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域的天空下（组诗）

薛菲

伊犁的花

在春天怎样开始

它和冰雪承受一样的温度

它开的时候

冰峰矮下高峻的目光

缓慢的绿会奔跑成迅速的草原

赛里木湖

你是不能饮的咸水

也不能看

世界会变得空洞

没有说服力的世界让我如何活着

我能禁止自己的已很多

比如无缘无故咬指甲

比如随时随地躁郁

比如无情无义长大

我小小心心挤进来的人间

你用一片水波就肯定

肯定海拔的高峻

肯定蓝的坚韧

肯定云的闲心

肯定你

是我在三台海子唯一的肯定

要  求

我走近天山

我的冷在窗口

就被它的冷

融化

在它对面

冬日朝霞正在焚烧整个城市

我在路上

在窗口看到冬天的威力

在改变庸常

然而，我还是要回到一日三餐

回到土豆的谦让和白菜的厚道

那又怎样

只要大自然还对我开放

悲  伤

写不出一个好句子

天气浑浊

阳光却依然晾晒光明

拣不出一粒谷子

給觅食的鸽群

它们却给我大自然

咕噜咕噜的声音

付不了酬劳

给母亲

她生我

一直负责唤我乳名

天  山

每天，我都在这座大楼上看一会儿

天空蓝蓝的

正在天真

我喜欢它不成熟的颜色

在西域

它最后必须澄清的关系是和你的

天山

隔着这块蓝色大陆

经由我仰望星空，脚踩大地

一次次

重复着太阳底下绝无新事的

重复

你我之间

隔着这块蓝色大陆

这个婴儿

我爱着的，只是世界年轻的一部分

它古老的姓氏来自你

天山

秋  天

终于，在这医院落下脚来

没了最初的不适

每年这个时候

八瓣格桑这位护士

长着一张故乡脸，来照顾我

太阳的治疗仪不错

每天晚上

我都会含着月亮的药片入眠

七月的花草

像白色遇见它的兄弟姐妹

像冬天遇见它的火炉

七月，那拉提草原

你们坚定地举起召唤的手。我无法淡然。

我张口的瞬间，遭遇严厉的堵截

小小的野花。小小的天堂牌药丸

吞服，不耻贪婪

惘然，久久看着

静止，五色花瓣，坐在异乡的故乡

雪山的指甲盖

脚步刚刚停歇

慈爱的探索者

但愿我的苍白能得到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