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艺术品行情渐趋理性——2018年佛教艺术品拍卖综述

文／孙 涛

随着佛教艺术鉴赏知识的进一步普及和佛教艺术品藏家收藏水平的不断提高，佛教艺术品价格泡沫的水分被逐渐挤压，交易市场归于理性和平静，投资者和藏家对于佛教艺术品的购藏越发谨慎，我们很难再在拍场上看到某件艺术品以高于大众心理价位太多的高价成交，绝大多数艺术品的成交价格在多数藏家的预估空间之内，更兼全球经济大环境对艺术品拍卖市场造成的巨大影响，市场深度调整仍在持续当中，使得2018年各大拍卖公司在佛教艺术品拍卖方面都十分慎重，拍品的品质、数量以及专场的场次与前几年相比略显平淡。

当然，拍场上也不乏令人瞩目的精彩拍品，笔者结合这些艺术珍品，略述2018年佛教艺术品拍卖情况，以便藏家和投资者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一、佛造像行情符合预期

佛教造像无疑是拍卖市场上佛教艺术品的主力军，其宗教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相对其他佛教艺术品而言，最早被藏家和投资者认可并关注，艺术理论和研究成果也较为系统和完备，佛造像的成交量和成交价格也远超其他门类的佛教艺术品，其在拍卖市场上的表现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了买家对佛教艺术品的投资信心和拍卖市场的发展前景。通观2018年全球各地佛教艺术品的拍卖情况，佛教造像在拍卖市场上的表现比较稳定，成交量和成交价格相对其他门类的艺术品而言波动不大，没有看到某一艺术风格或艺术品类的造像拍品在拍卖市场上的全面爆发，更多集中于藏家对艺术表现卓越的单一造像拍品的竞争，多数拍品的成交价格没有超出佛教艺术品藏家和投资者的心理预期价位。成交价格较为优异的造像，也是近几年在各地佛教艺术品市场上表现较为优异的经典风格的代表之作，其艺术表现和市场价值在各地藏家和投资者中已经达到共识，取得较好的交易成绩并不出人意料。

宫廷造像由于其独有的皇家气韵和雍容气度，一直备受收藏、投资者青睐，2017年下半年永宣宫廷造像在拍卖市场上大放异彩，成交业绩不错，2018年宫廷造像表现也不逊色，其成交价格也非常优异。伦敦佳士得11月“中国瓷器及工艺精品”专场中推出的明宣德铜镀金观音菩萨坐像（图一），金色绚丽、造型端庄、雕刻细腻、铸造精美，更兼此像保存有原始封藏，且流传有绪，192万多英镑的成交价也足以让大家认识到永宣宫廷造像在市场上热度未减，仍是佛教艺术品市场上的焦点。同为宫廷造像门类的清代宫廷造像也在2018年取得了不俗成绩，香港苏富比10月“中国艺术珍品”专场上推出的清康熙泥金无量寿佛坐像（图二），选料精良、做工精致，虽无明确出处以及著录相似者，但其艺术风格与清代宫廷造像的艺术表现十分类同，一些清代宫廷造像遗存都表现出同样的艺术美感，4748万多港币的成交价格也证明收藏、投资者对此尊造像收藏和投资前景的看好。北京翰海秋季“中国古董珍玩”专场推出的清乾隆铜泥金弥勒菩萨坐像（图三）和中鸿信秋季“饕餮——中国古代重要宫廷器物”专场推出的清乾隆铜泥金金刚界性佛坐像（图四），都属于清乾隆时期皇家修建的六品佛楼中供奉的佛像，依据其造像高度看，应为六品佛楼造像中极为稀少的主供大像，因此受到了收藏、投资者的关注。

图一 明宣德 铜镀金观世音菩萨坐像 高26厘米192.88万英镑 伦敦佳士得2018年11月6日拍卖

图二 清康熙 铜泥金无量寿佛坐像 高53.7厘米4748.1万港币 香港苏富比2018年10月3日拍卖

图三 清乾隆 铜泥金弥勒菩萨坐像 高38厘米 1725万元北京翰海2018年12月8日拍卖图四 清乾隆 铜泥金金刚界性佛坐像 高36.5厘米中鸿信2019年1月2日拍卖

东北印度帕拉风格造像和尼泊尔迦舍末罗风格造像是近几年市场上的“宠儿”，其优秀作品一经面世就引起广泛关注，交易价格更是屡创新高。2018年虽然受艺术品市场持续的深度调整影响，佛教艺术品拍卖较为平淡，但这两类风格的造像精品仍能够取得不俗的拍卖表现，反映了收藏、投资者在通过系统吸收佛教艺术理论知识后，对佛教艺术之美认识的修正和转变。英国多塞特郡多尔切斯特市都克（Duke's）拍卖5月在“亚洲艺术”专场推出的帕拉风格铜观音菩萨坐像（图五），图录介绍中认为此尊造像出自16-17世纪西藏寺院，但从其艺术表现和铸造手法来看，更偏向于早期帕拉风格造像作品。对造像艺术风格和制作年代的认识偏差，使此尊造像最终以22.5万英镑的骄人价格成交。

纽约邦瀚斯3月在“印度、喜马拉雅及东南亚艺术”专场推出的13-14世纪迦舍末罗风格铜镀金释迦牟尼佛坐像（图六），体量较大、做工精美，其艺术风格带有迦舍末罗风格造像的典型特征。巴黎佳士得12月“亚洲艺术”专场上，一尊银嵌金喜金刚双身像（图七）材质稀有、工艺精湛，其制作年代在拍卖图录中被定为15世纪，但此尊造像在多个出版物中均有著录，欧洲学者认为其艺术风格和时代与13-14世纪迦舍末罗风格造像近似，这两尊带有迦舍末罗风格特征的造像最终分别以139.25万美元和43.95万欧元成交，足见迦舍末罗风格造像珍品所具有的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

汉传佛教造像在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上的表现始终保持在较高层面，尤其是部分高古造像，不逊色于藏传佛教造像和东南亚佛教造像中的精品，成交价格不分伯仲。纽约邦瀚斯5月在“中国艺术和绘画”专场推出的北齐至隋石雕佛首（图八）、纽约佳士得9月“中国瓷器及工艺精品”专场推出的东魏铜镀金飞天像（图九）、法国弗哈斯（Fraysse＆Associates）12月推出的元至明初木雕水月观音像（图十）、法国科林-杜博卡奇（Collin du Bocage）拍卖12月推出的大理国铜镀金阿嵯耶观音立像（图十一），凭借着极富东方气息的典雅韵味和流畅精巧的卓越工艺，引起了收藏、投资者的极大热情，也分别收获了11.88万美元、34.85万美元、44万欧元和76.25万欧元。香港佳士得5月“正观自在——佛教艺术精品”专场推出的辽金时期木雕彩绘水月观音像（图十二），人物自然写实，风格特征显著，其图像见于国内外多种著录，尤其是收藏于著名古董商埃斯肯纳齐的图录之中，3000余万港币的成交价格足证此尊造像的珍贵和不凡之处。

图四 清乾隆 铜泥金金刚界性佛坐像 高36.5厘米中鸿信2019年1月2日拍卖

图五 帕拉风格 铜观音菩萨坐像 高12厘米22.5万英镑 英国都克2018年5月21日拍卖

图八 北齐至隋 石灰石雕佛首像 高37厘米11.88万美元 纽约邦瀚斯2018年3月19日拍卖

图九 东魏 铜镀金飞天像 高11.5厘米34.85万美元 纽约佳士得2018年9月13日拍卖

图六 13-14世纪 迦舍末罗风格铜镀金释迦牟尼佛坐像 高58.5厘米139.25万美元 纽约邦瀚斯2018年3月19日拍卖

图七 15世纪 银嵌金喜金刚双身像 高12厘米43.95万欧元 巴黎佳士得2018年12月12日拍卖

图十 元至明初 木雕水月观音像 高63厘米 44.3114万欧元巴黎弗哈斯2018年12月4日拍卖

值得一提的是，香港佳士得5月推出了日本新田先生旧藏的隋末唐初铜镀金弥勒佛倚坐像（图十三），此像曾见于多个展览和著录之上，可谓造像名品，虽然未能到达拍卖底价而流拍，但现场也出现了数个2000万港币以上的竞价者，说明此尊造像的市场价值较高，仍具有良好的前景。

二、唐卡拍卖不乏亮点

唐卡由于其突出的宗教功用和极为浓郁的宗教色彩，使得唐卡的宗教文化内涵相对于佛教造像更为繁杂和丰富，更不容易被收藏、投资者理解和掌握，更兼唐卡受限于绘画材质和使用环境，通常保存状况不佳，使得唐卡在拍卖市场上的表现逊色于佛教造像，近几年受到市场大环境影响，表现较为平淡，但其中也有着令人惊喜的优秀作品，其拍卖成绩令人为之侧目，为日趋平静的唐卡拍卖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

图十一 大理 铜镀金阿嵯耶观音立像高45.5厘米76.25万欧元 巴黎科林-杜博卡奇2018年12月12日拍卖

图十二 辽至金 木雕彩绘水月观音坐像高66厘米3010万港币 香港佳士得2018年5月30日拍卖

图十三 隋末唐初 铜镀金弥勒佛倚坐像高32.4厘米咨询价 流拍 香港佳士得2018年5月30日拍卖

图十四 13世纪 卫藏金刚亥母坛城唐卡 42.5×35.5厘米60.75万欧元 巴黎佳士得2018年12月12日拍卖

巴黎佳士得12月“亚洲艺术”专场推出的13世纪卫藏金刚亥母坛城唐卡（图十四），堪称2018年唐卡拍卖市场的扛鼎之作，此幅唐卡布局传统，设色沉稳，宗教氛围浓郁，人物造型及描绘带有早期印度绘画的艺术特征，更兼保存较为完好，是早期唐卡的代表作品，60.75万欧元的成交价格也不负其精彩的艺术表现、丰富的宗教内涵和藏友的热切关注。

巴黎苏富比12月“亚洲艺术”专场推出了多件极具艺术美感的佛教艺术品，15世纪俄尔寺风格时轮金刚坛城唐卡（图十五）和约1704年的俄尔寺风格萨迦派上师唐卡（图十六），受到了收藏、投资者的追捧。这两幅唐卡都出自于西藏日喀则地区的萨迦派著名寺院俄尔寺，俄尔寺兴建于1429年，由萨迦派高僧俄钦·贡噶桑波（1382-1456）创建。俄钦·贡噶桑波为萨迦派三大密修体系中俄钦传承的创始人，俄尔寺也成为俄钦传承的弘法中心，这也带动了佛教艺术的发展，俄尔寺风格唐卡就由此形成。此风格唐卡以俄钦教法传承为主要描绘内容，艺术表现上更为遵循早期尼藏风格唐卡绘画的传统，但细节上又融入藏民族的审美意趣，形成了其独特的艺术风韵。39.3万欧元和52.5万欧元的成交价格在如今平淡的唐卡拍卖市场上也极具冲击力。

无独有偶，纽约苏富比3月“喜马拉雅艺术：理查德·R及玛格达莱娜·恩斯特伉俪收藏”专场上推出的16世纪俄尔寺风格五坛城唐卡（图十七），在众多藏品低于起拍价格成交的情况下，以51.9万美元成交，远超拍前预估价。令我们对俄尔寺风格唐卡精品在今后市场上的表现充满乐观和期待。

图十五 15世纪中期 西藏中部鄂尔寺时轮金刚曼陀罗唐卡设色布本 72×60.5厘米39.3万欧元 巴黎苏富比2018年12月11日拍卖

三、佛教经书和法器光耀拍场

佛教经书和佛教法器在佛教艺术品市场上相对比较小众，佛教法器作为日常使用器具在总体工艺上相对粗犷简略，保存状况也由于经常使用而磨损严重；佛教经书通常一次刊印多部，且多数用于僧人日常诵念，损伤也相对较为厉害，因此，佛教经书和佛教法器的成交价格和成交量都不能与佛教造像和唐卡相媲美。2018年，佛教经书和佛教法器在拍卖市场上却大放光芒，不仅刷新了本门类艺术品的最高成交纪录，还创造了2018年佛教艺术品单品最高成交价格，改变了收藏、投资者对佛教经书和佛教法器艺术表现一般、市场价格低廉的传统印象。

香港苏富比拍前就对明宣德御制《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十卷（图十八）寄予厚望，特地为其在春拍中辟“佛慧昭明——宣德御制大般若经”单品专场。拍卖现场也远超拍卖公司的预期，场面十分火热，竞价超过100手，价格从预估的9,000万港币，一路攀升到2亿港币，并最终以2.39亿港币成交。此部明宣德御制经书工艺考究，以失传的羊脑笺工艺制作，更兼品相完好，字体澄逸典雅，能以如此“天价”成交也符合其皇家御制奢华雍容和精致入微的艺术观感。

图十六 约1704年 西藏中部鄂尔寺修士唐卡 设色布本 206×158厘米52.5万欧元 巴黎苏富比2018年12月11日拍卖

一件同样来自于皇家御制的佛教法器也成为2018年市场上的热点，伦敦邦瀚斯5月“中国艺术珍品”专场上推出的明景泰御制铜镀金油灯（图十九），体量非常大，堪称世所罕见，其款识“大明景泰年制”不仅年款在佛教器物上出现较少，且其书写顺序为从右向左，与传统赐予西藏僧俗贵族的佛教艺术品自左向右的款识书写习惯迥异，所蕴含的历史宗教内涵值得进一步探讨，132.88万英镑的成交价格也让收藏、投资者对佛教法器的市场价值和投资前景有了全新的认识。

图十七 约1570年 西藏五尊曼荼罗唐卡 55×48 厘米51.9万美元 纽约苏富比2018年3月22日拍卖

综上所述， 2018年佛教艺术品拍卖市场总体呈现出收缩态势，宫廷造像和热门风格品类的造像仍是拍卖市场上的主流，“普品”的成交量和成交价格进一步被压缩。同时，艺术品的流转经历也越来越成为投资的考虑标准和价格要素，这一点在近几年众多佛教艺术品成交价格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佛教经书和佛教法器在2018年拍卖市场上的表现堪称惊艳，但单品的高价格成交有其特殊性和偶然性，收藏、投资者还需要进一步归纳和总结其艺术独特之处和宗教历史文化因素，这样才能准确地把握这类佛教艺术品的市场发展前景。

图十八 明宣德 御制《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十卷 磁青纸本 泥金23880.75万港币 香港苏富比2018年4月3日拍卖

图十九 明初（15世纪前半叶） 御制铜镀金大油灯 高88.8厘米132.88万英镑 伦敦邦瀚斯2018年5月17日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