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中“治理有效”的实践路径与制度创新
——基于陕南汉阴县“321”乡村治理模式的分析

2019-06-18 02:01:14
云南社会科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汉阴县精细化村民

李 博 杨 朔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大决策,并将“治理有效”作为了乡村治理的基本目标。报告中首次提出了建立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治理机制,这一创新之举为当前乡村治理的现代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也是实现“治理”有效的基本路径。从中国乡村治理的基本路径来看,粗放式、低效率等一系列制度性瓶颈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发展进程和治理有效性的发挥,进而影响到了乡村社会的和谐与稳定。无论是从历史维度,还是从发展的维度来看,中国的乡村始终是决定现代化建设的根基和重要因素,乡村治理的现代化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和先决条件。国家提出治理现代化的发展目标,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总体方向是要打破延续至今的基层“简约治理”模式,强化国家对乡村事务的直接介入能力,通过建立现代乡村治理体系,实现国家规划秩序对基层社会自然秩序的替代①桂华:《面对社会重组的乡村治理现代化》,《政治学研究》2018年第5期。。紧紧围绕这一目标进行有效的探索,是乡村治理在实践层面需要解决的主要议题。

从乡村治理的实践逻辑来看,“治理有效”是要在现代国家治理体系下实现乡村的“善治”。这种“善治”理念的背后是对乡村治理体系的进一步形塑,也是对乡村发展软实力的有效提升。目前,针对治理有效学术界也开始尝试从不同的角度来解析,并从学理层面来分析实现治理有效的基本条件。胡红霞在以国内外研究动态回应中国乡村治理发展与变迁的基础上,提出了“治理有效”的逻辑体系与分析框架①胡红霞、包文娟:《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治理有效》,《重庆社会科学》2018年第10期。。张树旺探索了广州南村以民主决策机制创新为突破口的乡村治理机制,树立了以村委会为代表的治理有效的典型②张树旺、卢倩婷:《论治理有效的新时代乡村治理体系的塑造》,《华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周应恒则在梳理部分农村综合改革试验区相关改革经验的基础上,指出适度调整乡村自治范围、充分发挥党组织的引领作用、真正落实村民自治、激发乡村内生动力,是推动乡村“三治”结合、实现乡村治理有效的重要路径③周应恒、刘余:《乡村治理有效的实现路径:农村改革试验区的经验探索》,《财经智库》2018年第4期。。总体而言,目前学术界对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治理有效”的研究整体比较薄弱,大多数研究仍然停留在理论的阐述和解析上,缺乏结合地方实践分析治理有效在基层的运行逻辑,并将理论研究和经验研究有效结合的研究。有鉴于此,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陕南汉阴县所探索出来的“321”乡村治理模式为研究对象,分析治理有效的乡村逻辑,进而阐述治理有效的基本内涵及其对当前中国乡村治理的启示与理论价值。

二、“三线两化一平台”:协同治理理论下的新型乡村治理模式

陕南汉阴县地处秦岭腹地,是典型的山区地带,属于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全县辖10个乡镇,141个行政村,人口31.3万。2018年暑期,笔者所在的乡村振兴系列研究团队在汉阴县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调研,主要就该地在县域经济发展与基层治理过程中所探索的“321”乡村治理模式进行了详细调研,以分析其中所蕴藏的学理性问题,从而更好地阐述乡村振兴中“治理有效”在乡村运行的现实逻辑,以及实现“治理有效”需要具备的条件。笔者发现,汉阴县所推行的“321”乡村治理模式是实现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举措,也是实现乡村“善治”的重要途径,为当前的乡村治理提供了有效的借鉴。

(一)协同治理理论下的“321”乡村治理模式

协同治理在治理理论的基础上强调合作治理的协同性,指的是处于同一治理网络中的多元主体间通过协调合作,形成彼此啮合、相互依存、共同行动、共担风险的局面,生成有序的治理结构,以促进公共利益的实现④张仲涛、周蓉:《我国协同治理理论研究现状与展望》,《社会治理》2016年第3期。。协同治理理论的内涵包括治理主体的多元化、各子系统的协同性、自组织间的协同、共同规则的制定⑤李汉卿:《协同治理理论探析》,《社会经纬》2014年第1期。。汉阴县的“321”乡村治理模式具体指在乡村治理中采用“党员联系群众、人大代表联系选民、中心户长联系村民”的方式,以管理网格化、服务精细化为基本路径,以村级治理平台为依托的“三线两化一平台”乡村治理模式(简称“321”)。在这一治理模式中,人大代表、党员、中心户长共同参与,形成了多主体共治的格局;与此同时,在治理过程中以网格化和精细化作为主要的治理手段,通过在村庄一级设置自治平台、制定村规民约、发展社会组织、开展民主协商、建设信息平台等方式来强化村民的自治,实现群众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教育和自我发展,并在这一过程中通过治理体系的协同和优化实现乡村治理能力的有效提升。从乡村治理的理论视角来看,当前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官僚制和简约治理方法之间互动的结果,不是前一种,也不属于后一种模式⑥吕德文:《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简约治理》,《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17年第6期。。而“321”乡村治理模式则是嵌入在国家官僚制和简约化治理中的有效治理模式。

(二)“321”乡村治理的基本内涵与运行逻辑

汉阴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面临贫困人口多、贫困程度深、贫困面积大等问题。为了有效解决贫困人口内生动力不足、村级经济组织涣散和村民自治化程度不高等问题,2016年汉阴县在不断探索脱贫攻坚的过程中,将“321”乡村治理模式运用到了当前的乡村治理中来。在脱贫攻坚起步阶段,汉阴县的机关干部平均每个人需要帮扶8-9名贫困户,更有甚者需要帮扶10-20名贫困户。这一方面是因为县内的贫困户数量居多,另一方面是由于机关干部人数太少。所以,如何将有效的力量发挥好,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实现治理能力的提升,就成为汉阴县乡村治理需要思考的重要议题之一。

从乡村治理的基本逻辑来看,汉阴县所推行的“321”乡村治理模式是对治理结构的重新调整和完善,而这种结构的调整是通过对县一级内部治理的创新和结构优化来实现的。如图1所示,在汉阴县所推行的“三线两化一平台”乡村治理模式中,所谓“三线”是指实行三线联系群众工作法:一是党员联系群众,采取乡镇党委抓党支部,党支部抓党员,党员联系群众的模式,通过这一模式来发挥党员在乡村治理中的作用。目前,全县有6000余名农村党员已经全部参与到了三线建设中。二是人大代表联系选民,其主要采取镇人大主席团联系代表小组、代表小组联系人大代表、人大代表联系选民的模式,在行政村一级设立人大代表工作室,每周三,县里的各级人大代表在村一级接收选民对政策执行的反馈,听取选民对村庄治理的意见。截至目前,全县815名各级人大代表共收集选民意见2000余条,为村庄治理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三是中心户长联系村民,按照乡镇政府指导村委会、村委会抓中心户长、中心户长联系村民的形式来展开。

“两化”具体是指在乡村治理中采取网格化管理和精细化服务:一是实行网格化。在所有行政村、社区设立一、二、三级网格,一级网格长由行政村或者社区一级的村干部担任,二级网格以村民小组即自然村为单位设立,网格长由小组长担任;二级网格之下还设立三级网格,网格长由中心户长担任,每个网格按照20-30户规模划分。网格长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宣传国家政策,调处各种矛盾纠纷,反映社情民意等。二是实行服务精细化。按照经济收入、家庭结构等将村庄中的农户分为放心户、关心户和连心户,其中,家庭收入超过村庄平均水平和连续三年被评为“平安家庭”的家庭定位放心户,村委会对其进行等候在线服务;家庭收入低于全村平均水平且近两年未被评为“平安家庭”的家庭定位关心户,三线人员定期到家里进行有针对性的服务;留守人员、贫困户、残疾人和有刑满释放人员的家庭被定位连心户,每户确定一名党员、人大代表或者中心户长,实行一对一帮扶。

“一平台”具体是指以村党支部为核心、村民代表大会为决策主体、村委会为执行主体、村监委会为监督主体、村级社会组织为补充的“五位一体”的村民自治平台。在自治平台建设中,通过制定完善村规民约、大力发展社会组织、积极开展民主协商与建设高效信息平台等方式,助力乡村治理现代化能力的提升,并最终实现乡村的“善治”。

图1 汉阴县“321”乡村治理模式运行图

三、“三线两化一平台”治理模式的创新特色及实践成效

经过调研分析,从陕南汉阴县所实行的“321”治理模式中,可以总结出这一治理模式在乡村治理过程中所产生的积极效应,及其对乡村治理结构的影响。而从学理上对其所遵从的基本治理逻辑和治理机制的阐释研究,可以为当前乡村治理提供有效的制度创新,丰富中国乡村治理的理论,并进一步指导实践。这一治理模式的创新之处和实践成效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治理主体由纵向一体化的治理向纵横一体化治理功能的转变

从2015年开始大力实施脱贫攻坚以来,面对贫困人口多、贫困程度深、帮扶干部少、村级治理涣散和内援动力不足等困境,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和人力、物力来摆脱这一困境,成为县一级亟需解决的关键问题。在推进脱贫攻坚的过程中,为了解决帮扶干部人数欠缺的问题,全县815名各级人大代表、6000余名农村党员和所有的中心户长全部参与到帮扶过程中来。从实施的效果来看,这些人员在脱贫攻坚过程中发挥了较大的作用,除了给予贫困户相应的帮扶之外,还参与到了乡村治理中,进行相关政策的宣传和矛盾的调处。

案例:刘某是汉阴县太行村的贫困户,原来主要以种庄稼和做零工来维持生活,自从受村里的茶厂老板、县人大代表沈某帮扶以来,通过享受易地扶贫搬迁政策在县城买了一套新房子。沈某作为县里的三线人员,依托自己的茶厂,帮扶了6名贫困户,并为周边贫困户提供了200多个就业岗位,不但帮助贫困户实现了脱贫,还有效地促进了村里产业的发展。

对脱贫攻坚的探索催生了新型乡村治理主体的产生,实现了治理主体从纵向一体化的治理向纵横一体化治理功能的转型。传统的乡村治理一般遵从省、市、县、乡、村的科层化行政逻辑,这种治理逻辑在很大程度上是上级对下级的治理,而“321”治理模式则主要是发挥县级层面上各主体的有效力量,这些主体既包括代表国家力量的正式主体,如各级人大代表和党员;也包括非正式的力量主体,如中心户等。治理主体的改变对乡村治理的规则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乡村治理实践中,主体既建构规则,同时又受到规则的制约,两者处于互构与同构的双重变奏中①马良灿、黄玮攀:《中国乡村治理主体与治理规则的双重变奏》,《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在以县为主导的扶贫实践中,虽然国家可以通过资源的输入来推进贫困地区基础设施的改善和经济的发展,但是帮扶资源的分配和重组主要还是要依靠县一级行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的人员来完成。而在很多贫困县,数量有限的行政机关和事业单位人员很难对数量庞大的贫困人口进行一一帮扶,这便催生了以“县”为单元的治理方式的创新。县级职能部门具备科层制专业分工、法定主义、技术主义、去人性化、事本主义等优势和特点②杨华:《县域治理中的党政体制:结构与功能》,《政治学研究》2018年第5期。。在汉阴县,三线人员的设置,有效地实现了贫困治理主体的多元化,使原来由以政府力量帮扶为主导的纵向治理,向以政府主导,各级人大代表、党员、中心户长等共同参与的纵横一体化治理模式过渡。这一转变有效地解决了当前在乡村治理过程中所产生的治理型贫困③这里的治理型贫困主要指由于政府干预或治理结构本身原因,直接或间接导致扶贫工作“内卷化”。参见许汉泽:《贫困治理转型与“治理型贫困”的兴起》,《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6年第3期。。同时,治理主体的多元化,将打破原来以政府行政为主导的科层化的治理逻辑,使乡村治理摈弃科层化的束缚,转向具有现代性色彩的国家治理道路。

(二)乡村治理的重心下移和多单位治理格局的形成

汉阴县地处山区地带,村庄辐射面积大,人口居住分散,再加之村庄合并之后行政村一级治理范围扩大,加大了当地的治理难度。村庄合并后,从形式上来看,村庄规模变大、人口增多,便于上级政府部门各项工作的上传下达,也大大节省了基层的行政运行成本。但是合并后,在基层治理的过程中,并没有实现资源以及村庄管理的协调化与规范化运作④李博:《村庄合并、精准扶贫及其目标靶向的精准度研究》,《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期。。而管理网格化和服务精细化,作为“321”乡村治理模式的重要方式,实现了乡村治理重心的下移和多单位治理格局的形成,有效地解决了汉阴县面对的治理难题。

1.管理网格化

网格化管理既实现了“人到格中去,事在网中办”的目标,又实现了乡村治理重心下移和多单位治理格局的形成。自治基本单元的管理有效性决定了村民自治的有效实现①李华胤:《政策落地:探索村民自治基本单元的现实因素》,《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

案例:刘某是双乳村的一名小组长,也是村里面的网格长。2017年,村民蒋某向他反映,因为村委会的疏忽,在1999年进行土地复垦时,将自己的半亩土地分给了村里的王某,希望刘某能为他解决此事。刘某获悉此事后,专门到村委会和乡镇土地所去核查此事,经过多次核查,最后证明该地确归刘某所有。经过刘某和乡镇以及村委会的共同努力,蒋某的半亩土地失而复得。

从实际运行的情况来看,网格化的治理具备以下几个特征:一是治理的单元缩小,农户的问题在网格中就可以获得解决,有效地便利了村民办事,也提升了办事的效率;二是大大减轻了村委会和乡镇一级的工作压力,使其有更多的时间来办理其他事情;三是实现了国家政权的下沉,将治理活动一直延伸到自然村以及自然村之下的网格中,解决了治理最后一公里的难题;四是极大地提升了村民的自治能力,有效稳固了村民自治的基础,健全了自治、法治和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机制。

基层治理单位演变和功能拓展的主要原因在于经济的发展、相关主体需求的提升以及国家治理能力的增强②邓大才、张利明:《多单位治理:基层治理单元的演化与创设逻辑》,《学习与探索》2017年第5期。。在汉阴县,网格化的治理机制是多单位治理在乡村治理中的具体呈现,这种多单位的治理格局表现为治理单位的增加,如三级网格的形成,有效地丰富和扩展了单元内的治理功能,使自然村的治理功能开始由弱变强。同时,基本单元与国家治理能力也有很强的相关性,随着国家治理能力的增强,自然单元的社会功能在逐渐减少,自治能力在减弱,行政单元的行政功能在逐渐增多,治理能力在增强③邓大才:《复合政治:自然单元与行政单元的治理逻辑》,《东南学术》2017年第6期。。这里的自然单元和行政单元对应于自然村和行政村,长期以来自然单元和行政单元之间所存在的不平衡的二元治理结构,阻碍了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步伐,而三级网格式治理方式则极大地提升了自然单元的治理能力,有效破除了二元治理结构的不平衡。

2.服务精细化

制度建设精细化发展所遵循的是工具理性和程序正义原则,随着制度精细化实践逻辑的日益呈现,其社会后果和内在机理也不断充盈④宋丽娜:《乡村治理中的制度精细化及其实践机制》,《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3期。。乡村治理的精细化将成为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体现,这种精细化能有效促进政府服务理念和服务意识的提升。从社会运行的有机体来看,只有实现整个制度设计、运行与实施的精细化,才能实现整个社会运行的精细化⑤李博、左停:《精细社会视角下中国农村精准扶贫的制度选择》,《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6年第3期。。

案例:杨某是太行村的一名留守老人,也是村上的重点帮扶的贫困户。县上按照精细化服务的标准将杨某确定为了连心户,村里的党员李某是他的帮扶人员,对杨某进行一对一帮扶。每周,李某都要到杨某家里探望杨某的生活状况,为杨某宣传国家的一些扶贫政策,并且替杨某填写一些扶贫方面的表册,将杨某在生活方面的困难以及诉求反映到村委会和乡镇一级。

在汉阴县,经过长期探索,精细化服务已经渗透到了当前的乡村治理中,内化为了乡村治理的动力机制,成为了实现乡村治理有效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精细化服务主要发挥以下几个方面的作用:一是宣传国家的政策法规;二是收集社情民意;三是调处矛盾纠纷;四是帮扶困难群众。笔者认为,通过三线人员的有效帮扶和对接,可以将国家的政策宣传到每一个农户,并且将群众的心声反映到政府层面,做到政策执行的有效反馈,实现乡村治理的精细化。

(三)自治平台建设促进村民自治能力的有效发挥和提升

村民自治是中国基层民主实践的伟大创造,是基层民主由理论转变为现实的重大突破⑥李松有、李松:《法人治理:村民自治有效实现形式的主体基础》,《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提升村民的自治能力是体现村民在乡村治理中主人翁地位的有效方式。汉阴县在全县通过鼓励村庄一级设置村规民约、成立村级自治组织、进行民主协商等方式来实现村民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教育和自我发展,从而达到自治的目标。这种自治方式大大提升了村民自治的能力,促进了村庄内生动力的发展和提升,并推动了村民对村庄公共事务的治理,属于内源式发展。乡村振兴的内源式建设就是通过制度创新,激活乡村内部的发展能力,形成强大的内源动力机制,并在这种核心动力的主导作用下完成自组织演化过程①渠鲲飞、左停:《乡村振兴的内源式建设路径研究》,《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

案例:2017年,在汉阴县的洞河村,村里几个有威望的人组织成立了红白理事会,不管谁家办红白喜事,理事会都会邀请村里有威望的人前来管事。正如理事会的会长王某所言:“原来没有理事会的时候,经常会有互相攀比的习气,村里办事,大家参与的积极性也不高,自从成立了理事会,谁家办事,只要一个招呼我们理事会就会去帮忙”。在洞河村,红白理事会除了为村里的老百姓提供人力帮助之外,还对红白喜事期间的饮食安全进行监督,确保食品安全。自从理事会成立以来,村里面的攀比和不文明之风大大改观,崇德、尚检、向善、文明、开化的新民风逐渐兴起,增强了村庄治理的软实力。

近年来,随着“321”乡村治理模式在汉阴的推广,很多农村自治组织开始成立,各种理事会、村民自发组织的协会、农民专业合作社、互助组织等在村庄一级蓬勃发展,成为了村民进行村庄事务治理的有效平台,有效地提升了农民的组织化程度,在农村构建起了以村级党组织和其他组织为一体的乡村治理结构。值得一提的是,“321”乡村治理模式将村级自组织也纳入到了村级治理的范围中来,实现了协同治理。

村民自治作为一种以农民为主体的治理方式,总是与农村的发展状况紧密联系②徐勇:《民主与治理:村民自治的伟大创造与深化探索》,《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8年第4期。,要实现村民自治,必须要有有效的形式和平台。而各种自治组织的建设,为村民自治提供了有效的政治平台,这些平台将村民有效地组织起来,并且通过相应的政治表达方式,为村庄的发展提供了可靠的支撑。这种国家介入村民自治的方式具有鲜明的优越性,细化了国家介入村民自治的方式、策略和路径,提升了国家在乡村基层的制度化能力和治理能力,成为激活和助推村民自组织化可持续发展的动因③赵欣:《村民的自组织化与国家意志的介入》,《学习与实践》2015年第7期。。

从社会内在构成看,农村社会并不是如散沙一般的个体化原子化,相反,其具有超强的自组织性,是以血缘和地缘关系为纽带的村落社会④徐勇、赵德健:《找回自治:对村民自治有效实现形式的探索》,《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4期。。在这种村落社会中,村民自治能力的提升需要一定的基础,这种基础主要是通过组织化的平台来构建。各种自组织的建立,将分散化和原子化的村民力量通过有效的组织平台整合起来,参与到村庄公共事务的治理中。在平台建设中形成的规章制度,是村民集体协商和智慧的结晶,这一过程也表明村民具有足够的能力治理村庄。从治理有效的视角来看,这种治理格局的形成,既是对村民自治能力的提升,也是对村民集体意识的最大发挥。

(四)以法治为保障的三治合一治理体系

“321”乡村治理模式的最终目的是要在村庄一级形成自治、法治、德治三治合一的治理体系。汉阴县近年来通过村规民约的设立、新乡贤的评选和村级自治平台的建设实现了自治与德治的有效结合,但是法治化治理仍然是一大短板。由于农村法治建设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新时代乡村法治秩序依然面临着法治权威不足、法治规范不适应的形塑障碍⑤李牧、李丽:《当前乡村法治秩序构建存在的突出问题及解决之道》,《社会主义研究》2018年第1期。。为了促进三治合一的有效实施,汉阴县在“321”乡村治理的基础之上,将“321”乡村治理模式与当前的乡村振兴相融合,在当地的法治建设中,实施以干部说法说政策,群众说事说心声的“两说”政策。两说政策的实施是乡村法治化建设的重要创新之一,实现了乡村治理中的三治合一。

案例:近年来,村民的法制意识淡薄是一个普遍的问题,由于农村防范意识偏低,且缺乏相应的法律知识,诈骗等行为经常在农村发生,给当地老百姓的财产安全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为了避免这一事件的发生,县里安排了相应的司法干部和包村干部到所联系的村庄宣讲相关法律和政策。刘某是平梁镇司法所的干部,每个月他都要到其联系的村庄举办一次法治宣讲会,宣讲会针对村民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种法律问题、政策疑问、诈骗行为等进行讲解,并且为村民发放相应的宣传手册,宣讲国家的政策。群众也可以通过这种法治宣讲会诉说自己在生产、生活以及其他方面所遇到的困惑。

“两说”政策通过对法治知识和政策的有效宣传,可逐步实现乡村的法治化,将法治作为乡村治理的重要治理方式,内化到乡村治理的实践逻辑中来,进而促进乡村的发展。建设法治乡村,就是要改变乡村社会中存在的与法治社会要求不符,甚至相冲突的地方,在乡村建立起有法治保障的现代乡村社会治理体制,确保乡村社会充满活力、和谐有序①刘永红、颜阳:《乡村法治文化建设的困境与路径探究》,《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当前的乡村治理围绕的仍是以熟人社会为纽带建立起来的血缘和亲缘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带有高度理性化色彩的法治理念缺乏相应的生存土壤。

在当前的乡村场域中采取有效的干预方式是培育法治土壤的最佳手段,也是在熟人社会的基础上通过国家法治手段提升村民法治意识的有效举措。从汉阴县乡村治理的实践逻辑来看,“两说”政策作为重要的法治治理方式可实现村庄治理的法治化,对政策的宣传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这种治理机制的建立也给村民反映民情和民意提供了一条可靠的渠道,从而实现了政策上传下达的畅通。

余 论

治理有效是新时代乡村治理的基本目标。治理有效作为乡村治理的基本目标,笔者认为其应该具备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首先,治理主体的协同化。治理主体的协同化是实现治理有效的基础,党组织、政府、农村自组织、外来社会力量的有机结合和共同参与,是治理主体协同化的主要体现。从乡村治理的逻辑来看,这种多主体协同化的治理可有效地避免单一主体在人力、物力和智力等方面的不足。在现实治理实践中,协同化主要是解决乡村治理中各个部门之间存在的条块化和碎片化问题,实现各部门之间的整体性和协同化运作,提升治理的效率。

其次,治理方式的精细化。在乡村治理中,精细化的治理方式主要体现在治理单元和农村公共服务两个层面。在治理单元层面,探索以网格化治理为导向的精细化治理模式,多单位治理格局的形成,是实现国家治理重心下沉的主要方式,这将进一步提高治理效率,有效解决农村原子化现状;同时,多单位治理机制的形成,将进一步加强国家与农民的关系,提升农民的主人翁地位,降低国家的行政治理成本。在农村公共服务方面,将精细化的理念渗入到乡村治理的全过程中,将国家的政策和农民的心声通过精细化的服务进行衔接,也是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背景下,实现农村公共服务供给精细化的主要途径,对于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实施,均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再次,治理手段的复合化。建立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复合化治理手段是实现治理有效的重要途径。从目前的治理态势来看,发挥乡贤、能人参与治村,建立以德治为引领、自治为前提、法治为保障的复合化治理模式,以及探索将三者进行有效衔接的运用机制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在当前基层治理过程中需要不断探索的理论性课题。

最后,治理目标的现代化。从治理的目标来看,治理有效是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在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大背景下,乡村是基础,也是短板。正所谓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乡村治理的现代化是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础。乡村治理的现代化需要从治理主体、治理方式、治理手段等多个层面来强化。在现代国家的意识形态中,乡村治理的现代化是实现乡村社会发展的重要目标,也是乡村振兴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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