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婷婷
影片《远去的牧歌》剧照
新疆首部巨幕电影《远去的牧歌》,自2018年11月28日在新疆各地州部分影院上映至今,观影人数已过百万,且上映首周票房突破100 万,全疆上座率与同档期影片比喜占榜首。
100 万这个数字在电影投资、制作中十分微小且可忽略不计,但做了对比以后方能显现出这100 万对于电影《远去的牧歌》乃至新疆少数民族题材电影非同一般的意义:拥有周润发、郭富城等超一线巨星,投资超过2 亿的商业大片《无双》,全国收入12 亿票房,但在新疆上映一个月票房也不过400 多万。而电影《远去的牧歌》,投资赶不上《无双》的零头,却在新疆票房市场上突出重围,成为黑马,的确值得祝贺和铭记。
电影《远去的牧歌》,自选题立项至最终成片上映,前后历经三年时间,这一路艰辛、坎坷、泪水和欢笑都深深镌刻在我们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心中。自古以来,草原民族书写的游牧传奇源源不断汇入人类文明的大河,今天,面对游牧迁徙、转场这一即将消失的、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曾经非常重要的草原文化载体被电影记录,电影《远去的牧歌》进行大胆的尝试和探索:全面启用非职业演员,前后动用各类牲畜三十余万头,对春夏秋冬大规模转场进行了一次抢救性的、带有记录使命的拍摄。我非常荣幸,从该片策划之初便紧紧跟随着主创人员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从报纸角落豆腐块大小有关哈萨克牧民转场的新闻报道,到最终定稿版本的影片呈现在审片室的大银幕上,我才深深地体味到:这宝贵的三年时间里参与到影片创作拍摄的每一个人身上肩负的使命,在耳边响起各界领导、专家、学者、媒体朋友持久不息的掌声中实现了!
影片以哈萨克牧民胡玛尔和哈迪夏两家人因一次暴风雪中转场所发生的意外事故造成的矛盾展开故事,讲述了在40年的跨度中,两家人及草原牧民对于轮回迁徙的生活以及存在于这种非同一般生活方式下的生产生活变迁和情感心路历程,讲述了自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定居兴牧政策引导下,草原牧民的生活发生的崭新变化,不仅体现出我区各族群众和全国人民一道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时代主旋律,同时也反映出游牧传统文化与新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冲突与融合。
从电影对白台词的节选中阐述,这也许就能明白如此多的观众走进影院的原因:
牧民:“羊皮别克收羊皮,连死羊也不放过。”
羊皮别克:“你有啥呢,你有车吗?你买得起车吗?”
哈迪夏:“树没了,鸟就不来了,鸟不来了,蝗虫就多了,蝗虫多了,草就没了,你说草没了,那些羊吃什么?”
影片《远去的牧歌》剧照
时代在发展,经济在进步,改革开放40年来,新疆各族人民生产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绵延几百公里的塔玛牧道,伴随哈萨克族牧民千百年来的转场生活从传统的马匹逐渐变成了摩托车、汽车甚至是火车,从曾经简单的“以物易物”到牧民养山羊卖羊绒、挖冬虫夏草卖钱等,年迈的胡玛尔和哈迪夏老人不禁感慨道:现在连在草原上喝一碗马奶子都要收钱。影片中的羊皮别克在现代市场经济活动中的实践和亲历亲为,让他成为了在草原上第一个开上汽车的牧民。在“羊皮别克”的影响和带动下,草原上的一些牧民逐渐放下了传统的游牧生活,加入到脱贫致富的队伍中。影片中有一个段落让人印象深刻:胡玛尔为了劝说羊皮别克“改邪归正”,和牧民骑着马追赶轿车,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留下的是尘土飞扬和深深的两道裸露白色泥土的车印,车印下寸草不生。
坚守传统意味着落后贫穷一无所有?
追求经济价值意味着破坏生态舍本逐末?
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这也是影片留给我们无限思考的内容。
哈迪夏:“我要走了,请原谅我,但愿明年,还能见到你们。”
胡玛尔:“我们都老了,去找你的归宿去吧,我会想你,走吧。”
胡玛尔:“老伙计,如果让你挨饿了,请你原谅我。”
深深植根于草原文化的哈萨克族生活中,反映其历史文化传统、社会经济生活、传统道德观念以及民族审美情趣等诸多方面,都与各种各样的动物密不可分,而影片中对于人与动物之间那种自然、无障碍、互相尊重、彼此依恋的段落十分打动人心:胡玛尔家小牛出生后全家人的喜悦,仿佛新添了人口;哈迪夏的孙子小里亚斯看着小驼羔吃奶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到母骆驼临死前眼角的泪水,小驼羔的哀鸣和哈迪夏站在山头手握马鞭的隐忍;转场搬家时毡房穹顶上一窝新出生的小燕子让哈迪夏一家不知所措和最终胡玛尔把燕子一家安放在马桩子上;从羊群被狼袭击后牧民的愤慨到胡玛尔追逐孤狼放下猎枪却用马鞭狠狠地抽下去,以上无一例外地描绘了哈萨克人和动物之间天然质朴的关系,此外,转场过程中坐在驼峰木栏两边的小男孩和小羊羔,趟河时牧民马背上的幼小牲畜,都让影片充满了灵性和质感。
随着胡玛尔老去,一直陪伴他转场的大黑马也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当胡玛尔老人颤颤巍巍走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马时,老马深知,这是他们最终的告别。告别是需要仪式感的,它眼中渗出的泪水和鼓足所有力气奋力撑起的早已衰老身体,这是它和胡玛尔老人之间融入血液的彼此尊重和信赖,在最后一刻,他们彼此都是完整的、体面的,老马远去的背影,胡玛尔老人的泪水,让无数人潸然泪下。
胡玛尔与鹰也是影片中刻画非常动人的部分。“把它饿急了,它会去找吃的,让它跟我到定居点,它会变得没用”面对即将改变的生产生活方式,胡玛尔老人选择了接受,但是接受不意味着全盘的接纳,面对多年驯养有素捕猎威猛的猎鹰,他选择了放手,让猎鹰回归体现它原本价值的大自然中去,于胡玛尔,也于猎鹰,这是艰难痛苦的抉择,胡玛尔多日的闭门不见,不吃不喝,猎鹰被放生又飞回毡房无尽地等待,最终,是毡房圆形穹顶上猎鹰清亮的鹰哨和盘旋凝望,再见了我的胡玛尔,再见了我的老伙计。
萨吾列西:“可是,博兰古丽怎么办?让她也放羊吗?”
胡玛尔:“我突然觉得,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了。”
影片一开篇在暴风雪中诞生的“博兰古丽”,是改革开放以来,在“退耕还林、退牧还草”政策下的新一代哈萨克牧民代表。他们出生在草原,经历过艰辛转场的游牧生活,体味过草原亦苦亦甜的无尽滋味,他们的生命源于草原,生活源于草原,爱情源于草原,自身的价值更源于草原。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教育的普及,他们走出草原,接受高等教育,用知识改变命运,博兰古丽深知,她早已看到比站在马背上观望更远的世界。相比胡玛尔老人对于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的深深叹息,博兰古丽带给我们的,是未来草原的希望。
哈迪夏:“最后一次转场?!”
最后一次转场?哈迪夏老人发出惊叹的疑问。影片以最后一次“现代化转场”作为结尾,里亚斯将帐篷及行李全部装进了卡车,胡玛尔老人和哈迪夏老人从毡房里盛装走出,依旧选择骑马走完最终的转场之路,夕阳下两人骑马远去的背影最终合二为一,代表着告别,也预示着接纳。
电影《远去的牧歌》,一曲悠扬的牧歌,一幅变迁的画卷。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哈萨克族在历史进程中曾经无数次搬家转场,无数次迎接生命往来和自然变化,牧歌悠扬,即将远去,所有的一切,是传承?是保留?是进步?是摒弃?都交给后人去评判吧。
感谢生命,感谢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