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隆鑫
乌老爷过完六十大寿后生了一场病,乌老 爷寻思着该给自己备处阴宅。土地庙里住着个叫陆子明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据说会看风水,乌老爺派乌苟去请。
去请陆子明的乌苟,手有疾,干不了体力活,乌老爷碰到喊人的事都是让乌苟去跑个腿。乌苟回到乌宅的时候,乌老爷问:“人呢?”乌苟扭身,手指悬在半空中,身后并无一人。乌老爷摇头,还没说话,乌苟先自气喘吁吁地说了:“老爷,那个陆子明只不过是个乞丐,会看风水怕是以讹传讹,老爷这等大事,该去城里请神仙吕;叫陆子明来,岂不让人笑话!”乌老爷轻轻地叹一声,说:“乌苟啊,风水是通心地的,心地无风水,纵是请来真神仙又能如何?”乌老爷说完慢慢地走了,乌苟突然大喊:“来啦,来啦!”
乌家地少山多,乌老爷带着陆子明坐着两顶轿子进了山。抬乌老爷轿子的竹杠有韧性,乌老爷坐在轿里起起伏伏,陆子明就想起小时候看到富人家子弟荡起的秋千。跟在乌老爷轿子后面的陆子明虽然也是坐在轿子上,抬轿子的竹杠是硬硬的,陆子明感觉自己是坐在冷冷的青石板上,陆子明就觉得有关乌老爷心地良善的传闻怕也是虚构的,陆子明心里隐隐地有了些不快。
陆子明拿着罗盘,闭着眼睛,在轿子里坐得实在是枯燥无味了,陆子明刚想喊停,乌老爷的轿子先就停了下来,然后,陆子明听见了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干呕声。
陆子明走了过去,问:“乌老爷是怎么啦?”
轿夫说:“乌老爷这顶轿子颠得厉害,是不适宜长时间走山路的,况且乌老爷不久前还大病了一场,我们劝乌老爷和你的换一顶,乌老爷不同意……”
乌老爷无力地摆摆手,不让轿夫继续说下去。乌老爷喘息着说:“给我去砍一根枯枝来,我还是走着吧。”
陆子明说:“乌老爷,您这是在折我陆子明的寿啊!”陆子明不由分说就把乌老爷强行搀扶到自己的这顶轿子入座,陆子明坐进乌老爷坐过的轿子里,陆子明说:“起轿!”
陆子明想,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眼睛也沦落为可有可无之物了!
陆子明喊了声停,陆子明走到乌老爷跟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乌老爷,说:“我陆子明可以为您看一处绝好的阴宅,保您乌家子子孙孙家财万贯,但您乌老爷得答应我陆子明两件事!”
乌老爷说:“我乌家能平平安安就行了,不过您有事还请讲,我乌某人能办的一定办!”
陆子明说:“我为乌老爷找一处绝好的阴宅,乌老爷要养我陆子明一辈子,而且,每天得杀一只鸡给我陆子明吃!”
陆子明话音刚落,几个抬轿的都笑起来。
乌老爷说:“好!”
陆子明为乌老爷相中的阴宅,是风水上所说的燕窝地,阴宅安放于此,就宛如是坐落在太师椅上,连几个抬轿的都情不自禁朝陆子明伸大拇指。
乌老爷的阴宅落成之日,陆子明好端端的眼睛就瞎了。乌老爷把儿子乌德叫来,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要是不在世,你一定要替我善待陆先生,记住,每天给陆先生一只鸡吃,莫忘!”
乌老爷过世后,陆子明感觉乌老爷还在。陆子明继续每天吃一只鸡。
这天,陆子明正在啃鸡腿,听见“咚咚”的脚步声,陆子明知道是乌苟走过来了。乌苟笑着说:“陆先生,鸡肉好吃吧?”
陆子明把鸡腿吃出满嘴的吱吱声来,陆子明说:“香,好吃!”
乌苟笑着说:“那只鸡,哈哈哈,落进了茅坑里,哈哈哈!”
乌德是好几天后才走进陆子明住的屋子里的,乌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子明说:“乌德少爷,你是不是觉得还有些地方不太如意?”
乌德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陆子明来。陆子明说:“吃了乌家这么多年鸡了,我陆子明也该说真话了,当初为了能每天吃到一只鸡,我陆子明是藏了一手,乌德少爷要是还信得过,我陆子明愿敞开心扉为乌家做好这件事!”
乌德说:“陆先生但说无妨,鸡,以后还会大大的有!”
陆子明说:“在乌老爷阴宅前修一条十八弯的盘龙路,乌家不光家财万贯,乌德少爷您还官运亨通,说不定日后能当上……”
盘龙山路修好当日,陆子明就让乌德派人把他抬到乌老爷的阴宅前。陆子明让轿夫用那顶很有韧性的轿子抬他去。陆子明到了乌老爷的阴宅前,肚子被颠得翻江倒海,好像要把多年以来吃的鸡一只只都吐出来似的。陆子明趴在阴宅前喘着气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老爷说一会儿话。”
山风习习,鸟儿啾啾,陆子明朝着乌老爷的阴宅深磕了三个响头,说:“乌老爷啊,不是我陆子明吃了一只落进茅坑里的鸡就要报复您乌家,不是这样的。您听见山外的枪炮声了吗?您儿子不孝啊,日本人一来,就做了伪保长,我知道您要是在世,您心里一定是会不安的。我让您儿子修了这条十八弯的盘龙路,其实这是条蛇路,长蛇直捣燕窝,杀气是很重的,您留下的家业会很快败光,您乌家会走下坡路,但请您放心,您儿子还能残留一命。如果日后您的后辈们走正道,还是能有崛起的一天。”
后来,轿夫们上山不见了陆子明。一个瞎子会跑到哪里去呢?他们告诉给乌德,乌德不当回事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