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喜阳
七月,那是一个充满诱惑和幻想的季节,阳光总是那样的妩媚和妖艳,照耀在你雪白的肌肤上,玩弄着一闪而过的岁月,散发出多情而猩红的光芒。我喜欢这个七月,因为总是能够在这个季节被上帝临幸,成为奇迹的幸运儿。不仅仅单纯喜欢七月的色彩和性格,更喜欢七月的故事,甚至是全部的内容。这个季节包裹着我所有的快乐和忧伤,承载着岁月所有不可告人的流年,那些无法洞悉的秘密,冥冥之中总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碰撞我生命的球体。
记得苏童在小说《稻草人》里也有关于七月的描述,那是我喜欢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是我喜欢的句子:“七月的棉花地很干燥,在一些茂密的叶子和棉铃下面,土地呈现龟裂散乱的曲线。沉寂的午后,阳光烤热了整个河岸,远处的村庄,远处那些低矮密集的房子发出烙铁般微红的颜色。”我要感谢七月的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她的悲怜,因为就是在这个距离阿波罗最近的季节,我偶遇了女神缪斯,并开始了一段充满诗情画意的新生活。
生命真是如上帝精心设计的恶作剧一般,有些事情的发生就是那样的突如其来,我爱上诗歌也许就是不经意间的事。人也是个奇怪的动物,为个起初一个稚嫩的冲动,竟也不知不觉的走了一年多,而且我说的一年,是与诗歌朝夕相伴,牵手走过的浪漫的365天。让我既感慨时间匆忙的脚步,又惊叹诗歌神奇的魅力,因为对于我的个性来说,一个陌生的事物能喜欢个把月,已经算是很长久的等待了。所以爸爸妈妈经常说,我这一生具备了诗人流浪的内在条件,但是缺少点文人墨客那种与生俱来的禀赋。我清楚地知道没有先天的内在素质,后天的努力终究成不了大诗人的充分条件。幸运的是,我始终没有放弃。因为我记住了罗伯特·勃莱的话:“贫穷能听到风声也是好的。”无疑,我在文学的底蕴上是块贫瘠的土地。
庄子在《庄子·大宗师》里记载:“路遇,遂成莫逆之交。”我一直就懷疑自己有这样的福祉,能够在喧嚣,充满引诱的现代物欲横流的生活里偶遇缪斯,所幸的是我遇到了,并且成为了朋友(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权且算对方默认了)。但就这一点来说,我赢了生活。
没有人不崇拜英雄,因为对英雄的崇拜没有罪。我也是。年少的时候,因为喜欢散文,写些琐碎的生活,记录些过往的流年,笔端挥发出来的都是少年的单纯。乃至绝大部分的习作都见诸报刊,杂志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幸福感,往大了说可谓是虚荣感。那些东西一直都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像是尘封多年的佳酿,在日子索然无味的时候,当生活黯淡无光的时候,当性情荒唐颓废的时候,拿出那些少年的“荣耀”摩挲一下,竟也能情不自禁地产生一些淡绿的涟漪,一点内心悲伤的聊以自慰,至今我对散文仍情有独钟。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感激,一种无法用语言名说的复杂的情愫,总之后来,我遇到了诗歌。
年少的时候,很羡慕“江湖夜雨十年灯”的生活,仗剑走江湖那是何等的洒脱,何等的豪气干云。有烟,有酒,有诗,有女人。即使做不了武侠鬼才熊耀华,至少也能效法浪子楚留香。天涯海角去奔波,大江南北去流浪,去寻找那些浸透着诗意的所在。李白有诗云:“俱怀逸云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正是我当时蒙昧无知的想法,更痴心妄想的做个杜甫笔下的公孙大娘“剑器一舞动四方”。可是当岁月悠悠的走过,山河依旧无恙,青春岁月年少的冲动,青涩的翔舞却早已了无踪影。只剩下一个忧伤的自我,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篮子,那里面是我全部的财富——诗歌。就这样一点属于自己的财产,我背井离乡了。流浪的日子,没有尽头……我回忆起电影《四根羽毛》里的一句台词:“上帝会把我们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那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或许这个答案要等到自己老态龙钟了,才能够回答。现在我能确定的是,二十几年的岁月,我对诗歌有了新的认识。
朝阳照着露珠,露珠便迸射出炽热的光辉;月亮映着露珠,露珠便流淌着清冷的流华。然而离开了日月的光辉,这些夺目的宝珠只不过是黯淡的一滴水,在黑暗中静静消逝。时代的诗人只不过是那个被日月照射到的幸运儿罢了。
世上本没有诗人,就像是鲁迅说的:“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诗人也一样,别人给你的赞美和冠冕多了,自然就成为了耀眼的明星。碰上了时势便成了诗人。诗人是渺小而不值得赞美的,正如我们看见发光的露珠道的却是它背后的日月。
听到著名歌星王力宏的那首《心中的日月》我总是感慨万千,是不是想到了诗人的命运,诗歌的命运?其实幸与不幸都和幸福一样,都是一种感觉罢了,又何必执着?
读诗写诗一年多,看了很多优秀的诗篇,读了很多惊奇的文本,遇到了不计其数的诗人,著名的,尚籍籍无名的,从50后到90后,传统的、中间代的、先锋的、拉美的、欧美的……都有。令人欣慰的是,无论什么样的时代环境,沧海桑田怎么变迁,时间如何的迁徙,诗歌这样的文学样式是始终不会封闭的,自然诗人这个雅号也不会湮没。和安徽诗人老镜策划出版了《80后诗典》,这一纪录和收藏活跃在棱角论坛及各大诗歌论坛的诗人的优秀文本(编者和作者是这样认为的),出版后反响巨大,虽然褒贬不一,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很多赞叹的声音,即使是摘斑索瘕,对我们编者也是最大的慰藉了。
记得和现代著名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平市作协主席于耀江谈诗时,正是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对《80后诗典》恶言重创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极度的苦闷和彷徨,但是大哥的一席话,释然了我久违的心结,给当时处于诗歌十字路口的我指明了一条道路:
中国诗歌呈现现在这种开放的格局,应该是我们目前看到的最好节点。尤其在民间,在网络,相当于精神罂粟在黑市的交易。有两种可能,一是诗歌情况普遍不好,让诗歌的英雄和领袖不能产生;二是普遍的好带来好的消解,有些属于时间和历史证明的东西,暂且无法在眼前的现实得以凸现。当然,我倾向于后者。
我们在现实中找不到鞋子,在文字中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鞋子,即使找到了,是不是自己的鞋子也是个问题;是自己的鞋子,穿在脚上合不合适,还是个问题。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光着脚走吧,等哪一天遇到鞋子,穿在脚上再说。
当然,光着脚的人,是时刻都想把脚交给一双合适的鞋子,混同到所有穿着鞋子的人群里,让穿着鞋子的人不再投来异样的目光,和至少认同这个光着脚的人终于成为了他们的同类。
在谈及诗歌文本的表达方式和当今诗歌走向的时候,他更是一针见血地说道:
诗歌文本不像叙述文本,讲好一个故事就可以了。这个故事的讲法,可以是民族的,甚至是传统的,还可以是先锋的,即欧洲的和拉美的都可以。诗歌文本则不能过于民族和传统,因为现代诗歌本身就是舶来的东西,包括从思想到形式,只不过经过连接和融合才衍变到现在这样。而且在中国的当代,现代诗想要找到现代的位置,这个过程又人为地变得非常复杂。从诗经开始的大的传统,已经几千年了;从五四开始的小的传统,也已近百年了;不能设想,按照这两种方式的任何一种去写我们今天的诗歌,遇到的思想问题和审美问题,恐怕都是我们在怀旧的情结里不能讨论的问题。
这些掷地有声的话,一直就刻在我的心灵之上,脑海之中,永远不会涂抹。
诗歌是一种时快时慢的现实和背景,是积累,是消耗,以及感恩的生活。
虽然身在异乡,但是家乡的诗人们,四平的诗友们,仍然牵挂着远方身在南国的小弟,自是令我动容和感激。夜深人静的时候和老镜哥哥聊天和四平诗人杨海军大哥聊天,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索尔仁尼琴的名言:“只要还能在雨后的苹果树下呼吸,就还可以生活。”所以是诗歌让我有幸遇到他们,是文字把我们漂泊的心拉扯到一起,相互取暖。
在吉林师范大学求学的时候,也是我诗艺逐渐成长的日子,我就一直认为诗歌应该有个内在的支撑点,有个想要表达的内核,尽管是文盲白丁听了,也会感同深受,理解你作品所要呈现的诗意和所要表达的主旨。就这一点我和老镜也不止一次地探讨过,我一直认为诗歌应该像散文那样,优秀的散文至少可以分几点评判标准:构思巧妙,立意高远,真情感人,文辞华丽,完整自然,声情并茂。只要你抓住了其中一点,并让人感受到了关键点的欣喜,我想,这就是好的散文。诗歌文本也不例外,意象多了,语言太雕琢了,句式太复杂,就多一些繁冗,累赘的东西了,更不利于诗意的呈现,延伸和扩展。所以作诗,我们要保持独立的心灵活动,单纯的思维,要辽阔的思路和高远的立意。所以我喜欢吉林师范大学哲人刘诚教授的话:“没有诗的心灵,主体存在就没有什么意义,我来过,我去过,我存在过……”
诗歌创作是一项巨大的心灵活动,也是不可轻易而成的脑力劳动,并需要体力劳动的辅助和支撑。单纯的诗歌创作会结出清澈的果子,像野溪流于山涧,无声无息。繁重的诗歌创作需要皓首穷经的阅读,搜肠刮肚的思考,思维无边无际的漫游,自然会把一生的力量爆发于千钧时刻的一瞬,产生惊天动地的效果。这两种诗歌创作和诗人无疑都是俯拾皆是的,但是我希望年轻的时候属于前者,苍老的时候属于后者,那是多么大的福缘啊!
生活原本就不是一条平坦的大路,时而蜿蜒曲折,时而坑沟泥泞,时而颠簸流离,时而陷入痛苦的深潭,一点都动弹不得。但是我坚信,生活也有风月霁光的时候,也有风景旖旎的时候,也有悱恻缠绵的时候,也更有温馨浪漫的时候。关键是你怎么样看待她,就像是你怎么样看待诗歌一样。你把她当成你的梦中情人相比你把她当成你的佣人,自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你所获得的情绪也就不同了。善待诗歌,善待自己,是不是我们自称诗人的本分?
喜欢是一种难言的诉说,爱更是一种沉默的表白。对于诗歌,需要永远怀着虔诚的敬仰。
春去夏来秋又至,又是一年叶落时。不同的是,今年是在深圳,而非故乡。安妮宝贝说过,做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是心甘情愿的,总是能够变得简单。这句话,今天我转移到自己的诗歌偏爱和创作上,是不是也恰如其分呢?
必须经过那些独自飞翔的日子,纷纷打开,像打开一本异端的书一样打开自己。
电影《玻璃樽》里有一句经典台词这样说:“星星在哪里都是很亮的,就看你有没有抬头去看他们。”把这句话送给为《80后诗典》倾心付出的同僚们,棱角诗社的兄弟姐妹们,所有80后的诗友们,愿你们如一颗明星划过苍穹,点亮整个诗意的天空。
因为诗歌还活着,我们還活着……(窗帘忽然闪了闪,好像有人掀开它,偷偷闯进了我黑暗的卧室。我声色不动,因为我知道,这是晨曦,是阳光,是又一个日子,被光线揭开,按时来临,正如福音——因为我还活着。——池莉《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