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漫
一
没爹没娘的毛毛跟着一帮小混子在村镇上混荡。后来,她有幸被混子头头大风看上了。
今年,大风从包工头手里转接了个小工程。可惜,运营不善,成本可能都收不回来。大风喝醉酒后,跟兄弟们吐露真言,他打算把毛毛卖了换取接下来的运转资金。
“白养她这么多年,也该让她做点贡献了!”大风喝得舌头都大了。昏黄的灯光下,白酒和啤酒瓶子倒了一地,一众兄弟都龇着牙,笑得很猥琐。毛毛提着刚买回来的半斤猪耳朵,呆立在门口。
凌晨两点,大风的酒局终于散了。他瘫在床上,毛毛哆嗦着出了大院门,放开腿一路狂奔。她沿着公路跑了很久,花五十块钱搭上了一辆去市里的卡车。
天亮时,她又花三十五块钱,买了张去省会的票。等到了省会,找房子住下,身上的钱已花得差不多了。好在,毛毛有套看家的本事。
这个本事就是扒。
省会有好几所大学。毛毛最爱去大学校园里逛荡,但她从没在大学校园里扒过任何东西。
二
五月底的一天,毛毛在操场上捡到一个手机和一个黑皮笔记本。
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一个痴情男子对女友的絮絮叨叨。看到后面,毛毛知道他俩分手了。她被男孩的痴情打动了。
毛毛摸出小镜子,开始照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自己,都蛮好,就是这一头超短的黄毛减了分。毛毛突然就决定了要留长发,还要把满头的黄毛漂成黑色。
晚上十二点,毛毛猫在被窝里,开机,迫不及待窥探手机里的秘密。一条短信过来了:“手机还给我吧!我给你双倍的价钱。这个手机对我很重要。”毛毛想了想,回复:“手机是我捡的。放心,既然失主找到了,我一定归还。不过,我现在外地出差,你得等一阵子。你有新微信吗?我加上你,等我出差回来时联系你。”
这样说,让毛毛觉得很过瘾。她翻看聊天记录时,得知男孩名叫徐子聪。
那段时间,毛毛总有办法通过微信跟聪搭讪。渐渐地,聪和毛毛有了朋友般的轻松随意。
聪在一家建筑公司做设计,每月五千五的工资。大四那年,聪的父亲得了脑中风,需要长期服药,也需要人看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与聪相恋多年的女友颖儿,在毕业季选择了分手。得知真相的毛毛表白一般地回复:“如果是我,宁可私奔,也不会放弃真心爱的人!”
七夕前夕,毛毛思忖了很久,还是按捺不住想要给聪邮寄礼物的心。于是七夕那天上午,一大束香水百合花还有一盒桃心形的巧克力被快递到了聪的办公室。卡片的落款是:一个单身狗给另一个单身狗的情人节祝福,毛毛。聪握着卡片,咧嘴笑了,像个开心的大男孩。
那天晚上,聪发来了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请你吃饭。”看到这条信息,毛毛忘形地握拳喊出一声:“耶!”
再抓起手机,她却回:“真不巧,公司又派我参加了一个培训班,为期两个月,每天都要签到的。”其实,她只是想让头发再长长一点。
三
毛毛心里开始有了忧虑,她不想再去扒了。毛毛去理发店做了学徒。这是她思虑了很久的决定。
毛毛打算等真正成为理发师的那天,就跟聪坦白,求他原谅。她还要亲口告诉他,自己愿意跟他一起赡养他那瘫痪在床的父亲。
因为有了这样的期待,毛毛在店里工作得格外认真,她每天穿白衬衣黑工装裤,还把黄毛染回了黑色。毛毛学得很快,干到半年的时候,店长就表了态,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晋级成发型师。
毛毛真正挂上蓝胸牌的那天,她跟聪约定了见面的日子。
她的长发终于及肩了,又去彩妆专柜化了个妆。看看表,离见面还有半小时。毛毛踩着高跟鞋,心雀跃得要飞起来,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一辆白色面包车。毛毛拐进一条步行街,五六个男人从面包车上跳下来。
一种女人的直觉,引得毛毛回头。她看到了那张噩梦中经常浮现的脸。毛毛迈开步子狂奔,路人茫然地闪开一条小路,步行街上五六个男人没命地追着一个穿连衣裙高跟鞋的女人。
毛毛和聪约会的咖啡馆就在前面。聪早就来了,在咖啡馆的玻璃窗里,聪瞥见一个狂奔女孩的仓皇面孔。匆匆一瞥,毛毛认出了那是聪。可下意识地,毛毛转了个弯儿,向另一面跑去。
咖啡馆的尽头是个丁字路口,回头一瞥的瞬间,毛毛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尖利的警笛声响起来。
路人将步行街路口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举着手机一面狂拍一面惊呼:“不好了!车祸了!死人了!”
大风带着几个男人掉头隐入熙攘的人群。
咖啡馆内,聪抬腕看了看手表。他给那个熟悉的小兔子头像发微信,这一次,他没有等到毛毛顽皮的回应。他拨打手机,却只听到冷漠的女声一遍遍回应:“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