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的“男性更年期”

父爱如静默的山，父恩如深邃的海……

作为子女，我们总是吟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谙熟女性更年期的种种烦恼，却遗忘了一向壮硕强健的爸爸也会变老，年龄到了也可能深陷更年期的泥沼。

按照西方的习俗，每年6月的第三个周日是“父亲节”。在“父亲节”来临之际，就让我们与男科、内分泌科、泌尿外科专家一同直面男性更年期，了解父亲，关爱父亲！

大约两年前，五十多岁的张先生莫名其妙出现各种不适症状。先是发胖，一年里体重增加了近十斤，接着出现易疲劳、注意力下降、性功能障碍等，对夫妻之间的事情一点没兴趣。上医院检查，医生结合问诊与激素测定结果，下了诊断——迟发性性腺功能减退症，也就是俗称的“男性更年期”。

“前几年，我老婆脾气暴躁，动不动发火，我还笑话她是更年期到了。这下，该轮到我被笑话了。怎么男人也有更年期啊？”老张一脸尴尬。

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沈柏华说，女性更年期是卵巢功能从旺盛状态逐渐衰退直至丧失的一个过渡阶段，它与卵巢功能衰退、雌激素分泌减少有关。与此类似，男性更年期症状的出现也与雄激素的分泌减少有关。男性在40岁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雄性激素，特别是睾酮的分泌会减少，进而导致男性出现一些跟女性更年期相似的症状。

对于女性更年期，现在几乎已经无人不晓，为什么对男性更年期却知之甚少？沈柏华解释，女性更年期有很明显的标志，即出现月经紊乱直至停经，这时，女人就知道自己的更年期到了；而男性更年期没有这样的标志，很难自我判断。同时，一到更年期，女性的雌激素水平骤然下降，各种更年期症状接踵而来，感受非常明显；而男性雄激素水平的下降很缓慢，很多人感觉不明显。

正因为如此，临床上，因为男性更年期综合征来泌尿外科就诊的患者很少。沈柏华说，来主动就诊的患者大多文化程度比较高，之前在媒体上了解过男性更年期的相关知识。还有部分则是因为其他疾病比如严重的性功能障碍来医院就诊，被医生诊断为男性更年期综合征。

其实，早在上世纪3 0年代，西方学者就发现部分中老年男性会出现一些类似女性更年期的症状，当时将这种疾病命名为“男性更年期综合征”。此后，这一综合征又被先后命名为“绝雄”“中老年男性雄性激素部分缺乏综合征”。直到2002年，国际老年男性研究会将这一综合征命名为“迟发性性腺功能减退症”（LOH）。当然，我们平时仍通俗地将其称之为男性更年期综合征（简称男性更年期）。

男性更年期是男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血清睾酮水平下降，患者表现出由雄激素水平低下引发的一系列相关症状和体征。美国马塞诸塞州医院曾有一项对1709位男性的临床横断面研究表明，男性总睾酮（TT）与游离睾酮（FT）分别以每年0.4%和1.2%的速度下降。睾酮对全身各系统都有直接或间接的作用，睾酮缺乏会导致机体骨骼、肌肉、脂肪、血液和心血管等组织器官及情绪和认知功能异常，性功能也会出现一系列问题。

总的来说，性欲下降、勃起困难、疲劳易怒、情绪低落或暴躁、注意力不集中、体力下降以及睡眠障碍，当中老年男士发现自己出现这些症状，就要警惕可能是男性更年期已经来临。

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孙颖浩介绍：“男性更年期与这些合并症的发生可能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对患者的健康构成严重威胁。但由于发病过程缓慢，加之公众对疾病认知匮乏，男性更年期极易被患者忽视，我国男性更年期的诊断率和治疗率远没有达到理想水平。”

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副所长谷翊群曾带领国内首个针对中老年男性的健康状况调研，评估结果显示，我国40～49岁男性更年期发生率为19%；50～59岁上升至38%，60～69岁则高达56%。北京协和医院泌尿外科教授、主任医师李宏军提出，为了让每一位男性都能够平稳度过更年期，必须知己知彼，提前了解男性更年期综合征的表现及危害。

情绪和认知功能障碍 首先要警惕性情和精神层面的变化，如忧伤郁闷、喜怒无常等情绪变化和胡思乱想、失眠多梦、头晕耳鸣、反应迟钝等神经衰弱的症状。

大肚腩 男性步入中老年以后，性腺功能减退，雄激素分泌减少，且生物活性睾酮水平也下降，而血和尿中的雌激素水平增高。雌激素水平增高又反过来对抗雄激素的作用，造成男性身体肌肉的减少，促使脂肪的形成，内脏脂肪的蓄积，进而出现腹型肥胖。这种大肚子不但给生活上带来臃肿、笨拙的不便，还与许多疾病相联系，如糖尿病、高血压、血脂异常等。

性功能障碍 雄性激素的部分缺乏，会使处于更年期的男性出现早泄、阳痿、性欲减退、精液量少等性功能障碍，这对男性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生育能力下降影响家庭和谐 如今，国家生育政策的松动增强了中年男性的生育愿望，却也凸显了中年不育的压力，使得40～50岁成为男性不育的又一个高发年龄段，这对有生育需求的家庭来说是很大的打击。更年期男性多发的“三高”，也会对生育能力造成负面影响。

关注症状，重视鉴别

男性更年期对中年男性而言是一个重要的关卡，成功过关就可以风平浪静，开启完美的晚年生活，有人将其形容成开启男人的“第二春”；闯关失败则后患无穷，甚至可以让个别男性悲惨地告别这个世界。面对这一挑战，辨别与判定非常重要。

男性更年期的诊断国内外尚无完全统一的标准。以往睾酮缺乏相关症状的评估建议通过问卷完成，2014版共识推荐老年男子雄激素缺乏调查表（ADAM量表）和增龄男性症状评分量表（AMS 量表）作为诊断和鉴别男性更年期的依据。

虽然AMS和ADAM量表在不同国家已得到广泛应用，但也有研究认为问卷的特异性较低，不适用于单独作为诊断男性更年期的工具。2014年，中国首部《男性迟发性性腺功能减退诊疗专家共识》发布。4年来，男性更年期领域的循证医学证据不断积累，诊疗理念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因此，在孙颖浩院士的牵头下，15位泌尿外科和男科领域的权威专家共同编纂了《2018男性迟发性性腺功能减退专家共识》（以下简称新版共识），并于2018年11月9日，在第二十五届全国泌尿外科学术会议（CUA 2018）上正式发布。孙颖浩院士表示，新版共识纳入了最新的医学证据和临床经验，不仅对疾病筛查的方法作出较大改进，也对治疗男性更年期的用药安全进行了更加系统的论证，这将进一步帮助临床医生规范诊治水平，让更多男性更年期患者获益。

新版共识的诊断标准明确指出，男性更年期的诊断应基于睾酮缺乏的相关症状（包括性功能障碍症状、体能下降症状、心血管舒缩症状和精神心理症状），同时结合血清睾酮或血清游离睾酮下降来判断，两者相辅相成。当有症状且总睾酮（TT）低下时，应当重视对黄体生成素（LH）、卵泡刺激素（FSH）、泌乳素（PRL）的检测，以便与原发性性腺功能减退进行鉴别。睾酮检测很简单，只需要去医院抽个血，大约一个工作日就可以看结果。医院男科、泌尿外科或内分泌科都可检测血清游离睾酮，花费大约在30～50元之间。

综合评估，个体化治疗

男性的主要雄激素为睾酮，95%是由睾丸间质细胞分泌，5%由肾上腺分泌，呈脉冲式释放，具有昼夜节律，受季节影响。睾酮的靶器官非常广泛，生殖、泌尿、皮肤、骨骼、肌肉、造血、心血管及神经系统等均有雄激素受体，因此，雄激素缺乏将严重影响男性的生活质量，特别是对于老年男性糖尿病患者，由于普遍存在睾酮缺乏，必须给予重视。

正确、合理地补充睾酮，可显著改善雄激素缺乏引起的相关症状和体征，恢复良好生活。但男性更年期与多种代谢性疾病存在“共病”现象，如腹型肥胖、代谢综合征、2型糖尿病、血脂异常、高血压、骨质疏松、抑郁症等，故需要对患者病情作综合考虑，评估睾酮补充治疗的获益和风险，选择个体化治疗方案。有研究发现通过合理补充雄激素，糖尿病、代谢综合征会更加容易控制，如糖尿病患者补充雄激素后糖耐量更好。由此可见，男性更年期的治疗不仅可以改善疾病症状，还有助于其他慢性疾病的控制。

睾酮补充治疗指通过外源性补充睾酮，恢复机体的正常睾酮生理浓度，进而改善由于睾酮缺乏而导致的生理变化及临床症状。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内分泌科的向光大教授介绍，按照给药途径，补充睾酮治疗可分为口服、肌肉注射、凝胶或经皮给药、皮下埋植制剂等方式。各种制剂和给药方式的优缺点不同，适合人群各有侧重，需要根据个体化治疗原则进行选择。比如，十一酸睾酮胶丸（安特尔）口服制剂，长期用药血药浓度稳定，由于以乳糜微粒的形式通过胸导管吸收，因此避免了肝脏的首过失活作用（编者注：首过失活作用是指内服药物从胃肠道吸收经门静脉系统进入肝脏，在肝药酶和微生物、胃肠道酶和微生物的联合作用下进行首次代谢消耗，使进入全身循环的药量减少的现象），故可优先选用。

睾酮补充治疗不是“洪水猛兽”

目前我国患者对男性更年期的认识水平还是比较低，很多患者不认为这是一种病，不去医院就诊。即使明确诊断了，很多人谈到激素（睾酮）补充治疗，犹如“洪水猛兽”，对于雄激素补充的安全性存在顾虑。同时由于临床医生对前列腺癌发生的顾虑（有研究认为，补充睾酮可能加重潜伏的前列腺疾病，如前列腺增生和前列腺癌），仍有大量需要接受睾酮补充治疗的男性更年期患者未能接受规范治疗。

新版共识指出，累计证据并不支持睾酮补充治疗与前列腺癌发生之间存在关联。共识也对睾酮补充治疗对于前列腺癌合并男性更年期患者、前列腺癌根治术后男性更年期患者、前列腺癌接受放疗的男性更年期患者等人群的安全性进行了评估，指出目前所有证据并不支持睾酮补充治疗对于前列腺癌患者不安全。孙颖浩院士指出，研究显示，前列腺癌跟睾酮的关系很复杂，用一句话很难说清楚，包括手术切除、化疗等不同的情况，但是不能说前列腺癌跟睾酮的关系是直接的因果关系。

针对中国人习惯通过补充一些动物的器官或者中药，来改善雄激素缺乏的状况，孙颖浩院士还特别提醒，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补充适量剂量的雄激素，比吃那些所谓“壮阳”的食物或药物更科学和合理。

改善生活习惯，平稳度过更年期

男性更年期综合征是人体正常衰老的必然过程。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男科中心副主任医师张志超表示，如果在日常生活中养成规律的生活习惯，消除不良的危险因素，可以有效预防并延缓更年期的到来。

常运动 经常运动可以保持健康的状态，同时也有益于睾酮分泌，使身体充满活力，达到延缓衰老的目的；适当的户外活动还可以调节植物神经，使心情愉悦并缓解紧张情绪。较好的运动有慢跑、游泳，或者有竞技意识的各种球类。

合理膳食 生活中要注意合理饮食和均衡营养，尽量避免多糖、多盐、多油等高熱量食品，多吃一些粗粮、新鲜果蔬。避免饮食辛辣等刺激，方可以保持血管敏感性，减少血管舒缩症状。需注意，严格的素食主义并不可取，适当补充一些肉类食物，有助于人体睾酮的合成与分泌，还有利于整体健康和抵御其他疾病。

戒烟戒酒、避免久坐 抽烟、酗酒以及久坐等不良生活方式都会影响睾酮的分泌，从而使男性更年期提前或加重综合征的症状。

防慢性病 许多慢性疾病，如糖尿病、冠心病等也是造成或者加重男性更年期症状的因素。一旦发现这些慢性疾病，要尽快、尽早治疗，可以有效减缓更年期的到来。

家庭的关爱是男性更年期的良药 妻子与儿女是男性更年期综合征患者的直接见证者和受影响者，也应该成为男性更年期综合征患者康复的积极参与者。妻子及子女的关怀可以减少更年期男人的孤独与恐惧感，同事的敬重可以让老年男人减少失落感。妻子的体贴、安慰很重要，夫妻联盟在大敌当前应当达成统一战线，彼此体谅关怀，忍让对方的“病态”，在拉锯战中不断磨合调节，找到最佳状态。做儿女的，应尽可能地体谅劳苦功高的老爸，用青春气息感染父亲，用贴心的话语安慰父亲，用耐心的耳朵倾听父亲的心事，哪怕实在听不下去，也可以换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避免发生冲突。

总之，男性更年期是人生的过渡阶段，并不是幸福生活和青春活力的结束。男性朋友们一定要正确了解，科学面对，愉快坦然地接受这一时段的到来。

◎链 接

中老年男子雄激素缺乏调查表

1.是否有性欲减退？

2.是否有体能下降？

3.是否有体力和（或）耐力下降？

4.是否有身高降低？

5.是否有生活乐趣降低？

6.是否有忧伤和（或）脾气不好？

7.是否有勃起不坚？

8.体育运动能力最近是否有下降？

9.餐后是否爱打瞌睡？

10.最近的工作表现是否不佳？

评价标准：对每个问题回答“是”或“否”，问题1或问题7或任何3个其他问题回答“是”即定为阳性答卷。如答卷为阳性，建议尽早就医，规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