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地区城市园林植物景观特色探讨

邬丛瑜，敬婧，陈波*，卢山

(1.浙江理工大学 建筑工程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2.杭州市园林绿化股份有限公司，浙江 杭州 310020)

植物是风景园林构成要素中唯一具有生命特性的元素，其生存离不开环境。园林植物景观是园林景观中最具地域性的元素，为人们提供了优美舒适、宜居生态的居住环境。植物景观是自然界的植被、植物群落或个体对人们产生的一种美的感受与联想[1]，是科学性与艺术性的结合，不仅体现自然环境的特征，载有乡土特色，还传承历史与文化，展示城市的特色。植物造景不仅仅是利用植物材料实现视觉上的审美效果，在生态和文化方面也有更深刻的含义。随着现代城市大规模的改造和建设，城市绿化不断发展，在为城市居民创造出更多活动空间的同时，“千城一面”“特色危机”等重要问题也不断暴露出来，很多城市不顾当地自然条件、历史文化，相互效仿，追求近期成效与经济效益，丢弃民族与城市文化特色，对自然环境也造成了一定的破坏，大大削弱了植物景观的生命力。因此，研究园林植物景观的特色具有一定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华南地区地处热带、亚热带，在植物景观上与其他地区有很大不同，城市园林植物景观效果良好，十分有特色。近年来对华南地区植物景观的研究较少，缺乏系统性，主要包括：1)华南地区典型城市的植物景观及树种多样性研究[2-3]；2)特色公园植物景观特色与配置方式研究[4]；3)华南地区树种和物种多样性研究[5-6]，这些研究对如何利用华南地区丰富的植物资源营造具有地域性特色的植物景观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对华南地区整体植物景观的研究和华南地区不同城市植物景观比较少涉及，因此，本文以华南地区为例，通过对海口、广州和深圳3个代表性城市的园林植物景观现状进行调查与分析，探讨华南地区城市园林植物景观特色，并分析同一地区不同城市园林植物景观差异和影响差异的因素，为华南地区城市园林植物景观营造提供借鉴，为城市营造具有地域性特色的植物景观提供参考。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华南地区位于我国南部，按照行政区域划分包括广东省、海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港澳特别行政区。华南地区地处高温多雨、四季常绿的亚热带、热带地区，日平均气温10 ℃以上天数大约在300 d以上，气候温暖湿润，降水丰沛，平均年降水量1 400～2 000 mm，形成了肥沃而独特的赤红壤和砖红壤；植物种类丰富[7]，仅维管植物就有8 000多种，地带性植被包括季雨林、热带雨林和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大部分木本为常绿植物，有少数落叶树种。乡土树种中，落叶树种仅占17.5%。在园林中应用和潜在的乡土树种共104科，主要有桑科、棕榈科、木兰科、蔷薇科、茜草科、大戟科、苏木科、蝶形花科和蔷薇科等，其中，热带科占66科，亚热带和温带科占38科[5]。广州、海口和深圳是华南地区3个典型而有特色的城市，海口地处海南岛北部，19°32′～20°05′N，110°10′～110°41′E，地带性植被为热带常绿季雨林，是我国仅有的两大热带森林区之一。广州地处广东省中南部， 22°26′～23°56′N，112°57′～114°03′E，地带性植被为南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深圳位于广东省南部，22°23′～22°43′N，113°17′～114°18′E，地带性植被为热带常绿季雨林，自然植被中典型的热带树种不多[2, 6, 8]。广州属于南亚热带湿润城市绿化区域，海口和深圳位于热带湿润城市绿化区域[9]。

1.2 调查园林绿地的选择与方法

公园绿地是城市绿地系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展示了城市整体植物风貌与园林建设水平。综合考虑城市公园的历史、地理位置、功能类型、营造特点、养护管理水平等因素，选择植物景观较好的代表性公园进行调研，包括广州越秀公园、天河公园、云台公园、流花湖公园，海口人民公园、万绿园、金牛岭公园，深圳中心公园、荔枝公园、洪湖公园、莲花山公园和彩田公园。选取各个公园中具有较好应用效果的典型植物群落进行拍照和平面图的绘制，对植物群落组成和结构等信息进行记录。

2 结果与分析

2.1 基于自然因素的植物景观特色

2.1.1 以丰富热带、亚热带植物资源营造地域性植物景观

一个城市的园林植物景观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该地的地域环境，植物景观特色的背后是富有地方特色的自然环境，气候环境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植被区系，不同城市针对不同的植被类型，要遵循适地适树原则，善于运用乡土树种。海口、广州和深圳地处热带、亚热带地区，本次调查城市园林植物群落中，海口共计71科165属209种，广州72科152属206种，深圳75科173属210种(含变种、变型)，植物种类丰富，有典型的热带、亚热带性，3个城市园林中应用最多的科相似(表1)，棕榈科和桑科植物种类繁多，除此之外，爵床科、茜草科、禾本科、千屈菜科、马鞭草科、楝科和石蒜科等在3个城市应用也较为广泛。物种最丰富的分布型均为热带-亚热带型、热带型、世界分布型(表2)。植物种类组成上，从表3知，3个城市乔-灌-草比例相似，乔木种类最多，占总树种的40%左右，其次是灌木、地被，地被植物较为丰富。

表1 海口、广州、深圳城市园林物种数最多的科

表2 海口、广州、深圳城市园林物种分布型

3个城市不同的植被区划使植被类型有所不同，调查发现，城市园林应用物种分布型也有一定差异(表2)，海口热带树种更有典型性，热带型与热带-亚热带树种比例高，共占总树种的71.3%，常绿树种比例也最高(表3)。在分布型类型上，广州和深圳比海口更加多样，广州热带-温带型物种比例比其他2个城市高，常绿树种比例在3个城市中最低，具有热带亚热带过渡的特点，植物物种上的差异也为形成各具特色的城市植物景观奠定了基础。

表3 海口、广州、深圳城市园林物种生活型

2.1.2 以单一特色乔木营造热带风情植物景观

华南地区具有显著的热带、亚热带特色，其光照好、湿度高等气候条件决定了适宜选择棕榈科、桑科榕属和其他具有热带、亚热带特色的乔木来表现其南国风情。在城市园林较开阔地带，常选用单一乔木成片栽植或列植、孤植，下层栽植低矮灌木或种植草坪形成鲜明的高低对比，营造热带风情(图1、图2)。棕榈科植物其单干直立不分支，或高大挺拔，或清秀婀娜，具有典型热带景观特色，其叶较大且多集中在树干顶部，叶多掌状或羽状分裂，形态优美[10]。常用于华南地区的有大王椰子Roystonearegia、槟榔Arecacatechu、蒲葵Livistonachinensis、棕榈Trachycarpusfortunei、三角椰子Dypsisdecaryi、酒瓶椰子Hyophorbelagenicaulis、油棕Elaeisguineensis、加拿利海枣Phoenixcanariensis、假槟榔Archontophoenixalexandrae等。但棕榈科植物叶面积较小，绿量较少，生态效益较低，不宜过度栽植。榕属植物则以枝繁叶茂、四季常绿的特点，给人以隔离和稳重的感觉，其气根、板根等极具热带雨林特色，形成别致的景观效果[11]，还往往形成独木成林的景观。常用的有榕树Ficusmicrocarpa、大果榕Ficusauriculata、小叶榕Ficusconcinna、橡胶榕Ficuselastica、垂叶榕Ficusbenjamina、高山榕Ficusaltissima、黄葛树Ficusvirensvar.sublanceolata、琴叶榕Ficuspandurata等。其他特色乔木还有凤凰木Delonixregia、羊蹄甲Bauhiniapurpurea、南洋楹Albiziafalcataria、木棉Bombaxmalabaricum、小叶榄仁Terminaliamantaly、蒲桃Syzygiumjambos等。

图1 深圳中心公园棕榈群落景观

图2 广州流花湖公园橡皮榕群落景观

2.1.3 以常绿树种配合彩叶花卉营造覆盖式植物空间

华南地区以常绿阔叶树种为主，海口、广州和深圳常绿树种的比例均在90%左右(表4)，群落终年常绿，季相变化不明显。上层配置分支点较高的常绿树种，以植物枝干、树冠和枝叶形成庞大而连续的覆盖面，这样营造的覆盖型空间[12]具有较好的遮荫效果，中层配置花灌木和色彩斑斓的色叶植物与花卉，下层配置耐阴地被与藤本。华南地区人们有经商传统，偏爱常青植物，寓意生意兴隆家业兴旺，因此园林中常营造郁郁葱葱，繁花似锦的植物景观[13]。以海口人民公园某群落(图3、图4)为例，该群落全部为常绿树种，上层大乔木槟榔、高山榕、印度榕Ficuselastica、莲雾Syzygiumsamarangense、倒吊笔Wrightiapubescens、香樟Cinnamomumcamphora和百日青Podocarpusneriifolius浓密的树冠形成一个覆盖式空间(图5)，为人们提供了较为通透且具安全感的遮荫、休憩的场所，中层灌木栽植了叶背红色的红背桂Excoecariacochinchinensis，叶色金黄的黄金榕FicusmicrocarpaGoldenLeaves，冬春三角梅Bougainvilleaglabra开洋红的花如同孔雀开屏，配上四季常开的小叶龙船花Ixorachinensis，给四季常绿的群落增添了一些色彩与变化，下层地被栽植地毯草Axonopuscompressus和金边麦冬Liriopeplatyphyllavar.Variegata。这样一个复层植物群落结构是“近自然”的，种类丰富，结构稳定，生态效益较高，也大大节约了空间资源。

表4 海口、广州、深圳城市园林常绿落叶 树种统计

调查的3个城市公园常用彩叶植物有朱蕉Cordylinefruticosa、变叶木Codiaeumvariegatum、红背桂、金叶假连翘DurantarepensDwarf Yellow、花叶假连翘DurantarepensAlba、花叶艳山姜Alpiniazerumbet、彩叶草Coleusscutellarioides、金边龙舌兰Agaveamericanavar.variegata、大叶红草AltemantheraficoideaRuliginosa、红背竹芋Calathearufibara、彩叶竹芋Calathearoseo-picta、红叶苋Iresineherbstii、网纹草Fittoniaverschaffeltii、黄脉爵床Sanchezianobilis、蚌花RhoeospathaceoCompacta

图4 海口人民公园群落景观平面

图5 华南地区覆盖式植物空间

等，常用的花卉有洋金凤Caesalpiniapulcherrima、龙船花、三角梅、马缨丹Lantanacamara、水鬼蕉Hymenocallislittoralis、蟛蜞菊Wedeliachinensis、扶桑Hibiscusrosa-sinensis、希茉莉Hameliapatens、长春花Catharanthusroseus、狗牙花ErvatamiadivaricataGouyahua、朱缨花Calliandrahaematocephala、黄蝉Allemandaneriifolia、龙吐珠Clerodendrumthomsonae等。这些彩叶植物与花卉避免了常绿树种形成单调的景观。

2.1.4 以地域性果树营造奇趣植物景观

华南地区果树资源丰富，有许多既具奇异观赏特性，又味道鲜美的果树。果树除了具有景观树种的一般特性外，常以美丽的花、奇异的果实和迷人的芳香为植物景观增添趣味性。它们观赏价值高，同时具有一定的经济效益，可为华南地区营造一种可观、可尝、可游的独特景观。广州、深圳与海口常见果树有荔枝Litchichinensis、龙眼Dimocarpuslongan、杧果Mangiferaindica、蒲桃、菠萝蜜Artocarpusheterophyllus、番石榴Psidiumguajava、番木瓜Caricapapaya、莲雾、椰子Cocosnucifera、榴莲Duriozibethinus、山竹Garciniamangostana、蛋黄果Lucumanervosa等，充分利用了果树的色彩与形态等进行形式多样的配置，如黄色的杧果、番木瓜、蛋黄果、蒲桃，红色的荔枝、莲雾，紫红色的山竹等以丰富的色彩和奇异的形状吸引游客，引发人们的好奇心。深圳莲花山公园林植的成片荔枝，分隔出了一个园林空间形成荔枝林，春季开出金黄色的花，招蜂引蝶，夏季开始挂果，由绿变红，红色的果实营造了一片丰收的景象，非常壮观。除此之外，还可以孤植个体姿态优美的果树以突出果树个体美，对植或与其他树种组合丛植，增添季相性景观，增加景观趣味性。

2.2 基于人文因素的植物景观特色

2.2.1 以民族文化为核心的植物景观(海南)

海南民族众多，黎族文化和火山文化是当地的本土文化。黎族人生活编织品主要采用的植物有粉单竹Bambusachungii、露兜Pandanustectorius、黄藤Daemonoropsmargaritae等，所用草药也主要来源于周围植物如番木瓜、鸡血藤Kadsurainterior等，房屋建造和环境布局常采用蒲葵、凤凰木、无花果Ficuscarica等植物[3]，因此，这些植物都能反映当地文化与地域性特征，更多地被应用于园林绿化中。海南黎族盛行图腾崇拜[14]，很多图腾图案被应用于植物景观设计中，如海口人民公园入口处，用不同颜色的植物构成色块形成蛇图腾图案，给人留下鲜明的印象(图6)。

2.2.2 以岭南文化为代表的植物景观(广州)

从地域上讲，岭南文化大体分为广东文化、桂系文化和海南文化3部分，广州作为现阶段岭南文化的中心之一，具有悠久的历史。从距今四五千年的新石器时期就已开始，有建城前的百越文化、建城后的汉越文化融合和中西文化交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具有鲜明特色的地域文化。广州受中原内陆文化和海洋文化的影响，植物景观注重遮荫，还常常体现一种海滨气氛，“龙”“鱼”等元素以不同形式体现在植物景观中[15]。流花湖公园的“蒲堤”(图7)，整个堤岸两侧成排栽植乡土树种蒲葵，夏日成为一个绿色的遮荫廊道，形成非常有特色的滨海亚热带景观。其次，受享乐型消费文化的影响[16]，园林植物景观更注重观赏性，喜爱色彩艳丽的花卉植物。

图6 海口人民公园入口植物群落平面、实景及蛇图腾图案

图7 广州流花湖公园蒲堤群落实景、平面

2.2.3 以移民文化为特点的植物景观(深圳)

作为改革开放的窗口和新兴移民城市，深圳拥有独特的地缘和人文环境，相比海口和广州，具有更大的开放性、包容性与创新性，是最适宜海内外英才创业拓展的活力之都。植物景观现代感鲜明，趋向于大色块、大空间的植物造景，善于用简洁流畅的曲线构图。莲花山公园南部以草坪和热带、亚热带植物组成的椰风林草坪景区，为人们提供了开敞的活动空间，将传统的植物配置风格与现代化的草坪融为一体，形成了现代自然的风格。其道路旁一块植物小景(图8、图9)，疏密适当的种植了变叶木、花叶垂榕、金边龙舌兰、三色龙血树等彩叶植物，配以景石，形成色彩丰富、形态优美、自然亲切的前景，三角梅、龙船花和黄蝉填补了观花植物的不足，借大王椰子背景，形成了典型的乔灌草自然式植物群落，然而花叶垂榕、三角梅等植物球形的修剪，又融入了现代手法。莲花山公园顶峰围绕邓小平雕像营造的植物景观表现了城市精神，非常具有时代特色。

图8 深圳莲花山公园植物群落实景

3 小结

我国华南地区地理位置优越，气候宜人，植物种类繁多，在园林绿化配置上较为出色。通过调查分析发现，在园林植物种类上，大多数是热带、亚热带性科属，棕榈科、桑科等运用最多，常绿树种占优势。善于应用彩叶繁花，注重色彩搭配与季相变化，营造郁郁葱葱具有多层次的热带植物景观，其丰富的果树资源为植物景观增添了趣味。海口园林植物更具典型热带性，广州则呈现热带-亚热带过渡特点，海口、广州、深圳3个城市植物景观充分体现其各自的民族文化、岭南文化和移民文化。

城市园林植物景观之所以会呈现不同特色，其背后有深层原因，一个城市的园林植物景观依赖于城市的自然与人文环境，包括地形地貌、土地土壤、气候水文、历史文化和民风民俗等，探究植物景观外在表现与地域环境之间的内在联系，对营造富有特色的植物景观具有重要意义。海口、广州与深圳地处我国华南地区，在自然环境上有一定的相似性，因此植物景观呈现出了一定的共同特点，然而在具体的环境和城市文化上的差异则导致了园林植物景观的差异，赋予其特殊的内涵与气质，由此造就了具有地域性特色的城市植物景观。因此，要合理选择植物材料，构建合理稳定的植物群落与空间，挖掘本土文化内涵，营造出具有浓厚文化氛围的植物景观。本研究从自然和文化2方面对华南地区城市园林植物景观影响因素进行了较为详尽的分析，但是政治、经济因素和其他因素如城市定位、艺术等对园林植物景观的影响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图9 深圳莲花山公园植物群落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