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裔
华美银行起步于1973年的洛杉矶,最初主要为唐人街不会讲英文的华裔提供服务,因为他们大多得不到好的银行服务。而如今,它已从仅服务于洛杉矶华埠的储贷银行,发展成为一家提供全方位服务的商业银行。在《福布斯》杂志评选的“2019全美百强银行榜”上,华美银行位列第八位。
作为华美银行董事长兼CEO,吴建民经历了1990年代美国银行业的危机,以及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但在两次的系统性风险后,华美银行反而通过收购实现资产翻番。经历过两轮“危机”的吴建民也从中看到,机会最大的时候往往是经济最糟糕的时候,而当所有人都健壮时,赢的机会就很小。
如今也是一样。2018年,华美银行中美贸易融资业务逆势增长了7%。这和华美银行有着深厚的华裔背景有关,因为和中国的纽带,它也找到了自己的细分赛道:做中美之间金融服务的桥梁。在吴建民看来,未来中国的增长潜力将超过美国,华美银行也会加强在中国市场的投入。
W 大学毕业后我在德勤工作了10年,对于数字和查账十分敏感。我的客户大部分是银行,我查它们的账,发现其管理上存在的问题并给出建议。作为第三方,我看到了很多银行成功和失败的原因,这让我积累了充分的经验,比仅仅在单一银行系统所能掌握的要多得多。因为有时候仅在一家银行里工作,视野会有局限,比如只看到你的上司跟你的同僚做得如何,而我有20多家银行客户,我会分析每家成功的原因、失败又是如何导致的。
另外,我认为会计的从业经历也让我对银行的风险管理和系统搭建很重视。只有基础打好,银行稳健,机会才会多。我认为,机会最大的时候往往也是经济最坏的时候:经济坏,大家受伤,我的机会就大了,而当大家都是最强、最健康的时候,赢的机会就很小。但这个前提还是基础要打好,基础没有打好的话,根本没有机会。
W 不一定,未来可能更好。当然,中国和美国的贸易摩擦确实是一个机会。比如总部在美国的一些大银行,管理层对中国并不熟悉,当媒体上因为贸易摩擦出现越来越多负面消息的时候,风险管理人员认为中国的发展会衰退,于是他们通常倾向于收回对于中国公司的贷款。这种情形恰好给了华美机会。因为我认为,即使会倒下一批企业,更多的企业可能会吃一点苦,但还是能熬过这个周期的。我们不会因为贸易冲突而“逃跑”,反而要帮助中国的企业来应对出口,帮助美国企业应对关税。
外资银行在中国很容易陷入水土不服的境地,而华美银行因为和中国的纽带,也找到了自己独特的定位和机会。
W 我们关注新经济,事实上中国增长迅速的部分也都是新经济。比如高科技、生物科技和环保科技,以及文化产业,这些领域发展迅速,但通常离银行业比较远。中资银行体量大但也容易守旧,核心的业务还是房地产和普通消费,我们的业务更为灵活,关注私募基金发展和创投行业。比如我们的总部在洛杉矶,与好莱坞关系密切,这就给了我们为影视行业提供贷款的机会,包括中美联合拍摄的《巨齿鲨》等。
但我们并不和中资银行抢生意。2009年,金融危机后华美收购了联合银行,获得了中国的银行牌照。我们和银监会承诺,首先不会有联合银行这么高的坏账,其次不仅不会和中国的银行竞争,甚至还可以合作,优势互补。文化、技术与环保会是未来我们主要的增长点,模式也会更多元,与风投公司合作或者直接贷款给它们投资的公司。虽然最近一两年中国的GDP增长不及以前,我们依然看好中国未来的前景。一个例子是根据刘慈欣的作品改编的电影《流浪地球》,获得了6亿多美元的票房收入。
W 中国和美国是全球GDP最高的两国,绝不可能脱钩,双方还是需要继续做生意,需要维持商贸往来。中国在二三十年间都生产着美国消费者需要的产品,这意味着,如果仅靠美国自己生产,基本难以满足需要。你会发现,如果真的在本国新开工厂,他们会面临成本太高找不到员工、无法管理的局面。
W 中国的VC投硅谷还是蛮活跃的,但我觉得未来的一两年内可能会减少很多,因为现在美国政府有新的法律,会影响到未来的投资,通常那些法律出来以后可能等一年才能看出减少。所以2018年、2019年、2020年可能会掉下来,在硅谷新发展的企业,以及投资者本身,可能都会觉得敏感,担心下一轮找不到钱,或者有中国的钱进去的话,有的时候不可以做IPO。所以现在在还没搞清楚美国的法律走向的时候,投资量会下降。不过法律迟早会变得清晰,然后中国就知道什么可以投、什么不可以投了。
另外反过来硅谷的VC对于中国的投资,我看到的情况还是很活跃的。硅谷的那些人很聪明,他们看到了中国的发展,包括很多优秀的人才都在中国,中国市场太大了,发展机会仍然很大。
W 华美银行的目标和方向就是做中美两国之间的金融桥梁,因此华美每一个员工都要了解中国的经济发展,中国开放和改革方面的进度。整个美国有6000多家银行,但没有一家专门把所有的资源集中在中国与美国的业务上,这是我们认为自己和其他银行最大的区别。虽然我们是家美国银行,但美国银行中有中国人DNA的屈指可数,这是很鲜明的特色。
W 华美银行成长最快的时间,都是美国经济最坏的时间。我1991年接管华美,正好遇到当时的经济大萧条,许多银行倒闭了。当时我从美国政府手里拿到一家濒临倒闭的银行,把它并入了华美,于是原先6亿美元的总资产在一个月之后增加到了10亿美元。这可以理解为政府赠予,但是需要签署合约,去覆盖被收购银行的坏账。当时许多银行自身坏账特别高,即使有心收购也自身难保。
对于应对经济危机,我通常的做法是提前布局,比如另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是2009年。在2008年年初,我隐约感觉经济发展不太对劲,于是马上处理了一大批不良贷款,但后来的经济糟糕程度还是远大于我的预期。华美银行在20多年间每年都盈利,但是在2008年的时候我们是负增长,我情愿亏损也要把坏账抛售清理,这也是后来美联储找到我们,希望华美收购联合银行的原因。
收购对于华美是非常好的机会,在2009年,华美约有100亿美元的总资产,与联合银行相当。这一年,所有银行开始亏损得更厉害,而华美逐渐趋于稳定。接手联合银行后,我们不但增加了一倍总资产,而且拿到了联合银行在中国的人民币牌照,并把它们在中国的分支纳入到了华美体系中,这也为我们在中国的业务布局开了一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