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白瓷药瓶

2019-05-30 23:47邢晓寿
党史文汇 2019年3期
关键词:药瓶集团军伤病员

邢晓寿

八路军和十八集团军的称谓常在抗日相关书籍中出现,而在太行老区的广大群众中,开口只讲八路军,讲十八集团军者绝少。原因是1937年8月25日,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简称八路军),总指挥朱德、副总指挥彭德怀。9月11日,八路军改称第十八集团军,总指挥、副总指挥改称总司令、副总司令。习惯使然,八路军称谓出现频率自然就高,而十八集团军称谓相对少,而见到有其明确标识的实物更凤毛麟角。

想不到在太行老区左权县麻田八路军总部纪念馆展厅里,竟看到一个用毛笔字写就十八集团军的白瓷药瓶,让我喜之不胜。仔细端详,上面烧制有几竖行毛笔字:十八集团军卫生材料厂监制。“团”“卫”“厂”3个字均非繁非简,只能说是草书。细看瓶的质地也显得粗糙,可贵之处是瓶子上不仅清楚写明十八集团军,还有卫生材料厂监制,虽字写得并不怎么好,但这已是罕见的革命文物了。向纪念馆长冯耀武询问,他干脆利落地说,你见到的那只是一个,馆里还藏有一个,瓶口处有破损,未对外展陈。这更令我高兴无比。文物保管员从库房取出另一个,相比之下,两瓶虽均为白色但另一个颜色明显要暗。经测量,大小、高度、内外径尺寸均不相同,高分别为11厘米、13.2厘米。所相同的是十八集团军等12个字和分成若干竖行,字体写法也略有区别。冯馆长曾任过县文物局长,精通文物,他很认真地说,这显然不是一批货,不过,写明是十八集团军也就是八路军的材料厂监督制造,回到咱八路军总部纪念馆也就是真正回到自己的“家”了。这一说,药瓶仿佛放出白色亮光。我忍不住刨根问底。他回答说,纪念馆建馆展陈时,是我县民间红色收藏家李立峰慷慨捐赠的。

和李接通电话后他回答说,药瓶是几十年前在紧挨着东隘口的白家庄村收集到的,可惜他不記得那对老夫妇姓名了。这虽有点遗憾,但药瓶上“卫生”两字引起我特别兴趣。因硝烟战火的抗战时期,八路军卫生部就驻于东隘口村,附属的医院就驻于紧邻的西隘口村,而白家庄离此不足5里,这使我产生联想:这药瓶和卫生部、医院有没有联系呢?为寻根探底我打车赶往李家探询相关细节。他的回答令人失望:年代久了,只依稀记得当年老两口家里清理卫生,他们是从自家所种责任田里刨出来的,有十来个。我只收了一个,临走时他们又赠给我那个破了口的。实在不记得他们的住处了,估计早已谢世了吧。“从地里刨出十来个”这句话增添了我想象的空间。因手头资料显示,卫生部所属医院的伤病员仅1941年上半年就达7757名,而卫生部驻西隘口附属医院仅1941年就收治伤病员2933人,再加上原有864人,这确实是一个较大的群体。虽治愈出院者很多,但未能抢救治愈者也不少。逝者埋葬于东隘口村边山坡下,插木牌,标籍贯……1997年,在山西省民政厅资助下,才为近千名烈士修筑了水泥封顶的抗日烈士公墓,并建了纪念碑和纪念亭。这么多伤病员在此医治,此药瓶不正是医院为伤病人员所用吗?可为何要埋在地下呢?敌人“扫荡”不断,这会不会是“扫荡”前的“空室清野”呢?当然,这只能是推想而已,年代久远很难找到真凭实据了。

李又给我指出个寻找同样写有十八集团军卫生材料厂药瓶的路径,属个人收藏。我找到离桐峪镇仅3里的下武村牛明保家,他已离世,老伴魏兰香71岁。一提此药瓶她就哭了起来。因当年发现此药瓶的是她刚病故的次子牛彦军。她说:“此药瓶是他那年上坟,从坟地边土里发现刨回来的。他爹说:放着也没用,一直有人来买,干脆卖了少麻烦。他不放心就同他爹商议后,带到县城了。”

到县城电厂几次寻找牛彦军的爱人不遇,春节前才得以见面。她介绍说,牛彦军19岁光荣参军,是解放军某营卫生员,刻苦钻研医学护理。3年服役将要期满时突接命令,立即奔赴老山前线投身到烽烟遍野的战斗中。他作为营部卫生员战场抢救奔忙,火线入党荣立三等功,两年后才转业返乡,分配到县里电厂,他筹组电厂医务室,一直和在部队一样通宵达旦地工作,终因积劳成疾,肾炎转尿毒症不幸病逝。他去世的消息传开,整个电厂上至书记、厂长、工会主席无人不来洒泪送别。牛彦军生前曾对她说:“你看我是个当兵的,这药瓶上写的就是十八集团军,我在部队是搞卫生工作的,这药瓶上写的就是卫生材料厂,这不只是八路军的纪念,也是我这个当兵的纪念,就是咱家的‘传家宝啊!”女儿牛晨也哽咽着说:“我爹呀,当兵一下子把眼光放开了,开口就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把自己全忘掉了,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我试探着问,能否看一眼这个药瓶?她们回答得很爽快:“要是想收买,看也不让看,因为这就是我家的‘宝贝了。看一看当然没问题。”在另一房间的大立柜里,此瓶摆放居高居中,还用心配置了黑色的底座,纤尘不染,光洁无瑕。上书:十八集团军卫生材料厂监制,“团”“材”“制”3字已模糊,“卫”和“厂”均为繁体字。瓶体和另两个不同,测量其高为17厘米,底围30厘米,上围37厘米,釉色比前两个要白,质地更细腻一些。虽少写几个字但属卫生材料厂无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后勤史》 上册中载明:“1939年3月,总部野战卫生部制药所(后改为卫生材料厂)在山西省潞城县南会村组建。”另据《刘邓大军卫生史料选编》 等所载,1940年底一二九师卫生部与八路军野战卫生部合编,称八路军(也称第十八集团军)野战卫生部。合编后的1941年1月下旬,就在卫生部驻地东隘口召开会议,卫生材料厂合编后下设制药厂、绷带材料厂、玻璃厂、酒精厂。很明显,这3个药瓶烧制时间应为1939年3月至1941年1月之间,烧制地点只能按其活动区域确定为:晋东南地区。当时,辽县(今左权县)也属于晋东南。但无确实证据,难以确定烧制的具体地址。这3个药瓶除了字体标示相同外,外形与釉色均不同,显然不是一次烧制的。和李立峰联系后证实,当年的硝烟烽火虽早已散去,但药瓶绝非匆匆而过,在医院集中使用是肯定的,为抢救伤病员出力,这就是最大的历史见证,我们应铭记这些白瓷药瓶背后的感人故事,更应永远铭记八路军抗日的丰功伟绩!

(责编 王燕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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