能制造、高端装备、新能源等新兴产业作为主导方向,然而这些领域需要的都是高素质劳动力,对于解决移民就业问题作用不大。

2.农业领域就业增强移民心理适应

为了解决生计问题,移民将打工作为家庭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相关资料显示,移民前农民家庭收入中外出打工收入和务农收入分别占39.2%和53.7%,移民后打工收入和务农收入比重分别为62.6%和28.9%。移民认为就业困难(24.2%)和务工不稳定(42.9%)是搬迁面临的最大困难。[注]数据来源于http://www.ymbq.gov.cn//show.php?articleid=454。尽管从整个社会发展来看,外出务工是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种普遍现象,但从农民个体来讲,尤其是对中年人而言,外出务工更多时候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无奈,务工的不确定性让他们难以把城镇作为依托之地。由于自身文化水平、技术能力的限制,这些外出务工人员大多数集中在劳动强度大、技术含量低且不稳定的建筑施工、矿山开采、餐饮服务等行业。一旦由于年龄等因素“失业”,家庭的重要收入来源将被切断。

对于农民来说,在田地上劳作收获、生息繁衍是人生的必然,土地就是他们的根脉。即使到了六七十岁,只要身体条件允许,依然躬耕不辍,自食其力是他们的生活常态,也是获取社会尊严的基础,子女赡养或者是政府供养只是最后的退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参与社会劳动既是他们获取经济收入的渠道,也是个人得到群体认同的重要方式。只有与土地相结合,才会给他们带来长久的安全感,对未来生活才会有信心与向往。那么,要让这部分移民顺利搬迁,在生计问题上就应该更多地考虑农业相关产业,让他们以自己熟悉的农业生产作为生计出路,既能减少故土难离的情绪阻力,也会增强对迁入地社会文化的适应性,移民搬迁工作就有了更强的“拉力”。

3.生活质量提高,推动农业多功能化

陕南地区“山多田少,地瘠易涸”“山大沟深平地少”,农业生产基本上是 “靠天吃饭”,土地资源约束明显,规模化经营条件不足,农产品市场竞争力弱。而且在移民迁入地,土地短缺问题更加突出。即使未来土地流转能够较好实现,如果继续发展传统农业,根据边际生产力递减原理,当人口迅速增长到一定程度后,农业劳动者的边际生产力必然很低,其中有一部分劳动力的边际生产力甚至可能为零。传统农业经济贡献的退化要求必须寻找新生动力。

随着城镇化与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的食物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农产品高要求的同时,脱粮化趋势明显增强[8]。消费需求的转化要求农业生产要满足市场需求,必然导致农业内部结构的进一步转变,农业发展方向必须由追求产量转向高效、优质并重,推动农业现代化与产业化变革。这种变革除了对农业的产品供给、要素贡献、就业吸纳等实质功能提出更高的要求,还要改变以农产品为最终产品、产业纵向关联度较弱的状态,不断拓展农业在生态环境保护与维护生物多样性、传承农耕文化遗产、旅游和休闲等方面的功能。实现农业功能多元化,将乡村资源优势转化为市场优势,推动乡村经济社会一体化发展。

可见,由于区域功能定位限制工业规模化发展,现代产业所需要的劳动力与移民自身的知识技能水平存在偏差,自然不能成为主体选择。然而,如果单纯考虑移民的过往,把传统农业作为解决生计问题的出路,也只能“纸上谈兵”。所以,统筹考虑陕南地区资源禀赋、产业基础以及未来经济格局、移民发展能力等因素,根据比较优势和要素禀赋理论,应该有选择地引进与现代农业相关、生态环境匹配的产业。

(二)发展乡村生态旅游改善移民生计

在市场经济运行过程中,市场机制对资源配置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产业发展规划必须以市场现实的、潜在的需求为根本点。从旅游业发展角度看,随着人口结构变化以及现代消费观念改变、人们闲暇时间增多,出游目的更加多样化和个性化。首先,人口城乡分布结构的逆转使得更多的人重新审视乡土文化对人性的抚慰。都市人经年累月在住宅与办公室等有限的空间流动,普遍感到焦虑、疏离、束缚,到乡村旅游、度假可以暂时远离喧嚣、摆脱程式化的日常生活。其次,老龄人口追求健康养生、快乐人生,希望寻找一个宁静安适又有人情味的地方,在体验自然及风土人情的同时,可以享受乡野田园宁静淡泊的生活。最后,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归自然、享受田园之乐,怡情养性、调适精神。

陕南有秦岭的阻隔,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有“西北小江南”之称,对于关中及周边地区有着较强的旅游吸引力。地处长江与黄河两大流域之间,气候属于暖温带向亚热带过渡区,地理风貌南北差异明显,充裕的热量与水分条件,“雨热同季”给动植物区系提供了优越的滋育条件,土壤、水系无化学污染,非常适宜发展生态农产品——不仅绿色有机,而且区域特色显著,具有较强的市场竞争力。目前,陕南依托良好的生态环境条件,以农业观光为核心的旅游活动有着较好的发展机遇,安康市平利县和石泉县、商洛市柞水县、汉中市留坝县被认定为全国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示范县(市、区)。乡村旅游项目在陕西三大自然区域(关中、陕南、陕北)中处于领先地位,线路规划较为完善。政府主导的当地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等自然景观的营销,华阳古镇、棣花古镇等人文古迹的重建,以及柑橘节、油菜花节等文化旅游活动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吸引力。目前这些旅游活动更多以“农家乐”为基本形式,缺乏文化个性、体验项目单一。大多数游客就是“爬爬山、赏赏花、尝尝果、吃吃饭”,走马观花看风景,停留时间短暂、重游率低。特别是节庆活动期间人满为患,吃、住、行的接待能力超载荷运行,平日里游客稀少、基础设施闲置。实际上,陕南历史上南北移民的迁入,形成了文化景观的过渡交融与兼容并蓄的特点——汉中蜀汉文化底蕴厚重、安康巴楚文化色彩浓郁、商洛文化秦头楚尾,文化生态上“风气兼南北”。边缘化的区域环境与多元的文化氛围,使陕南有着和陕北、关中两地截然不同的风俗特点。这些习俗与自然环境相适应,形成文化生态学上的整合,也造就了一种安于现世、自得其乐的生活态度。而陕南地形相对封闭,传统文化习俗也得到了更好的传承。

乡村生态旅游业“吃、住、行、游、购、娱”六大要素特征决定了其具有明显的产业关联效应、就业效应与区域平衡发展效应,与其他产业融合构建起以旅游业为平台的复合型产业结构,可以提高闲置劳动力、家庭土地林地的使用效率。同时,通过对乡村文化的挖掘、培育与增进,丰富乡村文化增量与内涵,给旅游者提供一个可以体验、学习、享受、消费的环境,客观上必然带动农业、加工业、服务业、手工业以及文化、建筑、交通、养老等产业的共同发展。如果陕南地区能够着重挖掘、整合社会文化资源,提升乡村旅游品质,不仅能较好解决移民就业问题,还能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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