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铭婕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里世代以茶为生。我家屋前有一个湖,屋后是一座山,山里种满了茶树,郁郁葱葱很是养眼。
每到农历三五月,奶奶挂念那些茶树,每天起早贪黑地上山采摘茶叶。山上蚊虫很多,我不爱去。但每逢奶奶炒茶叶,我必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每当奶奶从山上背着新摘的茶叶回来,我总会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帮她取下背篓,然后将脸埋在新茶里猛嗅一阵,又缠着奶奶赶紧炒茶叶。
奶奶往往顾不上满身的疲惫,匆匆喝口水就开始行动。她将茶叶仔细清洗一遍后,把它们铺开在竹匾上,使其自然晾干。接着,她在灶上生好火,把晾干的茶叶倒进锅里。“嗞嗞……”茶叶中的水分被高温逼了出来,化成水蒸气散在空气中。茶叶的清香飘荡在厨房里,我身处其中,感觉身子轻盈得快要飘起来了。
一直在灶前烧火的爷爷点燃了一根烟,就着茶香猛吸了一口,可能是吸得太急,他被呛得直咳嗽。这咳嗽声连同豆荚麦秆燃烧的爆裂声、茶叶在锅底的嗞嗞声,一起组成了我童年最爱的“合奏曲”。
“碧螺壶中香扑面,绿茶盏内味如春。”茶农的孩子,在童年里留下的那股子茶香,根植在内心深处。我是如此,爸爸更是如此。
“香茶一杯解乏力。”爸爸恋茶,每晚都要泡一杯从家乡带回来的浓茶。他说,不管有多累,这一杯茶下肚,全部的劳累就都消散了。
小时候,我理解不了爸爸的这种情愫,还为此打电话给奶奶,让她劝爸爸改掉这个有害健康的习惯。可奶奶说:“离乡不忘本,你爸多重情重义啊!”几天后,她又托人带来了一大包茶叶。
对茶的热爱,像是一种基因,一代又一代地传承,最终传承到了我的身上。我爱品茶,可这茶不是龙井、碧螺春等赫赫有名的茶,而是爷爷奶奶在乡下亲手种植的绿茶。
每当我小心翼翼地从冰箱取出茶叶,那盈盈的香气便随着冷气直钻入鼻,清香而又恬静。我挑了三四颗,将它们投进杯中,冲入开水,那小小的茶叶便翻滚着身子浮上水面。它们像饥渴了好久似的,迫不及待地吸取着水分,使得那干枯的皱纹慢慢舒卷开来。然后,它们心满意足地沉入杯底,尽情地展开绿色的外衣,甚是好看。
抿一口绿茶,捧一卷好书,就这样,我可以安静地待上一整天。
如果你问我,最美味的早餐是什么,我一定会脱口而出:“茶叶蛋。”煮茶叶蛋时,要将茶叶和鸡蛋一起放在装满水的锅里,细火慢煮,让茶水渗入鸡蛋之中,使得茶香和蛋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吃起来口齿留香。每逢立夏,外婆一定会煮上一锅茶叶蛋,那沁人心脾的清香,真是妙不可言。
我还偏爱抹茶蛋糕。那好看的茶绿色使得蛋糕看起来清爽无比,一口咬下去,淡雅的茶香和奶香味便萦绕于鼻尖,加上那软绵的口感,美妙极了。
我总能清楚地分辨出家乡的茶味,因为它有一股特殊的清香。我也不知道这股清香源自哪里,或许是家乡土壤里神秘的营养物质;或者是洗滌它时那分外清澈的井水;抑或是老人对孩子们那份长长的牵挂……
(指导老师:姜见知 )
编辑絮语
铭婕回忆了奶奶制茶、爸爸恋茶和“我”品茶的三个场景,并用细腻而传神的笔触对其进行了还原。文章看似写茶,实则是以茶为切入点,抒发对家乡和亲人的热爱与思念——“茶味”即是“家乡味”,承载着家乡人质朴、勤劳的民风,也注满了奶奶对“我”和爸爸的无限关怀。这样的写法不落俗套,意蕴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