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春心（之十二）

第十二章

一

秦歌鼓足勇气，又去找了江南，准备跟他商议《救世》第二部的事情。

见到江南后，秦歌说明来意，心中难免忐忑。他知道江南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自己再这样不罢休，基本属于胡搅蛮缠了。

没想到江南在听罢秦歌来意后，并不恼怒，而是愣愣地望着秦歌发呆。秦歌被他盯着，心里更没底。

“秦歌，你可真是难缠哪。”江南说道。

“江南，我太需要你这个项目了。”秦歌坦率地说道，“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个项目漂漂亮亮地做出来。”

江南望着秦歌，神色复杂。凭空的承诺要是有用，这个世界何至于这么复杂艰难。但对于秦歌，江南自感又心怀一份回报之意，所以也不好回绝得太过分。而秦歌在自己已经明确态度的情况下依旧过来开口，看来也是铁了心要争取到这项目。这真是个两难的局面。

江南给秦歌倒茶，敬烟，点火，两人就在一种非常尴尬的沉默中完成着这一切动作。突然江南似乎有了一个主意。

“秦歌，这样吧，我有一部旧作存稿，没有发表过。要不你先拿去做，就当是练练手，有兴趣吗？”江南喝了一口茶说道。

秦歌惊异，连忙点头说道：“好呀，我先做这个，如果成了，你对我的疑虑也就能打消了。”

江南笑着点点头，他的本意也是这个。

而在秦歌看来，江南一炮打响后，盛名之下，他所有的存稿必定也会鸡犬升天，成为大家追逐争取的对象。这就是名人效应。所以只要是江南的作品，就不难引起一股良好的市场效应。

“如果你能把这个做好了，我就能放心地把第二部交给你做。这一点请老同学谅解。”最后江南这样说道。

“不不，这样很公平。不管怎么说，你的第一部的确是因为我而陷入僵局的。你的谨慎完全有理由。”秦歌说道。

两人当即一拍即合，转而进入实质性交谈。

江南的这部存稿名叫“苍穹”，是一部修仙题材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虚构世界里的励志爱情故事，很适合年轻人观看。江南在完成这部书以后，因为题材少见，没有出版成功，他也懒得拿到网上去连载，所以就留到现在。

秦歌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柳暗花明，很兴奋。而且从时间上看，等秦歌把这部存稿做出来后，基本上江南的《救世》第二部创作也差不多已经完成。如果事情顺利，他马上就能拿到第二部。

秦歌马上把这件事去跟安然说。安然听了也觉得挺好。她已经了解过，江南的名气现在如日中天，轰动效应不容小觑。所以也很快答应收购《苍穹》。

而更令大家意外的是，江南突然提出，他不要《苍穹》一分钱的影视改编权转让费用，而是希望把转让费折合成股份，共同承担作品开发的风险，共同享受利润。他还表示，如果这种方式可行，以后《救世》第二部他还愿意这么做。他不想单纯做一个作者，也想加入这个蓬勃的影视开发市场。承担风险，享受利润。

这一点同样令安然和秦歌感到舒心。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前期资金就不会太紧张。而且有了江南的加盟，以后各种环节也会多一层保障。

总体上这件事安然还是挺满意的。之前秦歌好几天没来上班，她还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没想到他居然带着这样一个惊喜回到万隆。看来他还是很用心地在为万隆做事。随着这个项目的到来，他们之间的那些心结，也随即烟消云散。

安然马上组建起了一个项目小组。她担任出品人以及总制片人，秦歌和安康担任执行制片人，莫非也被安然安排在小组里，担任项目顾问，江南担任监制。在签署完一系列协议后，《苍穹》项目很快就启动了。

安康负责剧本事项。他打听过了，现在请一个顶尖的一线编剧来写电影剧本，报酬大致在一百万元这个价位。这虽然是个不低的价格，但市场如此，安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莫非说一个电影剧本最多也就两万字左右，一百万元显然不便宜。安康说这种项目必定要找个成熟编剧来执笔，总不能找个便宜的新手来做吧。

然后莫非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并特别嘱咐，这件事不能让秦歌知道。

安康犹豫了一下，也就照做了。

而秦歌一直在操持项目的各种对外事务，对剧本创作情况一概不知。这天他刚刚从文广局回来，突然接到张小军的电话。秦歌很奇怪，自己已经离开天宇，作为宋仁浩贴心助理的张小军怎么会找他？

接听电话后他才知道，宋仁浩生病住院，很想见秦歌一次。

这个消息在秦歌心头狠狠捅了一下。

自己作为天宇公司的一名中坚分子，这次突然离开天宇，再加上宋晓雨也去了周洋身边，这份双重打击对于宋仁浩而言，必定无法承受。所以他这样病倒，秦歌并不十分意外。

但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去见宋仁浩，秦歌竟然有些怯懦。他无法想象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站在宋仁浩病床前去面对他。

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宋仁浩提携，也就不会有他秦歌今天的成熟老练。宋仁浩对他的种种私心，就真的能够抵消这份知遇之情吗？

电话另一头的张小军见秦歌始终沉默，最终也就挂断电话，并把情况跟宋仁浩说了一遍。宋仁浩躺在病床上，听说秦歌没有明确回复，长长叹息，原本就蜡黄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宋先生，如果你找秦歌有急事，我也可以代为转达的。”张小军站在病床边说道。

宋仁浩目光沉吟，有些出神，好久之后，才轻轻摇头，疲乏地闭上眼睛。

“晓雨有消息吗？”好久之后，宋仁浩才问道。

张小军摇摇头说道：“她好像换了个手机号，一直没法联系到她。我派人去海博公司找她，她一直躲着不见。我已经把你住院的消息留在海博，她收到消息，应该会回来看你。”

宋仁浩摇摇头说道：“随意吧。我住院是家常便饭，别去惹她担心。只要她在那边过得舒心，就行了。”

张小军就此退出。宋仁浩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仁浩感觉有个人影安静地坐在床边，定睛细看，发现居然是秦歌。

秦歌最终还是决定过来看看宋仁浩。

当他一看到宋仁浩憔悴的脸色时，以往那些愤然那些委屈，就被吹散了大半。两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相互客套了几句，马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歌，我让你过来，不是因为我生病，而是有其他事情。”宋仁浩说道。

“宋先生你有什么事？”

“我……我这些天躺在病床上，回首过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曾经亏待过一个老朋友。”宋仁浩突然支起身体，努力靠在床头，说道。

秦歌扶宋仁浩坐稳，随后问道：“谁呀？”

宋仁浩神色愧疚，并没有马上回答，呆坐了一会，喃喃道：“我自以为明智一世，洞察一切，可实际上却一直被某些障碍蒙蔽着。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当面跟这位老朋友道个歉，弥补他一些。可我现在这个身体，恐怕又撑不了多久了。哎……”

“宋先生，你别这样说……”秦歌看着宋仁浩的脸色，于心不忍。

“所以秦歌，我想委托你办这件事，假如我这位朋友有了音讯，而我又已经不在人世，请你务必转达我对他的歉意。”宋仁浩微笑着说道。

看着宋仁浩脸上的微笑，秦歌一阵难过，说道：“宋先生别这样说，你好好养病。你朋友知道你有这份心思，一定会很高兴的。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宋仁浩面色稍稍和缓，突然凝视着秦歌，轻声问道：“秦歌，你在万隆干得还顺手吗？”

这个提问让秦歌又是一阵尴尬。对此他又能说什么呢？

宋仁浩见秦歌不作声，便又道：“秦歌，我本来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并准备赋予你最重要的委托。但你所作的任何决定，我也能理解。希望你前途无量。”

这些话犹如一根竹竿，不停地戳着秦歌的心肺。他竟然有些无地自容，原先那些离开天宇的种种坚实理由，不知不觉就变得软弱飘忽起来。

“宋先生，对不起……”秦歌情不自禁说道。

宋仁浩笑笑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如果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也不会离开天宇的，对吧？”

秦歌自觉是个很吃情面的人。所以经宋仁浩这样一说，马上就觉得，自己跟个逃兵没什么两样。这种想法令他有种赶紧离开的欲望。本来他今天一直在犹豫该不该来这一趟。如果不是张小军说宋仁浩病重，他肯定没有勇气来见他。

“宋先生，那你提到的那个朋友是谁呀？”最后秦歌问道。

“是马致远。”宋仁浩目光悠远，缓缓说道，“我这个老弟兄呀，我以前真的是疏忽他了。”

“疏忽？你疏忽什么了？”秦歌不解。

“一言难尽，秦歌。如果有天你能见到他，你只需要说是我说的，我对不起他，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宋仁浩说完，竟然开始有些气急。很显然，这件事应该对他的触动很大，所以才会导致他情绪波动那么大。

秦歌有些疑惑，但也无暇细问，只是点点头说：“宋先生你保重，以后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

宋仁浩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致远哪，你别怪我。某种程度上说，你走到现在这个份上，都是我把你逼的呀。”

说完这些，宋仁浩突然痛心疾首，老泪纵横。秦歌担心他的身体，赶紧摁铃，把护士给喊了进来。

而令秦歌没有想到的是，跟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神色焦急的宋晓雨。

宋晓雨看到秦歌在场，稍稍有些意外，就坐到父亲跟前，问长问短。护士也在一边忙碌着。

秦歌站在不远处，愣愣望着宋晓雨的背影，隐隐有些愤然涌起。一眼看去，就觉得她又消瘦了许多，心中不免又有些唏嘘。片刻之后，他无心耽搁，更不想和宋晓雨照面，于是小心翼翼退出病房，独自离开。

回到万隆公司以后，秦歌心情沉重纷杂。他努力克制，全力把心思集中到工作当中去。

这个时候，安康主持的剧本已经创作完成。安然当即开了次会议，并让秦歌着手导演和演员的物色工作。同时，前期的宣发工作也要同步项目的进展，稳步推进。整个会议期间，秦歌心不在焉，安然全都看在眼里。

散会后安然把秦歌喊住。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秦歌，之前你去看望宋仁浩了？”安然问。

秦歌稍稍意外，随后就坦然点头说：“对，他病了，想见见我。”

安然隐隐有些不安，打量着秦歌，似乎是要从他的神态里找到某种蛛丝马迹。秦歌留意到了安然的神态，自然也清楚她在担心什么。

“宋先生的病情怎么样了？”安然又问。

“他就是老毛病，然后这次又受了打击，所以……”秦歌很不想说起这件事。因为宋仁浩这次受到的打击，他也有份。

“遇到宋晓雨了么？”安然幽幽问道。

“看到了。”秦歌望着安然，坦然说道。

“就没跟她叙叙旧？”安然不依不饶，问道。

秦歌无心提宋晓雨，只是朝安然摆摆手，就去整理摊在桌上的文件。

安然心中有股子气息在涌动，忍不住还想多说两句，但看到秦歌的神色有些低迷，所以迟疑了一下，也就作罢了。

她突然想知道，秦歌在面对自己时，究竟会不会产生那种跟自己面对他时相同的感受？她记得秦歌上一次跟自己温情流露，还是在纽约，那个美丽而隽永的夜晚，那股扑面而来的大西洋气味，那股淳淳的情义，安然时常会在梦中想起。

但自从那一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那样的温情。所以她很怀疑，是自己感知迟钝了，还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正当安然胡思乱想时，秦歌起身离开，也没有跟安然打招呼。安然望着秦歌的背影，又想到刚才所想的这些，突然不安起来。

当安然带着几分惆怅回到办公室时，秘书突然进来，告诉了她一个突发消息。

著名编剧高丰上午发了一条长微博，述说他被万隆影视用套路盗取创意的详情。因为内容涉及到如日中天的作者江南，因此这条微博半天时间就被转发上千条，引起大众哗然。安然翻看后大吃一惊，连忙找安康了解情况。

原来安康在着手改编《苍穹》时，第一时间找到了好朋友高丰，把《苍穹》小说稿交给高丰阅读。随后他又找高丰聊了几次，并提出请高丰给出一个改编意见。因为是朋友，高丰在没有签订协议的情况下就欣然答应，爽快谈了自己的改编观点和创意，安康深以为然。

然后高丰又在安康的要求下，写出了一份详尽的剧本大纲。安康在对大纲做出评估以后，就另外去聘请一名编剧，花了十万块钱，请对方按照大纲写出剧本。最后，安康又包了一个五万块的红包送给高丰，以感谢他对改编所作的贡献。

这样一来高丰就炸了。从安康去找他聊剧本开始，就明确是准备让他执笔剧本，并且他也报了自己的编剧价格。但当他把改编创意和大纲全盘托出后，安康却以预算不足，无力承担高丰的百万稿酬为由，把他给甩了。高丰很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签订创作协议预收定金，所以现在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发微博声讨一下。

安然意识到，这件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到这个项目。本来他们的前期宣传已经展开，效果也不错，市场大众对江南这部《苍穹》很有期待。但安康的行为却一下让局面变得非常糟糕。

“安康，你做得也太过分了。”安然不满地望着兄弟，说道。

安康也有些不知所措，焦急地说道：“哎，我也是想节省点资金呀。高丰动不动就是百万稿酬，一个电影剧本撑死了两万字，这价格也太离谱了。”

“你知道他价格高，那别去请他就是了么。”安然说。

“顶级编剧最值钱的其实就两个字，创意。我现在用最小的价值，获取了顶级编剧的创意，然后再请二线编剧来让这种创意落地，这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安康不服气。

“安康，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安然白了兄弟一眼说道。

安康笑笑道：“姐姐，我们是商人，不是做慈善。降成本，提利润，是我们生存的根本。”

“可那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呀！”

“放心，姐姐，高丰他也只能发些牢骚，根本没有法律依据，这事很快就过去了。”安康不以为然。

安然惊异地望着安康，很纳闷。一向性情温和的兄弟，怎么一下就变得这样凌厉，这样不择手段？

但事已至此，安然也只能祈求事情快些过去，不要对万隆造成大的负面影响。

可是这件事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安然的愿望。高丰的微博在经过几个影视大佬的转发以后，快速发酵，反响巨大，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从单纯声讨万隆影视做法卑劣，很快就演变成一股扬言对《苍穹》实施抵制的风潮。

这一点令万隆上下开始紧张起来。这种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弄得不好，别说项目举步维艰，就算是做出来，也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万隆影视名誉和投资毁于一旦，也是完全有可能。为此安然再次召集大家碰头，商量对策。

会议一开始，安然就冲着兄弟发了火。安康看到事态严重，也不再争辩，默默承受着姐姐的呵斥。莫非坐在安康身边，同样一声不吭。

秦歌之前已经对这件事摸了一遍，同样心事重重。在他的心中，不仅仅担心着万隆的利益，更牵挂着《苍穹》这个作品的命运，事实上这个项目还跟他个人的梦想紧密相连。要是《苍穹》做砸了，《救世》第二部他就想都别想得到。

同时，如果《苍穹》这个项目再次夭折在自己手里，那他又如何去跟江南交代？算上《救世》第一部，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把江南的作品糟蹋掉。他这个扫帚星，究竟要坑江南多少遍，才肯罢休？

“安康，你这次真的过分了。有些事你也别自作主张，拿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么。”所以秦歌也忍不住埋怨了安康一句。

“何止是过分，你这简直是在把万隆朝火坑里推。”安然愤然喝道。面对这样的危机，安然也有些按捺不住情绪。

安康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承受着大家的指责。神态之中，透着一股不服气的情绪。

“这件事弄得不好，我们万隆会身败名裂，以后还怎么在这个行业里混？万隆影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把自己干掉了……”安然越说越愤怒。

安康抬起头，眼眶通红，也按捺不住火气，朝着姐姐吼道：“你够了吧，我这样也还不是为了万隆着想？”

“万隆这次要是死了，你就是元凶。”安然毫不示弱，就跟兄弟对峙起来。

秦歌望着姐弟俩对峙，无心规劝，心里急切盘算着对策。

就在安康准备继续跟安然争辩时，莫非站起身来，制止了安康的发言，并把他摁进椅子里。

“大家也别再怪安康了。”莫非转过身来，缓缓朝安然说道，“这件事，是我给安康出的主意。这个责任我来负。”

安然和秦歌听罢，都很惊讶。

“莫非先生也是在替万隆着想。”安康见莫非主动揽责，就替他说话了。

安然听到这个消息，心头隐隐作痛。她盯着莫非，更加气愤。

“莫非，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莫非迎着安然的目光，毫不避闪，说道：“安然，我也承认这个主意只能算下策，我就是想帮助万隆节省一些开支。毕竟后期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你这是在帮忙吗？简直是胡闹！”安然愤然说道。

莫非听安然这样一说，神色黯然，无言以对，默默坐下。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全都坏到了极点。会议室一片安静。

安然看着大家，内心痛切，情不自禁就流泪了。泪眼蒙眬之间，她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望向秦歌。

而秦歌也正注视着流泪中的安然。目光碰撞之间，秦歌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他缓缓站起，拿过一个纸巾盒子，轻轻递给安然。

安然接过，难过地擦泪。

对面的莫非看在眼里，心情复杂，更加自责。

“事已至此，再相互埋怨也没有用。依我看，我们要马上行动起来。”秦歌站在大家跟前说道。

“行动？怎么个行动法？”安然茫然问道。

“我们要搞一场危机公关，争取把这次的影响降到最低。”秦歌缓缓说道。

大家一听，马上就凝神注视着秦歌，目光期待。

二

上次宋晓雨接到父亲住院的消息后，终于去医院看了父亲一回。

那次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脸憔悴时，强忍着难过。等父亲昏睡过去以后，她马上站到走廊里面，放声大哭起来。

事态发展到这个份上，宋晓雨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内心也有想回家的念头。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在周洋那边已经骑虎难下，想要恢复原状，又谈何容易。再说自己当时是因为反感父亲把项目看得比自己这个女儿还重要，对自己大喊大叫，再加上自己当时也心怀愧疚，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才一气之下，离开了家。而现在这种气愤和愧疚依旧没有消散，所以尽管她一方面牵挂着父亲，另一方面也有些不服气。

最后她想好了，以后尽量抽时间多过去陪陪父亲。等自己哪天彻底释怀了再做决定。

宋晓雨之所以还不想离开周洋，最主要还是因为秦歌。秦歌虽然离开了天宇，而她还不想放过他。她自以为很了解秦歌对自己的感情，以为只要自己跟周洋在一起，秦歌心里就不会好受。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另外《救世》第一部她也要争取亲手把它做起来，所以她现在只能忍气吞声蛰伏在海博影视，期待机会的到来。你秦歌千方百计想到手的项目，现在由我来做给你看。她希望到时候秦歌眼巴巴坐在影剧院里观看自己制作的《救世》第一部，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和打击。

谁让他一直在利用自己达成私利，谁让他对自己三心二意表里不一。宋晓雨觉得自己既然能爱上秦歌，自然也能从容抽身。从来就没有人能够让她放弃底线，委曲求全。哪怕曾经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了秦歌。

这几天都没看到周洋，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一路顺风》这个项目也已经开始物色演员。宋晓雨做了些前期工作，准备跟周洋商议一下，但他却始终在外面忙活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她也听说了万隆影视跟大牌编剧高丰之间的舆论大战，顿时有些关注。因为秦歌就在万隆影视里。

而宋晓雨有所不知的是，此时的周洋，也正兴致勃勃地投入进这场舆论大战当中。

原来周洋跟高丰也是朋友。这次事发以后，周洋马上有种预感：秦歌这次要倒霉。而周洋是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本来这次秦歌又拿到了江南的一部作品，对此周洋是有所忌惮的。所以这件事一出，周洋自告奋勇，组织了大批水军，很快就把这件事炒热。名义上是帮助朋友高丰出头，实际上就是借力打力搞秦歌。

事实上他成功了，这件事很快就把万隆影视和秦歌推到了舆论的风尖浪口，处境尴尬。

秦歌，这件事我看你怎么破。如果处置不当，万隆影视就别想再抬头，到时候你秦歌作为常务制片人，自然也难辞其咎。你也只有失败这一个结果。

想到这些，周洋心情愉悦，深深地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包括安然在内的很多万隆人都已经不知所措，并开始慌张起来。这一股逆势来势汹涌，他们从来都没有解决这方面问题的经验。

而秦歌也很快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有推手在操作。他在冷静思考，一番审时度势以后，决定迎着这股逆势，准备打一场危机公关的硬仗。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安然以后，安然心中是很没有底的。她当即召集有关人员，到会议室商讨对策。

“秦歌，你有把握吗？”安然问。

“有。你放心，我一定会逆转这个局面。你没听说过吗？危机处理得好，那就是一次机遇。我们就是要善于把危机转化成机遇。”

这个时候的安然，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就算她经历过很多大场面，但这一次还是把她给懵住了。因此她现在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秦歌身上。

这个时候，秦歌告诉大家，他之前已经以万隆影视的名义，注册了一个认证微博。他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彻底承认这件事的客观存在，并对高丰致以深深歉意。

安康听秦歌这样一说，当即有些不满。

“秦歌，你怎么都没跟我们商量一下，就这样去做了？”

“安康，危机公关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快。我们要拿出比救火还要快的速度去面对大众。危机这东西，就像是大坝上的一条裂隙，越快弥补，就越能减少灾害性损失。昨晚上我在家里想了一夜，今天一时又没找到大家，所以我就先动手了。”

安然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明确了她的内心，她是赞成秦歌这样做的。

“秦歌，你这样彻底承认下来，下面我们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安康还不服气。

“那你说该怎么办？”秦歌反问道。

“这次我是听了莫非的建议，才这么做的。现在出了事，我也有些后悔。所以现在我们不妨找个人，推出去，把事情全都推在他头上，这样至少可以保住我们万隆的牌子。”安康说道。

“你是说把莫非当替罪羊？”安然惊讶。

“还有我。你们就说这件事是我瞒着你们去做的好了。这样整件事就是我的个人行为，跟万隆影视无关。”安康说道。

安康这样一说，大家似乎都惊呆了。

秦歌注视着安康，暗叹一声道：“安康，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样做，真的不是个好办法。”

“但至少可以让万隆影视缓一口气，不要成为矛盾的焦点吧？”安康不服气。

秦歌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安康，危机事件发生以后，其实最重要的，是应该在第一时间把所有的质疑和责任都承担下来。千万不能含糊其辞，更不能态度暧昧。你所说的找几个人顶罪这种手段，大众一眼就能看穿，并且会认为我们是在推诿，找借口，这样一来，危机很快就会进一步升级。万万使不得呀……”

“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你又不是神仙。”安康嘀咕道。

秦歌非常焦急，扭头朝安然看了一眼。安然正在思考，抬起头，朝秦歌投去信任和鼓励的一眼。她现在已经准备把整件事全部交给秦歌。不知道怎么了，此时此刻，安然对秦歌特别信任，也特别希望他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

“我们不仅要坦诚认错，还必须抢在第一时间，抢在危机还没有升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拿出最负责任的态度和事实，对事件作出处理。其实很多危机事件发生后，媒体与受众，甚至是受害者并不十分关心事件本身，更在意的是责任人的态度。冷漠、傲慢、推诿等态度会增加公众的愤怒，把事件本身严重放大……”秦歌继续说道。

安然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嗯，我同意秦歌的意见。”

“姐，你先别急着同意。他也就是这么一说，效果究竟如何，我们还不得而知呢。”安康继续说道。

秦歌看了看安康，又扭头朝一名助手望去，问道：“现在网络上的情况怎么样？”

女助手正在网上浏览微博，当即回答道：“秦副总的微博发布以后，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两百多条回复。到前一分钟为止，我统计到有百分之十七的留言，对秦副总的认错态度是赞赏的。同时，越是往后，这样的赞赏就越多……”

秦歌听到这些，微微一笑。安然也微微舒了口气。

“大家都看到了吧？百分之十七，这个比例不算小了。而且我敢预言，再接下来的一千条回复中，赞赏我们这种勇于承认错误的留言，会大大增加。这就是民意，我们必须抓住这一点不放。”秦歌说道。

“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安然继续问道。

“我们既然已经承认了错误，那么接下去就应该拿出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案。具体来讲，就是我们应该马上跟高丰取得联系，求得他的谅解，并协商解决他的诉求。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安康，你跟我一起去见高丰。”

安康坐在对面，虽说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准任何人私自对外发表任何意见。所有对外的言论，必须经过商议，由我们的官方微博账号统一对外公布。”秦歌对着助手说道，“另外要严密观察事态发展趋势，如果出现异常，马上汇报。”

助手答应，继续不停刷新着微博。

秦歌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说道：“安康，马上联系高丰，我现在就想见他。”

安康马上开始打电话。秦歌带着他出了会议室。

这个时候，助手突然惊讶喊道：“莫非先生也开了个微博账号，刚刚发了一条微博。”

安然赶紧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莫非的那条微博。

“我是万隆影视的高级顾问莫非。万隆影视此次的剧本事件，是由我提议，并由我一手操持。我对我的所作所为向大家抱歉，尤其要向高丰先生，以及万隆影视的老板和同仁们道歉，并向大家认错。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节省一些开支，但这绝不是理由，只能说我当时有些利令智昏。为此我决定立即辞去万隆影视高级顾问的职务，并再次向信任我的安然小姐道歉！”

安然看着这条微博，突然有些伤感起来。她马上尝试拨打莫非的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

刚才安然通知开会时，就一直打不通莫非的电话。以莫非的秉性，想必他发完这条微博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万隆，也不会再来跟安然见面。想到这些，安然茫然若失，胸中有一股气息在涌动着，令她几乎失控落泪。

她马上就明白，莫非这样做，完全就是在替自己着想。他是在担心自己资金紧张，担心自己压力过大，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所以不惜怂恿安康做出这种举动……

这一刹那，安然突然很想找到莫非，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跟他说声谢谢。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原谅了莫非的行为。

想到这些，安然忍不住就掉泪了。然而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拘泥这些的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处理好眼前这件事。

之前，事件发生时，安然还一度有些慌张，并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但现在，她却感到非常欣慰，也非常幸福。因为她发现，自己身边的好些人，正在替她顶着这份压力，这令她感到无比温暖，并信心十足。她突然感到眼前这些麻烦都不再那么烦心，不再令她焦虑，自己信任的那几个人，个个都表现不凡，没有令她失望，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值得珍惜的。

与此同时，安康带着秦歌，很快找到了高丰。

刚才在路上时，秦歌已经跟安康有所交代。而安康此时也认识到了问题严重性，所以在向高丰道歉时，显得也格外诚恳。

而高丰跟他本来就是朋友。并且他其实是个很传统的文人，微博控诉，也是他一气之下而为之的。事后他看到事态变得有些不可收拾，内心也有些悔意。

所以当周洋说要组织水军帮助他声讨时，高丰就一口回绝。不过后来他估计周洋还是在组织水军推波助澜，这一点他很不理解。事实上他不知道周洋跟秦歌之间的渊源，怎么可能看懂这些。

他其实并非嫌弃安康给得少，他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安康的做法。当初要是安康还个价，他也很乐意给朋友打个折的。

因此当秦歌提出要补偿给高丰他应得的报酬时，高丰一口回绝。他表示自己微博发文，并非是为了钱，而是一时无法释怀。如果他接受了秦歌的补偿，那大家就会觉得他高丰不够意思。

但秦歌深深觉得，如果高丰不能接受他们的补偿，一方面自己于心不忍，另一方面也无法平息大众对万隆影视的愤慨。所以秦歌又提出，既然高丰出具的剧本创意和大纲被万隆影视采用，那么就让高丰担任这部电影的总编剧。

高丰对秦歌的这个提议，倒是很爽快地接纳了。然后秦歌又跟他商量，还想补偿报酬方面的亏欠。高丰见秦歌态度诚恳，而且执意改过，也有些感动，就答应稍微接受一些补偿。秦歌马上让安康去给高丰转账，高丰笑呵呵接纳，同时马上发了一条微博，向外界公布自己已经接受万隆影视的致歉，并对万隆影视知错就改的做法大加赞誉。

而大众在看到这则消息以后，马上就平息下来。网络上对万隆影视的谴责声，慢慢变成一种理解，并且对万隆针对这次风波的态度和做法，更是予以高度认可，甚至是赞赏，于是这一场危机基本告一段落。

安然对此大大松了口气。当秦歌最后把情况跟她陈述了一遍以后，如果不是自己兄弟在场，她真想冲上去，紧紧拥抱秦歌。

但秦歌却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秦歌，你还想怎么样？”安然欣然问道。

“事到如今，我们仅仅是摆脱了一场危机。总体上这次危机公关还算是成功的。但我之前说过，我们要善于把危机转化成一场机遇，所以我准备召开一场小型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向公众以及高丰致歉，把戏做足，让所有人了解我们的诚意。”

安然和兄弟一听，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另外在这场发布会上，我们还要公开聘请高丰担任这个项目的总策划、总编剧，并当众给高丰颁发聘书。”秦歌继续说道。

安康有些不解，问道：“秦歌，聘用高丰是我们内部事务，当众颁发聘书，有必要这么做吗？”

“那当然。我们完全可以借着这起事件，大力宣扬我们这个项目。把大众视角从一开始对我们的愤慨，到后来的谅解，最后引领到对我们这个项目的关注上。你们看着吧，等这个发布会一结束，我敢断定，很多媒体都会予以报道，因为这是上一次微博危机的一个结局，也是大众所期待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要不失时机地把《苍穹》这个项目推到最前面，让它凸显出来，这样媒体所有的报道，就不仅仅只是在报道一次风波的结局，实际上等于是在免费为《苍穹》做了一次深入推广，可以大大提升大众对这个项目的关注度和知晓度。这就是我说的，要把危机转化成一次机遇的道理。”

安然和兄弟听完秦歌的叙述，感慨不已。两人由此对秦歌越发刮目相看。

而随后的发布会效果，也应验了秦歌的预期。大众对万隆影视在这次风波中的表现评价很高，《苍穹》这个项目，也一下子走进了大家的视线。大众不但对万隆影视达成谅解，更是非常期待《苍穹》走进电影院的那一天。

“秦歌，这件事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很了不起，我挺敬佩你，也要好好感谢你。”安然有天站在办公室里，对着秦歌由衷。

“呵呵，我也是顺势而为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了不得。”秦歌谦虚地笑笑说道。

那天安然和秦歌面对面站在办公室里说这话，一个感激，一个谦逊，信心满满。那一时刻，两人都感到彼此的关系又有了些加深，两颗心也是贴得很近很近。

安然忍不住又有种想要抱抱秦歌的念头。并且她也清晰感觉到，这种念头与其说是出于对秦歌的爱恋，还不如说是想以此表达她对秦歌这一次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感激。可是后来谈话到最后，她还是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心里面突然涌起一股温暖，一股踏实，在这股舒心感受的浸润下，她感觉这个世界也变得非常美好。

而秦歌也很高兴，通过这次事件，他对自己也更有信心，觉得自己离梦想正在越来越近。在彻底解决这次风波后，他随即开始着手为《苍穹》物色演员。

安然事后始终在试图跟莫非取得联系。但莫非却杳无音讯，就好像他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为此安然不免惆怅。

三

宋晓雨这几天一边操持着手头的项目，一边时刻关注着万隆影视的那次风波。不知道怎么了，整个过程中，宋晓雨的内心深处，始终怀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牵挂。她很诧异，秦歌陷入危机，自己理应幸灾乐祸才对呀。

与此同时，她发现周洋也加入了这次风波。他正偷偷收买大批水军，在网络上攻击、抹黑万隆影视和秦歌。这个发现令她突然有些心痛。她不知道是该支持周洋，还是该阻止周洋，并且这种犹豫本身，也已经足够把宋晓雨折磨到无所适从，夜不能眠。

宋晓雨对自己的内心变化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便索性尽量不去触碰，努力把心思投入工作当中去。

《一路顺风》正在物色演员，为此宋晓雨做了大量调研工作，并基本确定了几个主演的名单。这份名单也很快被周洋认可，周海蓉也没有提出异议。

在宋晓雨的名单里，女一号的演员人选有两个，但宋晓雨本人最希望由当红演员黄盈来担任。为此她马上找到了黄盈的经纪人。按照惯例，他们会首先确定男女主角的演员，并按照他们的档期，确定开机时间，安排其他流程，以及其他演员的甄选。

恰好经纪人说黄盈此时正在国外拍戏，下半年有一个月的档期。这还是另一部戏因为审查原因撤档以后才出现的，不然她的档期早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宋晓雨马上深入洽谈，黄盈本人在看过剧本，并初步谈妥价格以后，口头上表示答应出演，等她拍完手头的戏，回国以后，马上签约。

宋晓雨挺高兴。黄盈这几年脱颖而出，深受观众喜爱。更何况她的形象和戏路特色也非常适合他们这部戏。由她担纲，他们这部戏肯定会出彩。

周洋接到消息后，也开始组建摄制组队伍，租用设备，搭建场景，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就在黄盈即将归国时，突然传来她不想接这部戏的消息。

宋晓雨非常意外，连忙询问黄盈的经纪人。对方说黄盈好像又接触到了另一部戏，对方是直接找到她的，他作为经纪人也不清楚。

宋晓雨非常焦急，围绕着黄盈的档期，他们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黄盈现在就是这个项目的焦点，他们所有的事务差不多全是在围绕着她进行。一旦她反悔，很多工作都将重新来过。如果另外寻找女一号，那么就不一定会嵌入当初那个时间段，那么其他演员和工作也必须调整，这些都会有很大麻烦。

周洋埋怨宋晓雨，说你还没跟对方签署协议，只凭她的口头应允，就敢对我拍胸脯。现在这副局面，我们实在太被动了。

宋晓雨心中郁愤，反击说我一直说对方只是口头应允，还没有签协议，是你自己迫不及待去展开其他事情的。这个情况我也不想看到，你怪我干什么？

两个人为了这件事，闹得很不开心。宋晓雨更是有些气馁，她突然觉得周洋其实也只是个大孩子，他或许比自己更加需要成长。

不过这件事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去办扎实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即便是暂时栖身海博，也不能活得没有任何价值，不能像寄生虫一样存在。她必须有所作为，这样才不会被人小看。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比如说周海蓉。周海蓉之前对自己百般挑剔的背后，显然是一股对自己浓重的偏见和抗拒。

所以宋晓雨再次联系黄盈的经纪人，试探虚实。经纪人最后告诉他，黄盈的确正在跟另一家影视公司洽谈。宋晓雨问对方是哪一家影视公司，经纪人告诉她，对方是万隆影视，跟黄盈接洽的是他们的一位副总，名叫秦歌。

这一下宋晓雨呆住了。

秦歌在漂亮完成这次危机公关以后，马上开始物色演员。经过一番筛选，他最后选中了国内一线演员何嘉琪。与此同时，安然也已经联系到合作广告商。双方几次洽谈下来，颇为投缘，进展很顺利。

而就在秦歌准备全方位展开工作时，赞助商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希望万隆影视更换女主演，最好争取到眼下如日中天的黄盈来担任女一号。

秦歌赶紧联系黄盈的经纪人，却听说黄盈一年半内已经没有档期。他把这个消息转达赞助商后，对方却坚持要他们争取到黄盈。秦歌觉得这帮大老爷们都有些过分，人家没有档期，你还能怎么样？

而安然却马上过来规劝秦歌。她告诉秦歌，在赞助商看来，找到一个当红艺人流量王出现在他们赞助的影视剧当中，最能够聚焦大众的目光，吸引大众话题，提高票房，从而也可以获得最大的广告效应。

所以赞助商的提议，基本上就是圣旨。如果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对方很可能撤资。要是拉不来广告商，我们这个项目就只能裸奔，那样风险和资金压力就大了。而且即便考虑更换赞助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一方面寻找赞助商不容易，而且现在的赞助商全都是同一个思路，换汤不换药。

这一下秦歌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也明白没有赞助商对于他们这个项目而言意味着什么。自己已经走到这个份上，再努力一把，就能登顶，他可不想轻易放弃。

所以秦歌就继续去跟黄盈的经纪人纠缠。经纪人拗不过他，就帮他联系上了黄盈。秦歌在网上跟黄盈取得联系，并向她发出了邀请。

黄盈在得知秦歌正在制作一部根据江南原著改编的项目时，顿时就有了兴趣。在她看来，能够出演江南的作品，还是相对比较容易出位。同时之前那次风波，她也有所耳闻，她也觉得这部戏经过那场风波以后，已经变得全民皆知，很容易火。所以在跟秦歌一番洽谈之后，黄盈表示她可以考虑推掉一部已经口头答应人家的戏，转而接下《苍穹》这个角色。

秦歌大喜，约定等黄盈回国后，就正式签订合约，黄盈也答应了。于是秦歌满心欢喜，安心等着黄盈回国。

但秦歌还没有把黄盈等来，另一个女人却怒气冲冲找上门来，她就是宋晓雨。

宋晓雨闻听横插一杠跟自己争夺黄盈的居然是秦歌，顿时就火大了。这个混账，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吗？

秦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跟宋晓雨咬住了同一个目标，更无法忍受宋晓雨一进门就冲他大喊大叫。以前留给他的有关宋晓雨的种种，一下就变得面目全非，深藏内心的那些负面情绪，很快就被对方点燃。

这两个人，多年来一路别别扭扭，这次见面后还没来得及唏嘘，马上就吵了起来。

“秦歌，不管怎么说，黄盈终归是我先你一步联系上的。你不能这样挖我的墙脚。”宋晓雨咄咄逼人。

“挖什么墙脚？你跟黄盈之间又没有协议，根本就只是口头承诺。她现在准备跟我合作，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又没有逼她。”秦歌冲着宋晓雨脱口而出。

“狡辩！口头承诺也是承诺。明明是你不要脸，存心要跟我作对，故意为难我。”宋晓雨愤怒地说道。

秦歌对于宋晓雨的无理取闹，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为难你我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宋晓雨，这件事你别胡搅蛮缠，要是给我弄出点什么麻烦，我跟你没完。”

宋晓雨紧紧盯着秦歌，毫不示弱道：“笑话。你我之间，究竟是谁给谁带来了麻烦？秦歌，你这次必须停止挖墙脚。黄盈必须跟我合作。”

秦歌一拍桌子，喝道：“做梦！凭什么我要把黄盈让给你？你以为这是以前吗？我现在已经不在天宇，不用再受你的困扰和牵制。”

宋晓雨闻听此言，有些意外。她注视着秦歌，似乎是头一次听到秦歌对她这样口出怨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以往每次面对宋晓雨，秦歌哪一次不会照顾宋晓雨的感受和欲求。而正是因为如此，每次秦歌都会变得患得患失。

想到这些，秦歌内心更加愤然起来。

“谁牵制你啦？谁困扰你啦？又没人求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留在天宇的。你心里不愿意，早应该滚蛋了。”宋晓雨怒斥道。

听见宋晓雨这样一说，秦歌心里一阵疼痛。

自己那么多年留在天宇，原本就是想着帮人帮己，大展宏图，然后期待宋晓雨回到自己身边。而人家却根本没把自己那么多年的坚守放在心里。自己真是傻到头了。

所以事到如今，他一定要抓住每个机会，去实现梦想，全力完成对自己的塑造，更不会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了。

“宋晓雨，黄盈我不会放手。两天后她就回国，我已经把协议都准备好，你就别多想了。仔细想想，我秦歌折腾了那么多年，至今一无所成，时间都在天宇和你宋晓雨身上挥霍掉了。你们父女俩耍了我那么多年，我愿打愿挨，自认倒霉，我活该，我自找的，我无话可说。我只求你别再来烦我，好不好！我已经耗不起，我现在要去做正经事了。”秦歌这话说得无限心痛，嗓门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冲着宋晓雨喊出来的。

而喊出这些话后，秦歌突然有些想要落泪的感觉。他努力抑制着，不想在宋晓雨跟前软弱。

宋晓雨听到这些话后，长久沉默，心中也不免有些震惊和意外。有很多的念头，开始从她内心缓缓涌起。宋晓雨咬紧牙关，拼命抑制，绝不让那些念头抬头。她很担心，一旦这些念头猖獗起来，很可能就会摧毁自己的某道心理堤防。

而宋晓雨同样也意识到，如果她争取不到黄盈，海博影视面临的那些问题，以及周洋母子对自己的巨大压力，实在是她无法承受的。

但是她也看出来了，秦歌对这件事的态度异常坚决，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她更感受到了，秦歌坚持要跟自己争黄盈，除了项目需要，恐怕还有一份对自己怒气冲冲的怨恨和反击成分在里面。这一点，又犹如一条缠绕着荆棘的皮鞭，狠狠抽在宋晓雨身上。

仔细品味秦歌刚才所说，宋晓雨黯然不已，实在无法再鼓起勇气去纠缠他。

所以宋晓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仓皇而逃，离开秦歌，离开万隆影视。

宋晓雨回到海博影视后，周洋就问她事情有没有进展，他那边的一大摊子事要不要停下来重新调整。宋晓雨说没什么进展，那些事你就看着办好了。

周洋看到宋晓雨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眼看着好好的事情，转眼就弄得不可收拾，嘴里就开始指桑骂槐起来。

宋晓雨知道周洋心里不好受，也不去跟他怄气。现在她越发觉得周洋只是个大男孩，这一点宋晓雨也很无奈。

当初自己决定接受他的请求，答应跟他登记，当时的想法看似很周全，但现在看来，却怎么都觉得有些荒唐。宋晓雨这才觉得，自己同样正在经历着一次令人猝不及防的成长过程。每次回头看走过的路，总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受。不过她也有些欣慰，毕竟这些同样在清晰表明，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思维，也正在发生着一种很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会把自己带上什么样的路，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她感受到了，那就是她似乎已经慢慢学会替别人着想了。

就比如之前，当她听见秦歌冲着自己说出差点令他落泪的话时，宋晓雨的内心居然闪现出一丝内疚，所以她才会落荒而逃。再比如刚才，当周洋对着自己含沙射影，说着一些很刻薄的话时，她居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突然深深感同身受，觉得周洋有那样的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有这些，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她宋晓雨待人接物，一向就是以自己为中心，极少顾及他人，否则就不是她宋晓雨了。

而现在，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负起了某种忧虑。而且这种忧虑现在看来，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她想到回家，但又觉得谈何容易。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关键是她发现秦歌现在对她差不多已经恩断义绝。之前她始终觉得秦歌对自己一直怀抱着希望，这才决然跟周洋登记。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种举动，根本已经刺激不到秦歌了。

这一点，突然又令宋晓雨感到一阵羞怒。这种恶劣情绪很快把她之前刚刚那份内疚驱散得无影无踪。所以她想到，自己这一次，决不能轻易放弃黄盈。

不放弃黄盈，一方面是为了给周洋一个交代，另一方面是为了反击秦歌的恩断义绝。

这种对秦歌非常特别的反击，令宋晓雨恍然明白了一个她无法逃避的真相。这个真相令她感到无尽的疲惫和哀伤。

宋晓雨再次跟黄盈的经纪人取得联系，表示还想争取一下黄盈。经纪人劝她放弃，因为黄盈对秦歌的项目很有兴趣，条件也已经谈好，马上就要签约。但宋晓雨不肯放弃，经纪人也只能答应到时候替她说说情。

几天后宋晓雨得知黄盈已经回国，就在经纪人的带领下，赶往黄盈家中。

没想到一到黄盈家里，却发现她正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接待她。

原来黄盈父亲突然得了一种非常凶险少见的疾病。跑遍大半个江城，竟然没有一家医院能够医治。黄盈四处求医，但却没有任何进展，而她父亲的病情却每况愈下。所以这个时候黄盈根本没有心思投入工作。

宋晓雨没有见到黄盈，心中不甘。她打听到黄盈父亲的近况后，天天守在医院，终于截住了黄盈。

黄盈听说了宋晓雨来意后，无心交谈，只说自己现在只想把父亲的病治好。末了她还向宋晓雨打听，说你有没有对我父亲治疗有帮助的资源。

当时宋晓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事后她才想起，父亲以前遇到过一个非常神奇的民间中医，江湖人称“回春手李密”，现在已经回西部老家养老去了。这个人自幼得祖传中医嫡传，对一些疑难杂症很有手段特效。当年宋晓雨父亲曾经有过两次病危，医院已经劝宋晓雨准备后事，恰巧有人向宋仁浩推荐了这个奇人，结果回春手李密看过宋仁浩以后，四帖中药，就让宋仁浩坐了起来。

宋晓雨在想，如果能把李密请来，治好黄盈父亲的病，她这件事多半就能成。

宋晓雨偷偷回到家里，终于找到了李密当年留下的一个电话号码。宋晓雨试着拨打，很快有人接听。

一番询问后宋晓雨得知，李密已经去世，接听电话的是他儿子李辉。当宋晓雨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后，李辉答应赶赴江城出诊，但提出一个条件，必须先让宋晓雨汇给他五万块钱。他说他住在天山脚下，过来路途遥远，而且根据宋晓雨对黄盈父亲病情的介绍，他大致已经了解病因，需要采集一些稀有草药做成药丸带来。这些草药都长在天山深处，采集时很危险，又因为他遇见过不少骗子，白跑过好几趟，所以必须提前预付一部分钱。

宋晓雨说五万块你也太贵了。李辉说因为有些草药已经很稀有，而且生长在绝壁上，采集危险性大，所以他确实要得贵了些，坚决不肯降价。

宋晓雨觉得，眼下这笔钱还不能跟黄盈开口，再加上她成事心切，就答应马上汇款。

汇款以后，宋晓雨马上找到黄盈，说神医已经在来江城的路上，让她稍安勿躁。黄盈正在走投无路，听说李密的后人要来，也挺期待。李密的名声，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黄盈很感激宋晓雨，说只要父亲得救，她一定会回报宋晓雨。

宋晓雨挺高兴，专心等着李辉抵达。当周洋问起时，宋晓雨信心满满，让他等着好消息便是。手头所有的事务，照常进行，不用修正。

周洋将信将疑，而他其实也挺希望宋晓雨可以把事情搞定。

但等了好多天后，李辉却杳无音讯，连电话都无法打通。宋晓雨起疑，百度了李辉的电话号码，才发现网上说这是个疑似诈骗号码。这一下她懵了，并马上意识到，李密死后，这个号码很可能已经注销，后来又被其他人使用了。

而这个时候，黄盈却一直跟宋晓雨保持着密切联系。宋晓雨面对这个情况，最后实在无法隐瞒，就告知了实情。黄盈大失所望，以为这是宋晓雨在耍她，就跟她翻了脸。宋晓雨根本没有机会分辩，也明白黄盈这件事已经没有半点希望了。

然后周洋也终于知道这件事。他鄙夷宋晓雨竟然会犯这种小儿科的失误，并怒斥宋晓雨误导，给他们带来了不小损失。周洋丝毫不去理解宋晓雨在走投无路、极其渴望成事的压力下，警惕性和智商往往都会轻易下降这个原委，也懒得去体会宋晓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海博操这份苦心。他更加不会自省，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争取黄盈这件事，一切都任凭宋晓雨一个人操持，自己只会心安理得等着结果。

这个结果，所有这一切，令宋晓雨心碎。那天她听完周洋的怒斥以后，茫然走出海博公司大门，却发现自己哪里都去不了了。她只能信步茫然，一步步朝前走去，不知不觉就来到江边。

宋晓雨站在江岸防洪堤后面，迎着江风，久久伫立，突然泪流满面。满腔的憋屈无处宣泄，全都化作一股浓重由衷的疼痛。

她望着南下的江水，突然很是羡慕，因为她觉得它们每天涨涨落落，看上去很无奈，但毕竟都有目标，都知道自己的归宿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在哪里。而自己呢，却根本看不到前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更不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在等待着自己。

宋晓雨越想越难过，最后忍不住抽泣起来。泪眼蒙眬之间，她看到了很多人，父亲，秦歌，安然，周洋母子……他们一个个站到自己跟前，表情各异，瞬间即逝。在宋晓雨看来，看到他们每一个人，就会泛起一段段揪心过往，这实在是一件残忍不过的事。

片刻，宋晓雨实在无法隐忍，面对着江面，“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这一出声不要紧，似乎就是给大坝开了一个口子，瞬间一发不可收拾。宋晓雨就这样面对着江面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场痛哭，积郁了太多时间，更是承载了太多的伤心和无奈，所以格外的酣畅，更是特别的让人动容，惋惜，唏嘘。一时间风静了，连江水也似乎放慢了流速。

江岸上好些人目睹宋晓雨痛哭，纷纷驻足，猜测。

在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一个人，也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怜惜，眺望着宋晓雨，陪着她一起流泪！

这个人就是周海蓉。

周海蓉之前也一直关注着宋晓雨争取黄盈的事。她那个时候已经觉得宋晓雨为了成事，也已经是在尽全力了。想想之前自己对宋晓雨的种种愤慨，她突然感觉宋晓雨这个小女子，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今天宋晓雨在跟周洋争执时，周海蓉站在门外，也基本上听明白了一个大概。当宋晓雨失魂落魄离开海博公司时，周海蓉没来由的，突然就有些牵挂起宋晓雨来，所以也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着宋晓雨来到江边，并目睹她面对着江面肆意宣泄自己的苦闷，无限感慨。

随后，周海蓉看到有巡逻的治安队员过去询问，规劝，然后又目送宋晓雨停止哭泣，慢慢离开。她来到宋晓雨哭泣的地方，就看到花落一地，泪痕斑斑，不禁扼腕暗叹，想起了很多很多。

周海蓉这个时候打定了一个主意，她要去找秦歌聊聊。

而秦歌也同样没有料到，海博公司的当家人，昔日把父亲从自己母亲手里夺走的那个女人，会突然主动找到自己，说是要跟他聊聊。

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下午，阳光灿烂，微风和煦，可是周海蓉的突然到访，却令秦歌思绪翻涌，想起了很多很多。

就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使得他们原本不错的一个家庭，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周海蓉在秦歌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把他的父亲从他母亲和他身边挖走，并且两人迅速结了婚，还有了周洋这个儿子。从此以后，他和母亲就相依为命，开始了几十年的艰辛生活。可以说，周海蓉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不算，更是给他们一家带来过不浅的灾害。

“秦歌，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周海蓉一坐下，就笑盈盈说道。

秦歌对周海蓉的恨意，其实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

“周阿姨，你找我有事吗？”秦歌不想去回答她的问题，礼貌地问道。

周海蓉见到秦歌脸上确实并无多少恨意，暗暗欣赏。好多年前，周海蓉就觉得周渺的这个儿子有胸怀，有锐气，自己也挺喜欢。

周海蓉见秦歌问起，就把宋晓雨的近况，特别是这一次她跟秦歌争夺黄盈以及受骗这些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秦歌听完，有些意外。

“秦歌，这一次你又赢了。”最后周海蓉说道。

因为听说了宋晓雨这一次的遭遇，秦歌对这次赢不赢的，倒反而没有那么兴奋了。但很快他就对自己这种反应相当厌烦，并努力抗拒。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刻意跟我对抗而已。”最后秦歌冷冷说道。

周海蓉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是吧。但也不全是。她这么竭尽全力，一部分也是为了维护海博的利益。这份用意，我也是心领的。”

“恭喜你呀，周阿姨，海博又有了一个不错的员工，你也有了个相当优秀的儿媳妇。”秦歌一边给周海蓉倒茶，一边平静地说道。

周海蓉接过茶杯，听见这话，莞尔一笑，放下茶杯说道：“秦歌，你真以为宋晓雨跟周洋登记，仅仅是为婚姻吗？”

秦歌一愣，说道：“都登记了，那还不是冲着婚姻去的？”

周海蓉打量着秦歌，发现秦歌的神态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明知故问的成分，就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把她观察到的真相告诉秦歌。

“秦歌，我觉得你很不了解宋晓雨。”周海蓉又说道。

秦歌觉得自己的确不了解宋晓雨，因为她始终能够做出一些令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来。但这些他现在并不想追究。

“秦歌，你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吗？宋晓雨和周洋并不相爱。”看到秦歌不声不响，周海蓉继续说道。

秦歌有些意外，注视着周海蓉说道：“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儿媳妇？”

周海蓉笑笑说道：“这本来就是事实。秦歌，宋晓雨心里还有你。”

秦歌直愣愣盯着周海蓉，似乎是想找到周海蓉别有用心的蛛丝马迹。

“有可能。我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一根钉子。”秦歌说。

周海蓉摇摇头，笑着说：“就算她把你当作一根钉子，那也是一种爱的迹象。”

“周阿姨，你就别逗了。”秦歌摇摇头说。

周海蓉见秦歌抗拒，想了想，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秦歌，你要知道，恋人真正的离开，必定是义无反顾，不会有任何预警，更不屑拖泥带水，一经消失，必定是无影无踪彻彻底底。但凡事后有任何纠缠，憎恨，甚至是报复对抗等举止，潜台词就是，我还爱着你。”

秦歌很吃惊。但不肯轻易松口。

“周阿姨，宋晓雨现在是你儿媳妇，但你却过来跟我说这些，恐怕不妥吧。”

周海蓉叹息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宋晓雨这个孩子，也不容易。我过去对她很有成见，对她有些做法也很不赞成，可是我现在也不想再去怪她，相反同为女人，还非常能够感同身受，甚至对她产生怜惜。我现在老了，也累了，不想再为某些过往耿耿于怀，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彻底释怀，跟过去说再见，平静生活。”

秦歌惊讶地注视着周海蓉。

周海蓉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秦歌，这个事情你慢慢想，我相信凭你的聪明，一定可以看清宋晓雨。她现在走不出心结，左右为难，所以非常痛苦。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可以看清宋晓雨，好好体验到她的痛苦，然后帮助她走出困境。”

“走出困境？你想让我怎么做？”秦歌很在意这句话，就追问。

周海蓉注视着秦歌，沉吟片刻，说道：“我不想指使你怎么做。我只想让你理解宋晓雨的痛苦，然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放弃黄盈，让她如愿。这样她的痛苦大概就会消散，对吧？”秦歌最后警觉地盯着周海蓉，说道。

周海蓉一听，一阵黯然。看样子每个人的心病，也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解的。

而秦歌也的确开始戒备周海蓉的来意。在他的眼中，周海蓉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争取黄盈而来。她铺陈了那么久，绕来绕去，看似漫不经心，可最后还不是把话题扯到黄盈这件事上去了。宋晓雨前脚为黄盈父亲寻医失败，功亏一篑，后脚周海蓉就赶来，并炮制了这样一个缘由。这婆媳俩一前一后，一唱一和，倒是默契。

至于周海蓉所说的有关宋晓雨的事，秦歌也没有心情深究下去。在他的眼里，宋晓雨现在就是一心一意在针对自己，这是谁也无法掩饰得了的。而他现在也无力纠缠这些，他必须集中精力，把安然的这个项目做出来。

而且即便宋晓雨真的存在周海蓉所说的那种心态，秦歌也不想再回过头去面对。和宋晓雨之间的情感历程，持续了那么多年，历经了那么多个跌宕起伏，反反复复，秦歌已经走得太累太累。

宋晓雨，你好自为之，我不想再奉陪。

不知道怎么了，当秦歌默默说完这句话以后，心中不由得隐隐悸动。

他有些慌张，努力抑制这股悸动。因为他感觉到，这种悸动很可能会动摇他的某些信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