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流行歌曲中女性主体性的建构

2019-07-01 06:30李松
牡丹 2019年15期
关键词:男权解构建构

从形式上看,找寻话语权、发出声音是流行歌曲中女性主体性建构的主要方式;从内容上看,流行歌曲中女性主体性的建构主要通过两性关系重构、自身价值确认和审美建构、爱情中女性主体性表达三个方面进行。形式和内容两者相互依托,帮助女性走出了“生存困境”和“性别牢笼”。

一、解构与建构:男女平等

女权主义认为,现存的社会结构是建立在父权制基础上的,男性掌握着社会的基本功能,女性则被置于社会配角的地位。女性想要获得解放,必须打破、解构、颠覆男权社会的种种认知,才能建立平等的性别观念。学者于文哲认为,“女性主体意识的确立是女性发展,改变社会性别中男主女从的认知,从根本上取得男女实际平等的关键”。这便是女性主义者提出的“性政治”理论,女性要想获得独立,就要对男权社会进行“性政治清算”;女性要确立自我主体性,获得真正的解放,就必须颠覆父权制的社会结构,打破男权世界的樊笼,揭露所有话语中潜藏的若隐若现的“性歧视”。当代流行歌曲正是在此基础上确立了男女平等的思想。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完全翻版了《对面的男孩看过来》,除了歌曲演唱者由男性变成女性、被审视的对象由女孩变成男孩外,歌曲内容基本没有变化。同后者相比,前者中男性视角下欣赏与控制女性的次元壁被打破,观赏者与被观赏者的角色定位被转换,“控制-被控制者”变成了“被控制者-控制者”,歌曲喊出了“男女平等”的微弱声音。因为歌曲带有明显的模仿和幽默的色彩,所以人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女性意识觉醒的初期成果。祝英台的女性身份迫使她女扮男装才能获得男性特有的求学权利,因此歌曲《祝英台》里流露出“会否等得见未来/女共男/均等竞赛”的平等意识。

如果说以上只是女性平等意识的小试牛刀,那《母系社会》和《Gentlewoman》则从标题、内容、深度和破坏力上迈出了一大步。

《母系社会》歌词写道:

“我不会耕田吃草让人下注

什么理由发明什么叫马子

难道是想让匹马为你生个儿子

我没有兄弟聚会那些幌子

还可以煮好宵夜当作没事

仔细想想你就会知道谁才是傻子

……

不要以为西装革履就是战袍

不要以为浴帽围裙就是渺小

信以为真连续剧里的那一套

皇上 吉祥……”

《Gentlewoman》歌词写道:

“你下车 我开门

你血拼 我在等

如果你 觉得冷

脱下外套 披你身

你怕黑 我开灯

你要花钱 我来挣

……

风度翩翩的小姐

也是 风情万种的先生

你要是真心想夸人

叫ta男女不分

既冲锋 又陷阵

也涂脂 与抹粉

出来混 要够狠

雌雄莫辨 才万能

付账单 负责任

就让我们 都对分

还敢说 不平等

你试试天天 穿高跟……”

从名称看,歌曲名带有很明显的女性和怀疑批判色彩。“父系社会”“Gentleman”才是当下社会常見的名词,并且该名词是男性社会的产物,带有浓厚的男性色彩。而歌曲则打破了传统男性社会的认知视域和舒适语境,首先就从外显的标题上宣示女性不愿成为附庸。

从内容看,《母系社会》否认了“马子”这一带有明显物化女性的称呼,肯定了穿围裙的女性与穿西装的男性的平等地位,否定了女性的角色和地位就比男性低的认知。《Gentlewoman》里男女角色直接互换。歌曲列出了一系列事件,原本该由男性作为行动主体和施与者的“开门”“等待”“脱外套”和“挣钱”等事情全部换成女性来完成,而被赋予女性色彩的“下车”“逛街”“冷”“花钱”的事情成为男性专属。性别界限被打破,男女身份的对换,显示了女性可以在社会实践中发挥同男性一样的作用和价值,由此喊出了男女平等的口号。

从歌曲的批判力看,两首歌都带有明显的批判色彩。歌曲的批判主要通过解构性别定位来实现。米利特在《性政治》中指出男权制就是“占人口半数的男人支配占人口另一半的女人的制度”,而政治是“一群人用于支配另一群人的权力结构关系和组合”,并由此得出“性政治”的概念。女性想要解放就要打破“性政治”。歌曲批判了长久以来压迫在女性身上的“角色认知”的固定思维和刻板认识,致力于填平“男-女”性别对立的鸿沟,以形成“ta”的中性化、模糊化性别定位。通过“以女性特有的特征对抗和解构以父权制为主要标志的传统男性霸权文化”的批判,达到了“建构男女两性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和谐、进步的社会文化模式”。

确认男女平等,清算“性政治”只是第一步。女性主体性的建构还需要在解构父权制社会认知基础上建构属于自身的价值认知和审美体验。

二、自身价值的确认:构筑女性审美

如果说“性政治清算”是为了寻找话语权,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发出女性声音。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伊莲娜·西克苏认为,父权社会下的女性没有表达自我的能动性,没有自己真正的话语权。父系社会审美观往往代表了社会的审美观,掩盖了性别差异下女性作为“女人”和“人”的生理和社会属性。女性仍没有摆脱“被看”的尴尬处境,在男性眼中,女性是可以随意“物化”(如水、火焰、花等)的存在。所以,女性主体意识促使“女性摆脱充当男性凝视的客体对象的地位,而不再物化为男性观看的对象”。如果说女性主义文学的目标是“对父权制社会的思想与观念进行颠覆,必须表现女性独特的思想、情感与生命体验”,那么在歌曲中的表现就是重新去确认自我价值,建筑属于女性的审美认知。

歌曲《水性杨花》写道:

“我不知道如何替自辩解

我知道我对抗的是全世界

有谁问过我的感觉

没有人看见我心碎

……

说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日日夜夜都在为爱飞奔

我只是敢爱敢恨

不想留一点时间

给一个错误的男人”

在女性主义看来,“无论什么制度下,所谓贞操观,都是片面的,不是双方的”。男性可以娶三妻四妾,四处风流,却要求女性必须守贞,对于稍微出格的女性便称其“水性杨花”并加以批判。最早用水性杨花来评价女性的是《红楼梦》第九十二回:“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杨花。”在女性主义看来,水性杨花的道德评价带有浓厚男权社会色彩,是对女性不公正的评价,并且该评价已渗透进社会心理层面。《水性杨花》正是戳中了该“痛点”。歌曲开宗明义,指出自己要对抗的是全世界,即男权社会。在“全世界”里,男性以自己的喜好评价女性,却不理会评价对象的感受,也不顾对女性的伤害。在女性主体性苏醒的语境中,女性大胆否认“水性杨花”的刻板认知并给予新的解释:自己只是在寻找真爱的过程中不断受挫。而男性将“试错”理解为“不贞”“荡妇”和“水性杨花”则难免有失偏颇。不可否认,确实存在如潘金莲等水性杨花的女人,但若不加区分,忽视了为爱疯狂、勇于追求真爱的广大女性,则不免犯了以偏概全、用个体代替整体的哲学式错误。通过对水性杨花的辩解,女性开始确立新的审美体验。如果说《水性杨花》是轻微的辩解,那《你瘦够了没有》则是彻底的否定。

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你瘦够了没有》试图打破“以瘦为美”带有浓厚男性色彩的认知。歌曲通过诉说“根本精彩的叫各有各的态度”“可知有种美极美真名叫卡路里”劝诫广大女性真正的美是充满内涵的“独特和大气”,“以瘦为美”是男性审美视角下对于“美”的不充分和片面认识的结果,并在此基础上号召女性解构男性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审美认知,构筑属于女性自身的审美世界,提升自我主体价值,确定新的审美体验。

同类作品不在少数。《女人本色》不斷强调“做女人不应甘心去作花樽”“决意抗拒把姿色拍卖”“娇娇滴滴/男仕会睇低这角色”“女人已起革命”等话语。《烈女》也唱道“放弃是与非/与魔鬼在一起”“知你一向以我去摄期/迎合你便令名誉扫地”等,强调要做一位有傲气的烈女,拒绝男性。歌曲通过建构一种具有异质性和主体性的语言来达到颠覆父权秩序的目的,指向女性生命本真,在语言构筑中寻找一种虽封闭却属于女性的自由天空,在平静的本真生命中突显女性主体建构”。可以说,经济独立是女性解放的第一要素和物质前提,男女平等是主体意识前进的基石,而确认自身价值、建筑审美认识则是飞向自由的翅膀。

三、爱情中的主体性表达: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

女性主体性的声音同样在爱情中也有所表达。学者王义军认为,“人的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的觉醒要求反对宗教神权的统治,主张恢复人性,强调人的价值和尊严,尊重和维护人的主体地位。主体性实际上是表征人的自由状态的概念,因而自由的人即具有主体性的人”。在充满主体性色彩的歌曲里,女性的主体性往往就表现为对“自由”最难能可贵的坚持。

一方面不再将爱情视为必需品,不再将爱情看成美好的存在,承认爱情中的不完美。作为《香水有毒》的对立面和反义词,《爱情买卖》喊出了失去了爱情的女性的“最强音”:“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相比于前者,后者的态度更豁达:爱情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失去爱情的女性不再哭哭啼啼,而是坦然面对,在伴侣回心转意时依然坚持坚定的态度,就是不愿意将爱情绝对化和唯一化。“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卡门》)”,“自由自在,孤单未免太愉快,恋爱,我甘愿留白((《独身主义》))”等都表明女性不愿做爱情的奴隶,否认爱情生活必需品的地位。

另一方面是占据主动,做爱情的主导者。女性不放低身份,不再被动扮演“爱情接受者”的身份,而要以“主人公”“控制者”的身份驾驭爱情,同时在爱情中保持清醒的头脑。这种新型的爱情观可以理解为男女两性关系的重构在爱情中的具体体现。“爱情三十六计就像一场游戏,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爱情三十六计》)”、“我要对爱坚持半糖主义/永远让你觉得意犹未尽,若有似无的甜/才不会觉得腻(《半糖主义》)、别那么骄傲,随时可能走掉(《那么骄傲》)和“讨厌这样的爱,别想我会让你伤害,我先甩掉你(《讨厌》)”等歌曲中,女性主导地位已建立,女性主体性得到明显彰显。

无论是否认爱情的必需品地位,还是占据主动做爱情的主导者,二者的目的都在于消解爱情的崇高,解构爱情的神圣与神秘,掀开隐藏在文本背后的男权社会思维认知,展示女性的生存困境和樊笼并且打破它,从而在爱情观中构建起女性的主体性。

四、结语

女性主体性就是女性对其生存困境的探求与思考、对其人格尊严之平等与自由解放之个性的追求。放在本文的语境中,从形式上看,找寻话语权、发出声音是女性主体性建构的历时性前进;从内容上看,女性主体性的构建通过摆脱男性社会的束缚,借助确定男女平等的思想、确立自我价值和定义女性审美、爱情中的主体性表达三个共时性方面进行。形式与内容相互配合相互依托,形式为内容提供了传播载体和渠道,内容借助形式发出了强烈的呼唤,帮助女性走出了主体性失落的生存困境。

(重庆工商大学派斯学院)

作者简介:李松(1991-),男,安徽庐江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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