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考古发现的汉代金器

2019-05-31 01:56文/赵
文物天地 2019年5期
关键词:金器狮子山汉墓

文/赵 敏

2011年开始发掘的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考古出土1万余件文物,其中发现378件黄金制品,重达100余千克,创下“汉代考古之最”。2015年11月发掘结果向外界公布后,引起社会各界持续关注,在首都博物馆展出后形成参观热潮。其实,在大汉文化发源地的徐州,虽然以汉玉、汉俑、汉画像石闻名于世,但是考古出土的金器和黄金有关的制品也不少,且种类繁多,工艺精美,具有较高的考古学术研究价值。笔者拟梳理徐州汉代黄金制品出土的情况,并对其随葬特点和入藏原因略作探讨。

图一:1 金带扣

图一:2 金带扣

图一:3 金带扣

一、徐州汉代金器的发现情况

徐州考古发现汉墓众多,随葬器物种类多样,一些规格较高的汉墓出土了一批金器[1],这些器物可分为两类:一类本身就是用黄金为原料制作的器物,如服饰用品金带扣、带钩和文房印章;另一类是以黄金为装饰原料的其他器物,如用黄金作为漆器配件的金羊头、金鸟首、金兽首,或者用黄金制作成金钉、金丝、金箔用来穿缀玉衣或镶嵌玉枕,或者用鎏金或错金工艺制作的其他青铜器物。以下将按器物的种类略作介绍。

1.金带扣

徐州地区汉墓发现较多,在狮子山西汉楚王墓、簸箕山宛朐侯刘埶墓、后楼山6号墓、天齐刘犯墓等墓均有金带扣发现,共5副10件。天齐刘犯墓的金带扣尚未见报道,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其他几件均已公开发表。

狮子山西汉楚王墓出土金带扣2副,分别由南京博物院和徐州博物馆收藏。徐州博物馆馆藏的这件金带扣由带板和扣舌组成,带板长13.3、宽6厘米,重273.2克、277克,扣舌长3.3、宽0.5厘米,重5.8克。两块带板纹饰相同,为猛兽咬斗场面。带板侧面分别錾刻“一斤一两十八朱”、“一斤一两十四朱”的记重刻铭(图一:1)。

簸箕山宛朐侯刘埶墓的金带扣由带板和扣舌组成,带板长9.1、宽5厘米,扣舌长3.85,带板和扣舌总重309克,右侧带板内侧中部有一杏仁形穿孔,正面有浅浮雕图案,内容相同,方向相对,画面主题是3个较大的兽首,三兽首间空隙饰以盘绕的7只飞鸟,上部是两排形状相同的小兽首,图案四周有麦穗纹边框(图一:2)。

徐州后楼山6号墓出土带板长8.1、宽4.4厘米,均重109克,均为镂铸工艺,纹饰为腾挪翻曲、肢体夸张变形的三只羊形动物。边框装饰麦穗纹,右侧带板一侧有椭圆形穿孔(图一:3)。后楼山6号墓出土“刘泾·南阳夫人”双面铜印,表明使用者是西汉楚国刘氏家族成员,并且为女性,较为少见。

2.金带钩

在钮扣没有出现之前,古人用带束衣,带钩用来扣接束腰革带,一般由钩、颈、体、钮四部分组成,通常以金银玉铜铁等材质制作,造型种类繁多。徐州汉墓中出土带钩较多,到目前为止发现6枚,分别在狮子山、北洞山两座楚王墓和小龟山汉墓出土。狮子山出土1件为鱼形镶绿松石金带钩(图二:1),长3.5、高2厘米,重41.4克,钩体呈鱼形,曲体张口,口内吐一长舌,向后弯曲成钩。鱼眼、身镶嵌绿松石,创意新颖。北洞山楚王墓出土金带钩4枚,其中2枚鹅首金带钩长3.1、高1.6厘米,重24.85克,钩首呈鹅头形,鹅头上镶嵌物已脱落(图二:2);2件水禽形金带钩长3、高1.6厘米,重28克(图二:3)。铜山小龟山汉墓出土兽首金带钩1件,重34.4克,钩端作兽头形,钩身做成并列的两兽,中部有一径1.2厘米的圆凹窝,原应嵌有饰物。

图二:1 鱼形镶绿松石金带钩

图二:2 鹅首形金带钩

图二:3 水禽形金带钩

3.金印

图三 “宛朐侯埶”龟钮金印

图四 金饼(正面和背面)

图五 金泡钉

图六 蟠龙铜架镶玉枕

图七 “刘和”镶玉枕

西汉宛朐侯刘埶墓出土的“宛朐侯埶”金印,印面呈正方形,印文是阴文篆书,印通高2.1、边长2.3厘米,重127克(图三),目前是徐州千余座汉墓中出土的唯一金印,也是目前考古发掘出土时代最早的龟钮金印。“宛朐侯埶”印钮作龟形,用黄金制作,印制规格符合列侯身份的实用印章,用黄金材质,制作精美,笔画力道均匀,结体端正,龟钮经过打磨,印文剔地平滑,没有一点毛刺,从印制和印文来看更多具有实用特征,与所谓明器印相去甚远。

4.金饼

西汉流行金饼随葬习俗,徐州地区由于多数墓葬被盗,发现金饼数量不多,仅有3枚,分别在龟山一号墓和簸箕山一号墓出土。龟山一号墓出土金饼2枚,直径6.2厘米,重207.6克;簸箕山一号墓出土金饼1枚,直径6.2-6.5、厚0.6-0.7厘米,重247.5克,呈不规则圆饼状,正面凹,有明显的锤揲痕迹,正面上方有竖行隶书“巨吉上□”四字。背面边缘处钤有一小方形印戳,钤二字,字文不清(图四)。与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出土69枚、河北定县中山怀王刘休墓出土42枚、山东长清双乳山济北王刘宽出土金饼20枚相比,徐州地区出土3枚数量确实偏少,但是在徐州龟山一号墓出土陶饼600余枚,驮篮山汉墓以及其他中小型汉墓都出土大量陶饼,说明汉代徐州一带金饼随葬是非常盛行的。

5.金泡钉、金丝、金箔

将黄金制作成钉、丝或金箔,作为材料使用,与名贵的玉搭配,可谓金玉同盟,用来制作金缕玉衣、镶玉漆棺和镶玉木枕。狮子山玉衣长176厘米,是目前我国出土年代最早、玉片数量最多、玉质最好、制作工艺最精的金缕玉衣,使用玉片4248片,穿缀金丝重1576克,是单体使用黄金最多的一件器物。同为狮子山楚王墓出土的镶玉漆棺,其玉片上面使用大量的金泡钉固定和装饰,金泡钉直径1.4、残长1厘米(图五),金泡钉虽然体量小,但是数量多,实际用黄金也不会太少。徐州后楼山1号汉墓出土的蟠龙铜架镶玉枕(图六),由枕身和枕架两部分组成,铜枕架除镂空底框外全部鎏金,枕身玉片拼缝处全部以金箔贴饰。与此相类似的还有徐州火山子刘和墓出土的玉枕,也使用金箔装饰枕身,不同的是用金箔拼成各种菱形、三角形图案,装饰效果更佳(图七)。

6.金构件(饰品)

在狮子山楚王墓内出土几件黄金构件,一般体量较小,为虎、鸟、羊等的造型,可能是镶嵌在某种器物上的饰品,其中金虎首长3.5、宽2.8厘米,重27克(图八:1);金鸟首长4.3、宽1.3厘米,重22.1克(图八:2);金羊头长4、宽4.5厘米,重5.3克(图八: 3)。

7.错金(银)器

在器物表面錾刻或预留凹槽,将金片或金丝嵌入,形成各种纹饰图案,通常与错银同时出现,主要见于兵器或乐器,目前发现的3件器物是翠屏山刘治墓错金银鸟形饰铜戈(图九:1)、狮子山楚王墓的错金银镶嵌绿松石铜矛(图九:2)、东洞山楚王墓铜瑟枘,刘治墓错金银鸟形饰铜戈由戈、柲、铜鐏及顶部的鸟组成,戈长28、宽16.5厘米,鸠鸟长8.7、宽2.7厘米,鸠鸟卧姿回首,表面有极细的阴刻花纹,通体鎏金错银,可能是一件礼仪用器。

8.鎏金铜器

鎏金技术相对简单,流行区域广,流行时间长,一般以铜器居多,徐州狮子山、东洞山、龟山等楚王墓多有发现,器形多样,有鎏金沐盘(图十:1)、鎏金博山炉(图十:2)、鎏金铜钫、鎏金铜铺首衔环耳壶、鎏金璧形铜饰,甚至还有漆器的鎏金构件。

二、徐州汉代金器随葬特点

徐州地区汉代金器发现较多,多数均出土于汉代楚国高等级墓葬中,以狮子山西汉楚王墓出土的黄金器物为最多,几乎出土了除金饼以外的所有器物,北洞山西汉楚王墓出土金带钩、金扣舌、金泡、金箔等金制品,这只是盗掘之后的孑遗,说明随葬的黄金器物也不会太少。簸箕山宛朐侯刘埶墓、后楼山6号墓刘泾墓、天齐刘犯墓等中小型墓葬也有发现,这些墓主为刘氏宗室,说明作为贵金属的黄金,代表身份和财富,是当时楚王及其刘氏家族特别享有的权利。其次,这些墓葬时代均较早。狮子山西汉楚王墓发掘以来,集中争论在二代和三代,其实从墓葬形制和出土文物来综合考察,可能是第一代楚王刘交的墓葬[2];北洞山西汉楚王墓墓主认识分歧较大,一至五代观点均有学者提出,其中以二代说较为合理[3];中小型墓葬的时代也普遍是西汉早期,这与徐州地区的汉代陶俑、玉器一样,在西汉早期盛行,中期以后急剧衰落,与西汉楚国发展历史相一致。在众多黄金制品中,金带扣的发现意义重大。这是胡式贝带的带扣,主体纹饰是猛兽咬斗图案,这些野兽纹是典型的斯基泰风格,在徐州地区发现,表明华夏民族与北方少数民族交往的深入。徐州地区发现5副10件,纹饰图案变化明显,体现斯基泰风格东进过程的渐进和演变,狮子山西汉楚王墓出土的金带扣,猛兽咬斗的形式被保留,猛兽主体内容已替换成马,而后来发现的簸箕山宛朐侯刘埶墓的金带扣上的20只动物已鸟不像鸟、羊不像羊,过去学者认为是由于对斯基泰图案的理解的偏差以及佩戴者的身份差异带来工艺精粗之别,导致动物形象发生变化[4],其实是时代差异所造成,恰恰说明狮子山西汉楚王墓墓主与簸箕山宛朐侯刘埶时代早晚不同,这是墓葬中发现金带扣学术价值的重要体现。

图八:1 金虎首

图八:2 金鸟首

图八:3 金羊头

图九:2 错金银嵌绿松石铜矛

三、徐州汉代金器的出现原因

徐州地区汉代墓葬中发现大量金器,其深刻历史背景是汉代楚国的强盛和楚王与汉王朝的密切关系。西汉初年,为巩固统治,采取分封诸侯的政策,汉高祖刘邦废掉楚王韩信,将其地一分为二,封其弟刘交为楚王,“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5]。这一时期,诸侯王国的权力大,政治地位较高,能够独立任免丞相以下的王国官员,在王国内享有造币权,各个诸侯王国获得充分发展。而楚国地理位置优越,依靠中原腹地,接近发达的中原文化圈,同时又具有汴泗交汇的地缘优势,北扼齐鲁,南控江淮,因此汉代徐州成一时之都会,楚国成为东方大国,经济文化一度处于全国前列,强大的经济实力使得楚王在墓葬中能够使用黄金等贵重物品随葬。

图十:1 鎏金“赵姬沐盘”

图十:2 鎏金博山炉

其次,第一代楚王刘交是汉高祖刘邦同父异母弟,与刘邦关系亲密,刘邦在丰沛起义后,使刘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独让刘交跟随自己打天下,“高祖既为沛公,景驹自立为楚王。交与萧、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遇项梁,共立楚怀王。因西攻南阳,入武关,与秦战于蓝田。至霸上,封交为文信君,从入蜀汉,还定三秦,诛项籍”[6]。刘邦即帝位后,“交与卢绾常侍上,出入卧内,传言语诸内事隐谋”[7]。刘交经常陪伴在刘邦身边,成为刘邦创建汉朝过程中的得力助手和亲信。其受封楚王后,经常回到长安与刘邦相聚,共同为太上皇祝寿,还跟随刘邦一起到雒阳巡察。即使后来汉文帝即位,对刘交也是青眼有加,《汉书·文帝纪》载:“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愿请楚王计宜之,寡人弗敢当。”[8]元王之子刘郢(客)也受到“爵比王子”的待遇,常侍于文帝左右,高后二年被任命为宗正,掌管整个皇族的事务。刘郢(客)于文帝二年(前178)嗣楚王位,也是由文帝做主的。由此可见西汉初期的楚国第一、二代楚王与汉代中央朝廷关系密切,在往来之中一定得到不少黄金等物的赏赐。

正是由于西汉楚国经济发达,楚王与汉廷的特殊关系,使得楚国上层拥有大量黄金,广泛应用到现实生活和死后墓葬。今天,经过考古工作者的努力,大量黄金制品的面世,让我们得以通过一个侧面了解汉代楚国发达的盛况。

[1]本文所指的金器内容较为宽泛,包括以黄金为基本原料加工制成的器物和以金为装饰原料制作的其他器物。参见江楠博士论文《中国早期金银器的考古学研究》,吉林大学,2015年。

[2]刘照建:《徐州西汉前期楚王墓的序列、墓主及相关问题》,《考古学报》2013年第2期。

[3]葛明宇:《徐州北洞山汉墓年代与墓主探讨》,《考古》2009年第3期;刘照建:《徐州北洞山西汉楚王墓墓主再考》,《华夏考古》2015年第4期。

[4]邹厚本、韦正:《徐州狮子山西汉墓的金扣腰带》,《文物》1998年第8期。

[5](汉)班固:《汉书·楚元王传》,中华书局,1962年,第1922页。

[6](汉)班固:《汉书·楚元王传》,中华书局,1962年,第1921页。

[7](汉)班固:《汉书·楚元王传》,中华书局,1962年,第1921页。

[8](汉)班固:《汉书·楚帝纪》,中华书局,1962年,第1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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