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婚姻带进坑里的言语攻击

肖雪萍

汪小敏是丈夫李丰收的初恋，但李丰收却是她的第二任男友，她和前男友曾经同居过3年。妻子的这段情史成了李丰收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平时，他对她温柔体贴、甜言蜜语，可是只要喝了酒，就会说一些伤人的话，说她不值钱、不检点、是个二手货，还说当初跟她结婚纯粹是犯傻。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回，汪小敏越来越自卑，痛苦得想离婚。

陈艳也对自己的婚姻感到痛苦万分。丈夫张鸣无论是收入、学历还是家世都比她好很多，在她面前很有优越感，言语之中经常流露出对她的轻视。他从不做家务，理由是“聪明人负责赚钱，蠢人负责干活儿”。他还经常半开玩笑地说，如果陈艳去参加智障比赛，肯定能拿大奖。陈艳很愤怒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鬼使神差地跟一个网友发生了婚外情……

投射式溝通的两难困境

夫妻长期共同生活，在细腻时光的堆积之下，可能逐渐形成某种配对关系。心理学领域用“投射与投射性认同”来形容这种配对关系。

打个比方，李丰收像手持投影仪，而汪小敏像拿着一面白色的幕布。李丰收把记忆里的影像投射在汪小敏的白色幕布上，使它有了颜色、声音、故事。当汪小敏过于关注李丰收的投射，就失去了自己的想法、感觉和判断力，相信幕布映射的人就是真实、全部的自己。于是他们经常上映这样的电影：

手持投影仪的李丰收：“你是坏的，你令人羞耻。”

撑着幕布的汪小敏：“哦，原来我很坏，我令人羞耻。”

而手持投影仪的张鸣，可能曾经被重要的人（比如父母）言语攻击过，并且当初他选择了认同攻击者，并因此体验到关系的亲近。所以，当他结婚后，就自然而然地复制了自己记忆中的关系模式。也可能他觉得自己有一些蠢的部分，而他无法忍受，所以就想象是妻子蠢，通过贬低陈艳来找到自我的稳定感。

所有持续发生在亲密关系里的言语攻击，大多都是中了“投射与投射性认同”的招儿，进而让关系陷入两难的困境里。比如，如果汪小敏接受了李丰收的投射，同意自己的情史确实令人羞耻，李丰收会感到自己的情感被理解，进而觉得汪小敏是可亲近的，但汪小敏却会感到被控制、被压制以及不被尊重;如果汪小敏不接受李丰收的投射，在言语上反击李丰收或者为自己辩解，汪小敏会感到心里有力量，能够自我接纳，但李丰收却会感到失落，进而更加觉得汪小敏的情史是个压力。

几句话打破死循环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要看到，那些听起来满带贬低和攻击的话语可能带有善意的初衷：攻击者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增进彼此的关系，让两个人更亲近。

比如，张鸣其实是在表达两种意思：1.你要知耻而后勇，变得更优秀能干;2.你这么蠢，可是我依然对你不离不弃，你瞧我对你多好啊。李丰收在向妻子表达：我虽然介意你的情史，但是仍然不想离婚，我为你承受了这么多压力，希望你理解我，欣赏我的付出。当然，没人能欣赏他，因为他在用小孩子的方式间接表达。

面对伴侣的言语攻击，正确的做法是反问一句：“你跟我说这些，其实你是想表达什么？”一般来说，只要对方略有反思能力，都能想一想自己为何这样说，这样做。

还可以质问他：“你是时刻都觉得我蠢（不检点），还是偶尔这么觉得？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不是早就应该离开我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变得更好，可是这种贬低我的方式只会加重我的无力感（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但你的方式只会让我感到压力、愤怒和屈辱）。”

投射与投射性认同的戏码几乎发生在每对夫妻的生活中，要解决起来并不容易。但只要我们理解了言语攻击发生的原理，能够用正确的方式去回应，假以时日，问题就会有被解决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