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金蛋的大白

王珂

“不得了，不得了，赵老憨家的鹅下了金蛋！金光灿灿的，闪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大街上一个卖菜的农夫大声说道。买菜的大妈听了回去告诉了孩子，孩子告诉了朋友们，朋友们又告诉了其他朋友……很快，赵老憨出名了，不过更出名的是他那只会下金蛋的大鹅。

齐灵儿把大鹅下金蛋的奇闻告诉了陶小淘，陶小淘正读着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书呆子，这么吊人胃口的消息还不比几本破书有趣？别读了，别读了，快跟我去瞧一瞧！”齐灵儿一边拽着陶小淘往外走，一边小声说，“说不准我也能买只下金蛋的鹅哩。”

赵老憨住在青牛村的村尾，屋子外头是一片贫瘠的农田。陶小淘他们赶到的时候，赵老憨家门口已经聚拢了一大群人，大家都是来看下金蛋的大鹅的。赵老憨被催促着抱出了大鹅，同时把一个拳头大小的鹅蛋拿了出来。蛋壳上有一处闪着金属光泽，但跟传闻里的“金光灿灿”“闪得睁不开眼睛”差很多。

“这就是金蛋？”“到底是不是金子？”……大家议论纷纷。

这时人群里有个肤色黝黑的胖男人走了出来，他说：“这哪里是什么金蛋，我受赵老憨的委托找人鉴定过，这根本就是一只生了怪病的大鹅下的坏蛋，压根儿同金子没关系。散了吧，散了吧！”

人们都悻悻地离开了，齐灵儿也想走，却被陶小淘拉住了。

“你干吗呀，臭……”齐灵儿话没说完，陶小淘就用力摇头示意她别再出声。

陶小淘贴着齐灵儿的耳朵讲：“你看，刚才说话的人目光始终盯着金蛋，他还偷偷跟赵老憨使眼色呢！如果金蛋是假的，他怎么会这么在意？”

“那么金蛋是真的？”

陶小淘点点头：“看来是真的，我们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徐老爷，我家大白真生怪病了？”赵老憨心疼地抚摸着大白的头问胖男人。胖男人叫徐虎，是一个当铺的老板。徐虎胖胖的脸上堆着笑，像是一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徐虎笑呵呵地说：“是啊，我请人鉴定了你给我的那个鹅蛋。唉，你家大白怕是治不好了。”

赵老憨的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晃荡，徐虎挠挠脸说：“不过你也别难过，我知道你家日子苦，一只鹅对我来说没啥，但对你家来说就不同了。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分儿上，你把这只病鹅给我，我给你换一只健康的鹅。怎么样啊，老憨？”

“这个……”赵老憨有点儿不舍。

徐虎语气一转，冷冰冰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还得靠卖鹅蛋还我钱呢！”

赵老憨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躲在栅栏外偷听的陶小淘说：“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这黑胖子想讹赵老憨能下金蛋的鹅。”

“嗯，瞧着就不是好人，就跟一个会滚的肉包子一样。”齐灵儿语音刚落，自己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陶小淘也被逗乐了。

“灵儿，咱们治一治这‘肉包子怎么样？”陶小淘眼带笑意。

齐灵儿连忙说：“好哇，好哇。”

“你听我的安排。”陶小淘小声跟齐灵儿嘀咕片刻。

齐灵儿竖起大拇指：“这法子好，也就你能想出来，瞧我的吧！”

徐虎伸出手正要接过大白，突然有人大喊道：“等一下，我要买鹅！”

徐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齐灵儿，然后抬抬下巴问：“你是哪家的丫头，竟敢跑来这里胡闹？”

“哼，你管我是谁家的，胡闹的不是我，是你！明明是下了金蛋的大宝贝，你却说它是生了怪病，真是好不要脸。”齐灵儿刮着脸皮羞臊徐虎。

徐虎瞪大眼睛，怒道：“胡说八道！赶紧走，我不跟小毛丫头一般见识。”

“谁又愿意跟你这厚脸皮的一般见识啊！我说了，我是来找赵老伯买鹅的，又不是找你。”齐灵儿嘴上可不饶人。

徐虎皱着眉头问：“你想花多少钱买鹅？”

“不告诉你！赵老伯，你来这边。”齐灵儿拉着赵老憨来到栅栏外头。她回身盯着徐虎不让他靠近，陶小淘则跟赵老憨小声商量起来。

陶小淘向赵老憨问明白了。原来三年前因女儿生病，赵老憨向开当铺的徐虎借了五两银子，谁知道借钱变成了“驴打滚”（古代高利贷的别名），明明只借了五两银子却被逼还八两，而且每拖一年就涨三两利息，于是三年下来五两就变成了十四两。这对家境贫寒的赵老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陶小淘听得义愤填膺，握紧拳头说：“太可恶了！放心吧，赵老伯，我会用这只下金蛋的鹅帮你讨回公道。”

“大白一共下了几个金蛋？”

“两个。”赵老憨说，“有一个被徐虎拿去鉴定了。”

陶小淘点点头，说：“好，接下来我们就上演一出好戏。”三人转身向徐虎走去。

徐虎望着满心欢喜的齐灵儿，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莫非赵老憨真把大白卖给这小丫头了？

齐灵儿大笑着说：“告诉你吧，赵老伯的大白已经归我了！”

“什么？赵老憨，你疯了？！”徐虎眼见下金蛋的大鹅就要飞走了，再也按捺不住。

赵老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徐老爷，我也没办法。这位小姑娘出十二两银子买我的大白，我，我需要钱哪！”

“十二两？”徐虎吃了一惊。齐灵儿抱着大白就走，徐虎一跺脚，喊道：“我出十三两！”

“现在是比谁有钱吗？”齐灵儿噘着嘴说，“那我出十四两。”

徐虎望着赵老憨，一咬牙，说：“赵老憨，只要你把大白给我，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另外我再送你十只大鹅。”

赵老憨张大了嘴。

齐灵儿十分惋惜地摆摆手说：“算了吧，这只鹅就让给你了。哼，便宜你啦！”

徐虎长吁一口气，伸手就要抱鹅。齐灵儿身子往后一缩，认真地说：“徐爷，你先把借据和十只鹅给赵老伯，然后我再把大白给你。”

徐虎暗骂一声，但瞅瞅齐灵儿，只能先把借据给了赵老憨。他说：“我回家就把十只鵝送来！要是你们不相信我，我给写张欠条，怎么样？”齐灵儿和陶小淘对了个眼色，然后同意了。收到欠条后，徐虎抱着大白一溜烟跑了。

赵老憨拿回借据，老泪纵横，他无比感谢陶小淘和齐灵儿。陶小淘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问：“赵老伯，你家大白平时都吃些什么？”

赵老憨叹了口气，说：“我能有什么好东西给它吃啊，就是些烂菜叶和剩饭。对了，大白有时候喜欢往我家后头的垃圾沟跑，应该是去找吃的东西。”

陶小淘告别赵老憨，拉着齐灵儿往后头走。

“淘气鬼，你该不是想去垃圾沟吧？”齐灵儿仿佛已经嗅到了臭不可闻的垃圾味。

陶小淘坏坏地笑了，说：“知我者，齐女侠也。”

垃圾沟是一道很宽很宽的地沟，沟里堆满了垃圾，齐灵儿不愿靠近，陶小淘只好独自一人走近垃圾沟。陶小淘仔细观察起来，发现这条沟很深，也很规矩，明显是人工开凿的。陶小淘又看向地沟最深处，终于发现了些什么，于是心里有了结果。

“回去了，灵儿。”

齐灵儿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臭地方，掉头就走。她发现陶小淘似乎胸有成竹，就好奇地问：“淘气鬼，你在那么臭的垃圾沟里找什么呢？”

“找答案。”陶小淘神神秘秘地说。

七天后，赵老憨苦着一张脸来找陶小淘，原来徐虎又跑去骚扰他了。陶小淘好像算准了徐虎肯定会纠缠不休，所以他和齐灵儿陪着赵老憨回了家。

一进门，他们就听到徐虎在不管不顾地叫嚷：“好你个赵老憨，竟敢用只假金鹅来骗我的钱，我跟你没完！”

“谁骗你啦？！之前明明是你说大白是一只生了怪病的鹅，可你执意想买呀，我们可从没说过它是一只能下金蛋的鹅。”齐灵儿吐吐舌头说。

“我，我……废话，如果不是能下金蛋的鹅，谁会花这么多钱买！”徐虎恶狠狠地说，“赶紧把借据和十只鹅还给我，否则我饶不了你们！”徐虎一拍巴掌，院子外头就蹿进来七八名提着棍棒的黑衣大汉，他们凶神恶煞地盯着陶小淘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行凶伤人？！”齐灵儿毫不退缩，坚定地说。

徐虎脸上挂着冷笑：“嘿嘿，小丫头，没有你徐爷不敢做的事情。今天就让你吃吃苦头，上！”

徐虎一声令下，黑衣大汉们冲向赵老憨、陶小淘和齐灵儿。陶小淘一把拉过齐灵儿，然后高声喝道：“徐虎，看看究竟是谁要吃苦头！”

陶小淘刚说完，院子外头就飞进两块石头，正好砸中两名黑衣大汉的手，他们痛得叫出了声。徐虎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肚子圆溜溜的少年握着两块石头冲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几个高大的捕快。

“你们可来了。”齐灵儿气呼呼地说，“丁甲，你来得真及时啊！”

少年正是丁甲。原来陶小淘一早猜到徐虎会狗急跳墙，所以暗中派丁甲请来了淄川县衙捕头王虎。看到他们，徐虎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知道遇到了硬茬，于是扯着嗓子叫道：“拦住官差，我给你们每人五两银子！”

黑衣大汉们为了钱都扑向王虎，王虎一声冷笑，使出一套通臂拳法，黑衣大汉们完全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撂倒在地。徐虎想溜走，大白突然从笼子里钻出来，狠狠啄了一下徐虎的屁股。

“哎哟哟！痛死了，痛死了！”徐虎惨叫起来。

齐灵儿拍手称快：“一定是他欺负了大白，所以大白才会啄他！活该，活该！”

黑衣大汉全被绑住了，徐虎捂着屁股蹲在地上，王虎厉声训斥起来：“徐虎，你暗设地下钱庄，剥削穷苦百姓，还放火伤人，种种恶行你敢狡辩吗？”

徐虎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认了罪。

陶小淘看了看徐虎，说：“徐虎，你想不想知道大白下金蛋的秘密？”

徐虎抬头望了陶小淘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我告诉你。赵老伯家的后面有条很深很宽的垃圾沟，以前大白总喜欢去那里觅食。我这两天查了一下《唐城地方志》，发现那条沟很早前连着一座金矿。后来金矿空了，它才变成了垃圾沟。”陶小淘顿了一下，接着说，“少量残余的金粉随着雨水流入垃圾沟，日积月累地就附着在垃圾沟的沟壁上了，大白就是吃了金粉才生出了金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赵老憨恍然大悟，徐虎也露出了明白的表情。

陶小淘看了眼大白，接着说：“但金粉毕竟太少，而且就算大白吃了金粉，大部分金粉也会随着粪便排出，所以生出金蛋的机会很小。你看，大白在垃圾沟吃了好几年，一共才生出了两个略带金色的鹅蛋。徐虎，你肯定是好食好料伺候着大白吧，这样大白当然生不出金蛋！”

徐虎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太好了，大坏蛋被抓住了，大白生金蛋的真相也揭开了。”齐灵儿十分高兴。

陶小淘忽然笑了，说：“灵儿，你还想不想要下金蛋的鹅？如果想，那你只要每天赶着鹅去垃圾沟里转一转，说不定过个三年五年鹅就能生出金蛋来哟！”

齐灵儿见陶小淘拿自己开玩笑，哼了一声，不开心地说：“好你个陶小淘，今天非把你扔进垃圾沟里，让你洗个垃圾澡不可！别跑，给我站住！”

陶小淘怎么会听话，在院子里躲來躲去，齐灵儿则追来追去，大白也高兴得又扭又叫，院子里热闹极了！

（插画 陈文润 编辑 旦 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