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老师荆永鸣

2019-05-31 01:44高素杰
阳光 2019年6期
关键词:文学小说老师

高素杰

我是荆永鸣的学生,他是我初中的作文老师。

初二时,我在元宝山矿中学就读,学校创刊一本文学杂志《浪花》,我的文章有幸入选!《浪花》断断续续办了两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停办了。我爱好文学从那时起就已生根发芽。

高中毕业参加工作,我与荆老师爱人齐姐是同一个供销系统,我们两人单位只隔一条马路,自然,我和荆老师一家就走得近一些。

那时,他已经从学校调到元宝山矿宣传部工作,周围有一群爱好写作的朋友们——刘海君、韩栋、刘丽娟、吴海峰、崔丽云、金维国、史秀芸、孟显峰等等,那时的他在省级杂志、报刊发表多篇小说、散文,并获得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出版了散文集《心灵之约》。在矿务局小有名气。

他周围有一群爱好写作的朋友们——刘海君、韩栋、刘丽娟、吴海峰、崔丽云,金维国、史秀芸,孟显峰等等,这个文学团队朝气蓬勃。他组织业余作者举办文学讲习班,邀请省级知名作家讲课;我影集里还珍藏着32年前在元宝山矿机关大楼前的照片——素有短篇小说之王的刘庆邦老师与我们业余作者的合影。

为了给大家营造好的活动氛围,有时把沙龙集会定在他家,每次都是一番“薄酒、素菜不成敬意”的话。大家把酒言欢,说到高兴处有的人就高歌一曲,他吟诗,即兴一首,抑扬顿挫很投入。很多个小说的种子都是在这种相互鼓舞、互相激励的氛围中萌发。那时,矿务局工会每年举行文学表彰会,我们元宝山矿都是载誉而归。

荆老师是个孝子。是姊妹中唯一的男丁。母亲一直跟着他生活,夫妻俩一直细心照料到老人仙逝,在那个物质生活还不算富裕的年代,身体一直不太好的老人活到八十多岁。在我们那里这叫就喜丧。

老太太和儿子说话从不叫他乳名或是学名,她称呼自己的儿子:学生!学生学生怎儿怎儿地不离口。大字不识的老人永远把儿子当成那个带着红领巾的娃娃!亦或是对“识文断字”的儿子一种宠溺吧。那时候,他的大女儿荆华也就三、四年级的样子。荆华有次和我唠嗑说:杰姑,无论我爸回来多晚,我奶奶都得等着我爸回来才睡觉。我爸无论啥时候回来,都得到我奶奶屋里先报到。有次特有意思哦,他在外面应酬回来,满嘴的酒气,我奶奶说:这学生又喝高了呢。我爸就揸着俩手,和我奶奶做张牙舞爪状。好玩吧!荆华笑的不行。可以想象,那种画面,很有喜感。平时严肃的老师还有另一面呢!

第一次参加在北京举行的由中国煤矿艺术联合会主办的一个颁奖暨创作学习会。有刘江龙,我,荆老师。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大城市,眼睛就不够瞄的啦,东瞅瞅西瞧瞧,看啥都新鲜,坐地铁通过地下甬道,这才发现没跟上他俩的步伐。走丢了。吓傻了!意识到跟错人的刹那,心里恐慌的不行。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联系工具。周围是摩肩接踵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感觉自己在孤岛。还好,我站那没动。等待时间是那么漫长。听到荆老师素杰素杰的喊,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救命的稻草。谢天谢地他们俩人来到眼前,我眼泪快下来了。不过,等待我的是荆老师劈头盖脸一顿训。马上把眼泪吓了回去。

过后,荆老师说,要是把你弄丢了,我怎么和你父母交待啊!那年我二十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

在荆老师的教导下,我的写作也大有进步。有次文联组织活动,在休闲喧嚣的场合,他仍不忘和我谈文学,说起我曾经发表在《阳光》杂志的那篇小说《鱼的眼泪在水里》,他说,你那个油菜花的季节描写的不对哦。小说中描写的场景,内蒙那季节油菜还没开花……

也曾因为文章中“的、地、得”的用法和标点错误而挨尅。无论是当年学生的自己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直至中年,对他,我还是保留一些学生期的胆怵。他还是学校那个老师,板着脸,不苟言笑。

以后的岁月里,我陆续也写了不少小说、散文,在市级、省级报刊发表,并且榮获过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这些都和我文学的启蒙者——荆永鸣老师分不开的。

他参与创办平庄矿务局文学季刊《黑海潮》,以文会友,带动影响培育了一大批文学骨干——徐站夫、刘欣声、张玉国、毕长吾、赵文凯、邓钰、胡世田、陈国钧、赵晓东、刘志……在他的引领下,文学圈里创作氛围浓郁,出版了40多部个人作品集,作品有的还荣获全国、省、市及自治区奖项,有的小说还被改编了电影、电视剧热播,这支业余的创作队伍几十年来创作成绩令文坛瞩目,成为中国煤矿文联确定的煤矿系统四大文学创作基地之一。

1998年他成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首批签约的作家。

可突然有一天,已至中年的他,好好的科长忽然不当了,一下子“尥”到北京开起了一家小餐馆。这让大家惊诧了很久!他带着妻儿老小放弃了家乡优渥的生活,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正式成为一名北漂。一介文人“轮”起了马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事!

在后来和平庄文友相聚中,大家知道他那会儿创业的艰辛:每天的柴米油盐,水电费用,餐馆伙计们之间的矛盾,买菜做菜的质量,顾客酗酒闹事的事件;还有工商局、派出所、防疫站隔三差五过来抽查。他还得亲自动手宰鱼、收拾剩菜盘子。每天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晚上,和妻子住处是不足四平米的小房子里,外间住着餐馆的伙计……

朋友们和他开玩笑,问:永鸣,那不到四平米的小房子可怎睡哟?!他诙谐回话:摞着睡呗!都笑。他是那种活跃气氛的人,聚会中有他在的场合,大家一定是快乐的。

有一年,平庄好几位文友一同参加在北京召开的全国煤矿青创会,我和刘丽娟提前走的,为的是搭伴好好游玩,荆老师怕我俩找不到地方,和爱人齐姐安排二女儿天舒陪着我俩逛,晚上回来挺晚,也一定等着我俩回来好好“撮”一顿。那时候的他,精瘦,但是精神饱满。看不出当老板的样子,三句话不离“本行”,和我俩谈创作。讲写小说不能讨巧,细节很重要。说我,素杰,你写小说不能太拘泥于一种模式,得有所突破啦!必须得提升自己。多看些外国名著,像莫泊桑、霍桑的了。齐姐就说,看你们老师,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他就笑笑,说,吃饭吃饭。

他在北京开餐馆,通过这个窗口近距离的接触那些小商小贩,收废品的、街边摆摊的、贴小广告的……他作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一起闯荡,一起折腾,一起追求人生价值。共同经历苦、辣、酸、痛、甜,体验喜、怒、哀、乐、愁。在北京近二十年的光阴里,他前前后后开了四家餐馆,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盈利着,又被拆迁了,只好拔腿走人,目标,下一个!

这些丰富的生活经验,让读者在他的小说中看到了一个个生灵活现的人物和一串串生动曲折的故事。

用他的话说,痛并快乐着!

他的每一篇作品我几乎都看过。

《口音》中讲述外地人在北京打拼,“我”作为发起人,召集老乡小聚,聚会中,林老乡因口音改变遭到刘老乡的鄙夷,从而引起一系列的口舌纷争——故事高潮之前的叙述:于是男女相杂,围桌而坐,如沐春风。满上酒,举起杯,算啦算啦,别碰了,放在桌上蹲一蹲,过个电。干!便都干了。

然后,天文地理,国家大事,家长里短,滔滔不绝,特激动,特牛气的样子……结果,都快把自己侃丢了,才意识到桌上还有一碟花生豆呢。于是再嘎嘣儿一个花生豆,再嗞儿地抿一口二锅头,吹牛海侃,往复循环,没完没了。

《抽筋儿》《创可贴》《足疗》《要腿》《走鬼》《白水羊头葫芦丝》《出京记》《我们的老家》《北京候鸟》《淘宝》《北京邻居》《较量》《北京时间》等等,作品中犄角旮旯的小人物好比你平时遇见的熟人在你眼前晃动,那么熟悉。

每次,他自驾从北京回平庄办事,都匆匆忙忙。有时我们文学圈子的人接到“团体”头儿的电话通知:永鸣回来啦!晚上大家聚一聚。

“圈里人”聚会热烈而又热闹。不用俗套,直奔主题,干!推杯换盏之际,妙语连珠,心情愉悦。其实每次相聚,酒只不过是个引子,他把文学的温度传递给大家。大家在一起,是沟通也是扶持。谈奇闻异事,谈小说创作,谈正着手写着的一个大部头,说着饮着,喝着唠着,说到有趣的地方他就是热闹的主角了,有时还得用肢体语言现场演示,给你来个冷幽默,都笑,他不笑,可眼睛里乜斜的笑意和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精力旺盛。每年创作发表几十万字的作品,荣获各种文学奖项,小说被翻译成各种语言走出国门,有的被拍成电影,拍成话剧……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呢?!可无论他成了怎样名家,在大家的眼里,还是原来熟悉的荆永鸣。

在北京这些年,他没什么大变化,就是身材变壮实些,额头多添了几道皱纹。有点醒目的是鼻子头变红了,有人逗趣说是喝酒溢出来的吧,连我也相信是李白斗酒诗百篇引起的,其不知是身体有疾才有的症状。无论是文友相聚,还是京城老乡联谊,再有上京找到他的亲朋好友,除了鞍前马后,还好酒好菜招待。

2013年我已搬家到赤峰。他每每回平庄都是来去匆匆。有时知道他回来,相邀请几位朋友在赤峰相聚,他都说,等哪天有时间吧!他朋友多,知道他回来,都要请他叙旧。最后一次我们相聚是在2015年9月赤峰市文联组织的一次活动中。

在以后的几年里虽然都各自忙碌着,但是大家都在平煤作家微信群里互动。

大概是2018年的上半年吧,他在群里发消息说,眼底出现疾病,看书看手机眼睛看不清了。

今天1月份与妻子随旅游团参加为期12天的欧洲游。听朋友说,他眼疾写不了东西,齐姐是想让他出来散散心。其实,他又何尝不是陪伴风雨同舟的爱人来一次爱的旅行呢!他们伉俪情深是我们文学圈的一段佳话。

2019年4月12日中午,我接到早已退休的邓主席电话。邓主席说,荆永鸣昨天走啦!我问,他又回来了?去哪了?!

你们荆老师昨天去逝啦!我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随后,看到了各大文学媒体第一时间发布荆老师去逝的消息。深切缅怀这位为中国煤矿文学做出重要贡献、对当代文学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文坛才俊。

他微信朋友圈停留在今年3月26日。是他去年在南海筑岛工程的船舶深入生活采风的一组照片,他身穿橘色救生衣,被猎猎的海风飞扬起头发。这是我国第一部描写疏浚行业的长篇小说,他在国内跑了好几个省市和地区,一次次登上那些颤动不已弥漫着柴油味如同小型工厂般的挖泥船……这部书稿还未然付梓,他就走啦!

4月正是塞北桃红柳绿的时节,他走那天碧空如洗,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飘然而去!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常常,脑海里飘起那首《天籁之爱》的歌: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朵,我把自己唱着你听到了……但愿这空灵的歌声带去我的思念,敬爱的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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