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颜赛男

“磨——刀——哦—— 刀哦——”

“赛男， 快去，把厨房那两把刀拿来。”奶奶吩咐我。磨刀老人前襟敞开， 露出腊排似的黑黄肋骨，跨坐在一张老旧的窄凳上，双手接过刀去。时快时慢上下翻飞，娴熟地戗刀、粗磨、细磨、光面，一边端详刀锋， 一边渐渐露出笑意，不一会儿就磨好了。

奶奶接过来，试了一下， 脸上含笑问道：“手艺不错哟! 小兄弟，在哪儿学的？”

老人打开了话匣子：“教我的是一位解放军侦察员咧，他手艺高超，磨的菜刀，可以刮胡子。看他磨刀，眼睛都要看神（看痴）！他看我喜欢磨刀，有时候儿也叫我搭把手， 指点一下。”

奶奶给了五块钱，叫我回去。我一听侦察员就来了精神。

“吹得还凶”。这时一位老奶奶， 怕有八九十岁了，慢悠悠地走过来，放下一把菜刀，坐了下来。

“吹！？绝对没有吹牛！”磨刀师傅抬头看了一眼老奶奶， 接过菜刀， 正色道，“那时候大足刚解放，还在闹土匪，我师傅化装成落难的农民， 来到了大足，在十里八乡到处磨刀。”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要教你。”老奶奶还是不信 。

“那时，我们家住在龙水场边， 师傅隔段时间就来我家住几天。 每次来，父亲见我津津有味地看他磨刀，就叫师傅教我，师傅竟然同意了。每教我一次，学好了， 师傅就拿钱叫我去买吃的! 可好了。”老人双眼放光。

“看来还是个贪吃的货哟。” 老奶奶一脸不屑。

“那也不全是。又过了十来年吧， 师傅他突然回到了大足， 穿一身儿中山服，找到了我家院坝头，大声说‘我们的小交通员，长这么高了！’说得我一团雾水，‘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我拿钱叫你买东西， 记得吧?那个地方是我们的交通站，你立功啦！’”我这才知道我也干革命了。据师傅说，除了他这磨刀的，还有算命的， 剃头的，收烂铁的……”

老人停止了磨刀， 轻轻摸着那张磨刀凳子，“你瞧瞧，有些年生（年头）了。”老奶奶来了精神：“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大足的土匪怎么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大家都以为解放军是神兵天将，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你说得是那么回事。”隔了一会儿，老人把磨好的刀递给老奶奶。老奶奶接过菜刀试了一下，笑了：“这技术，不错不错！”顿了一下，老奶奶叹了口气，“可惜了手艺，怕是没人学了哟！”老人点了根烟， 吧嗒抽了一口，接过话：“老姐姐，不担心， 现在的年轻人呐，不一样了，他们磨的不是菜刀了，搞的是高科技，我们不懂了。”

“说的也是。多少钱？”老奶奶慢吞吞地摸钱包。“像你这样的老姐姐，不要钱。” 老人笑了笑。“那你吃什么？挣几块钱？” 老奶奶脸露不解。“放心吧， 比我年长的不收! 比我年轻的要收。再说我有社保! 不愁吃。政协，晓得不？我们走街串乡，政协让我们定期反映情况，有补助的。共产党好呀。”磨刀师傅一路吆喝着走了，但他的身影在我心里潜滋暗长，扎下了深根，越长越高大。 我不由得暗下决心，一定要传承磨刀师傅的精神，把这种“精戗细磨”的大国工匠精神发挥到极致，去磨利富国强军的国之重器。

看着卧室四壁张贴的世界各国最先进的战机模型图，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考入北航，为祖国的航天事业， 磨出绝世利器，富国强军，让为人民服务的革命精神， 薪火相传永不落幕！”

那声低沉嘹亮荡气回肠的吆喝， 久久在我心上回荡：

“磨——刀——哦——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