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拯
随着中国与世界深度融合,中国的春节也成为世界各国越来越多人认同的文化符号。春节,在春天来临之时,普天同庆。
世界的“春节时间”,人们聚起来了,气氛热闹起来了。在日本东京,除夕晚上全家人围着火炉守岁,午夜时寺院敲起108响钟声,第二天人们互相拜年;在美国纽约,帝国大厦上的1327只彩灯一改往日美国星条旗的红、白、蓝三色,亮起华裔喜爱的红色和金色;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有100多年历史的世界最长的巨龙,将在春节期间走街串巷舞动起来。春节展现出了一种穿越文化和种族的亲和力,人们参与到春节的人流中,体会人与人之间的浓密情感和热络氛围。
在中国,春节是一条回家的路。天上鹰击长空,航班密集起飞;地上高铁飞驰,车轮飞速旋转。所有的交通线路都通往一个目的地——家。倚杖候荆扉的老人,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远方孩子回家的方向;掰着手指头数着父母回家日期的儿童,要用突然的拥抱卸下父母一年在外打工的辛酸。既然目的地是家,那么无论是卧铺还是站票,漫漫旅途都已不再孤单;无论是蛇皮袋还是拉杆箱,随身行李也顿时变得轻盈。春节,是团聚,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守望相助。
其实,在这个共同的“春节时间”,无论是在国外的孔子学院聚在一起包饺子,还是从工作学习的异地他乡回到老家,春节都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相处和群居的机会。曾听一位朋友说,春节必须回家,只有和儿时的玩伴坐在一起、贴在一起,才能找到过年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应对现代社会原子化生存的一剂良药,它确认了不只是我独自面对世界,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共同经历。它确认了人与人之间本该有的浓得化不开的亲密感。它確认了人们的共同记忆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和有机连接。我吃的不是饺子,是人与人之间的息息相关、彼此照拂。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诗经》用朴素的诗句,表达着人们内心深处对“陪伴”的最原始也最持久的渴望。春节的意义正在于此,它提供了一个透过“我”,重新看见“我们”的机会,让遗世而独立的现代人能够看到人与人构成的共同体。
我曾被这样的场景感动良久:老家的村庄因多数人外出打拼基本都已搬空,但每逢大年初一,无论是公务员、企业家,还是打工者、个体户,村子里走出去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赶到老屋前后,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握手寒暄、互相拜年,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年龄更大的老人面前自称“孩子”。这已经成为从这个村庄走出去的人不言而喻的默契。这种情感纽带,来自记忆无法追溯的远古,来自血液里流淌着的某种神秘的共同体意识。就这样,我们在慎终追远中触摸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有机连接。
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内心总是渴望陪伴。春节之后,聚在一起的人们又将行走天涯,但既然确认过彼此间的休戚与共,那么散开之后就不是没有生命力的,而是携带着共同记忆的种子,一旦有阳光雨露滋润,就能长成相互依偎的丛林。春节期间看见的那个“我们”,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奔波四方的人们总是在寻找相濡以沫。
(选自《人民日报》2019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