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在校体验调查研究

陈 萍 马 丁 杨志耘 张文格

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亟需抓住学生主体来探寻应对质量危机与生存危机之策，研究选取了学生在校体验这一角度。问卷调查发现，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超四成的学生在校体验不佳。虽然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按照我国高校人才培养的“标准化模式”，从校园环境创设、教学准备与管理、教师教学、学业支持等方方面面试图产生对在校大学生成长与发展的教育影响，但从学生切实感知到的环境与教育经历反馈来看，这些“标准化”工作，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机械”重复，是一种被动沿袭，而不是基于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的特征、学生期望与需求的积极作为，在促进学生利用资源、积极参与各项有教育意义的活动方面，尚有很大改进空间。

教育学范畴关于体验的内涵界定有好几种，这里倾向于最简单的一种观点：体验是一个人对愿望、要求的感受。[1]本文的学生在校体验，是指学生对高校提供的基本的人身财产安全保障、营造的校园氛围及师生与生生等人际关系氛围、以课程为主体的有效教学实践和以课外为主体的高影响力教育活动的期望与要求，及对期望与要求满足程度的认识与感受，是一种基于亲历过程的体认与验证。让就读其中的大学生获得积极的在校体验，既是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责任与义务，又是其战略发展的重大课题。

一、问题的提出

不同的教育质量观决定了不同的评估方式。在率先面对高等教育大众化带来的质量问题过程中，随着“以学生为中心”教育理念的深入，西方发达国家越来越多的学者逐步认识到，传统的以资源（如生源情况、师资力量、图书馆藏等）投入为主的高等教育质量评估范式，缺乏对一些真正体现教育质量核心要素的分析——高等教育的质量首先应该是指学生的发展质量，而不是其他。基于此种认识，西方高等教育领域掀起了学生主体与教育质量关系的研究热潮，如大学生参与度研究、大学生在校经历研究、大学生满意度研究等。或许是因为英美国家在应对质量危机方面取得明显成效，它们逐渐带动世界其他国家高等教育质量评估视角与范式的转移，即从资源评估转向从学生的视角对学校各种教育活动的质量进行评估。

受此影响，近些年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相关研究也如火如荼的开展，相关研究成果丰富。只是现有的研究，缺乏针对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专门研究，而这一类研究却显得很有必要。一方面，我国入学适龄人口急剧下降很可能给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带来生存危机，把生源问题推到了学校发展的中心。事实上，自2011年始，我国每年都有部分省份出现普通高校第三批（取消前）和高职高专招生计划无法完成的现象。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如果再不重视内涵建设，提高质量，吸引生源，遭受生存冲击将在所难免。另一方面，大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后天”发展不足，亟需通过内涵建设赢得学生口碑。当高等教育从精英阶段转变到大众化阶段以后，大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院校被剥离了“精英”身份——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大师级人物，甚至校园也不够大，大楼也不够多……这是绝大多数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现实。那么，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拿什么吸引学生来报考就读？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如何竞存于高校之林？这一系列问题显然是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无法回避的。

可见，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亟需抓住学生主体来探寻应对质量与生存危机之策。学生发展与大学生存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学生上大学是为了谋求发展，大学以成就学生的发展为主要生存之道。借鉴“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理念，我们选取了学生在校体验这一角度，试图研究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在校体验与教育质量之间的关系。

本研究旨在通过学生在校体验调查问责高校工作，而不是问责学生主体。纵观已有的研究发现，随着“以资源投入为中心”向“以学生为中心”的高等教育质量评估视角的转移，越来越多的学术研究将关注的焦点转到学生身上，并不自知地将高等教育质量的责任主体也过多地倾斜到学生身上，造成“问责高校教育质量”几乎等同于“问责在校大学生学习努力与投入”而缺少对高校行为的问责。或许研究者不自知地忽略了这样一个认知：学生在校期间的学习体验与教育收获如何，既跟学生个人的努力密切相关，也深受高校教育行为的影响。相对学生，高校更应该肩负起教育的主导责任。学生上大学，是来接受教育的；而高校是教育环境与氛围创设以及教育活动安排的主导者，现行高等教育服务本身带有自上而下的引导、规训甚至强制色彩。因此，本研究想要通过了解学生在校体验状况，来检视学校的政策、管理、资源配置等是否落脚和围绕在鼓励学生更好地参与到学习中来，进而实现价值增值。具体而言，本文我们着重探讨以下三个问题：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在校体验的现状如何？反映了哪些问题？如何改进？

二、研究方法与量表设计

本研究采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在对文献进行梳理后，参照“大学生就读经验”调查、“大学生满意度”调查等相关调查问卷，结合学校学生工作实践，设计了“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在校体验调查问卷”（表2-1）。该问卷大体上可分两个部分：一是调查所就读高校在为学生创设条件、安排并促进学生参与教育活动方面做得怎么样；二是调查学生的在校感受与体验。为了扩大调查范围，本次调查问卷被发布到专业问卷平台“问卷星”网站上，通过QQ好友、微信好友转发链接，随机获取北京、湖北、甘肃、广东、河南、天津等地区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大一至大四的本科生作为调查对象。得益于同学、同事、学生的大力支持与帮助，最终回收有效问卷1,651份。其中，北京地区占37.55%，湖北省占34.28%，甘肃省占13.39%，广东省占7.33%，其他地区占7.45%（图2-1）。

表2-1 大学生在校体验测量因素简表

三、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在校体验的现状与问题

通过问卷调查，我们想要了解的是：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是否给予了学生足够的关注与支持？是否通过教育、管理与服务方方面面的积极行动促进学生利用资源、参与各种有教育意义的活动？学生对此有何反响？

（一）总体印象

1．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超过四成的学生在校体验不佳

图3-1 学生入校以来的在校体验

当问及“上大学以来，你的在校经历与体验可概括为？”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40.53%的学生认为他们的大学生活是“松弛有度，愉快而充实”的，另有19.18%的学生认为他们的大学生活是“紧张繁忙而充实”的，两者的比例加起来占59.71%；而认为“紧张繁忙而枯燥”的占12.4%，“紧张繁忙但空虚”的占18.33%，还有9.56%的学生认为上大学以来的生活“空虚无聊”，这三者的比例加起来高达40.29%。也就是说，在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超四成的学生在校体验不佳。

2．影响学生在校体验的重要因素是教师与学生互动频率的高低

在“选出以下对你在校体验影响最大的三项因素”的调查中，结果显示，影响学生在校体验的因素重要性排序基本反映出与学生互动频率的高低。越是与每个学生的学习生活密切相关的因素，其对学生在校体验的影响越大，如学习风气与氛围（60.5%）、生活硬件条件（46.7%）、与同学的关系（37.27%）、在校期间的社交经历（37.14%）等；而受众只有部分甚至小部分学生的学生支持帮扶制度（10.83%）、在校期间的学术经历（12.64%）等，其影响性相对较弱（图3-2）。其中，“学习风气与氛围”被列在影响学生在校体验因素的首位。这表明无论什么层次与类型的高校，作为教育的接受者，学生在校时的第一需求仍然是学习，而不是其他。所以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应以教育和教学为中心来安排学生的活动，切实落实人才培养在学校工作的中心地位。需要引起重视的是图3-2的排序也反映出一些问题，比如“师生交流”严重不足——它不应该只面向少数学生，而应该面向全体学生！师生交流是高校学生学习与社会化的重要影响因素，良好的师生关系可以促进学生更好地参与学校教学活动以及教学之外的其他有目的的教育活动。已有的研究表明，我国高校当前师生交流互动状况普遍堪忧，师生交往中淡漠、疏离、灌输、忽视、被动等行为特征凸显。[2]本次调查结果进一步佐证了上述研究，这至少说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师生交流在促进学生的学业参与方面还非常欠缺。

图3-2 影响学生在校体验各因素的重要性排序

（二）院校支持与教师投入

以下问卷调查部分，除“教师教学”外，其他主题的选项均分为五个维度，我们假定“完全认可”与“比较认可”带给学生的是较好的在校体验（或者说积极的在校体验）；相反“不太认可”与“完全不认可”带给学生的是较差的在校体验（或者说消极的在校体验）；“一般”带给学生的体验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如果地方普通本科院校不想在生源竞争中被淘汰出局，就不能对持“一般”体验者听之任之，而应积极改进工作，优化这部分学生的在校体验。

1.在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生活学习既没有“里子”又没有“面子”

表3-1 关于学校在形象与环境创设方面的认同比例（%）

由表3-1可以看出，学校在形象与环境创设方面的作为，带给学生积极体验的比例整体偏低。绝大多数学生认为，从“面子”上来讲学校知名度没有带给他们荣耀；从“里子”上看生活学习环境也没有带给他们愉悦的体验，集中反映在校园的现代化、信息化程度未达到学生期望。现代化、信息化是时代大势所趋，在校大学生作为青年群体易于也乐于接收新鲜事物，所以普遍期望大学校园的现代化、信息化程度高，能带领他们走上时代浪尖。“生活设施的便捷与舒适”表面看与信息化、现代化不沾边，其实是密切相关的。因为学生所谓的便捷其实就是校园数字化建设、一卡通等，例如以往新生报到当天，各高校新生都会排成“长龙”来办各种报到以及住宿手续，现如今有些大学校园已率先进入“刷脸”时代，带给学生“省时省力高效”的体验。

2.帮助学生学好专业与课程服务管理有较大改进空间

表3-2 关于教学准备与管理的认同比例（%）

表3-2显示，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在教学准备与管理方面的学生认同比例来看，学生认可度较高的前四位分别是课程信息公开透明（60.32%）、教学管理人员认真负责（59.11%）、专业要求明确（58.74%）、教学管理人员对专业教学项目的要求熟悉（57.23%）；而学生认可度最低的三项是有专人指导学生选修课程（38.72%；24.08%）、课程考核结果能反映学生对课程的掌握程度（47.73%；15.37%）、为学生提供量多质优的课程（49.19%；11.01%）。可见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在课程提供、指导学生选修课程以及课程考核方式方面亟需改进，才能优化学生的学术体验。

3.教师教学总体上受学生好评，但只有少数教师做到了“既教书又育人”

表3-3 关于学校教师教学的认同比例（%）

续表

表3-3表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学生对教师教学总体评价较高，从教学态度、教学内容、教学技能等方面充分肯定了教师的辛劳与付出。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到，教师教学中也存在一些不容小觑的问题，大致可以归纳为“教师课下给予学生的关注、督促、交流、引导”还不够。例如只有55.17%的学生认为绝大多数甚至更多教师做到“课下经常与学生交流，了解学生的兴趣、特长，激励学生的学习愿望”；只有57.35%的学生认为绝大多数甚至更多教师做到“课后利用各种自媒体、校园网络等平台关注着学生的学习，督促学生自主学习”；只有61.28%的学生认为绝大多数甚至更多教师做到“熟悉校图书馆、专业实验室、网络资源及规章制度，把它们推荐给学生”这些突出的、具有普遍性与代表性的问题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工作实践中观察到的一些现象比较接近。

4.学业支持差强人意，并未突显“高影响力教育活动”的属性

表3-4 关于学校在学业支持方面的认同比例（%）

续表

表3-4表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在学生学业支持方面的作为基本得到大部分学生的认可，尤其是班主任与辅导员的专业化程度及工作、学生助学贷款管理制度，这几项工作都真正体现关爱学生、温暖学生、扶助学生，这几项工作做得好将直接有助于促使学生形成积极的在校体验。相比之下，学生对“课外活动与第一课堂联系紧密”的说法认可度最低，对“学校安排的教学实习与实践活动内容充实”以及“心理健康教育和心理咨询服务具有实用性”的认可度都不高。一般而言，以课程为主体的有效教学实践和以课外为主体的高影响力教育活动是促进学生认知发展的两大主线，任何一条线蹩脚，都会限制学生的发展。

（三）学生的感受

表3-5数据显示，在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五成以上的学生表示自己在学业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不足（51.97%），想要老师多督促（53.78%）。与此同时，有47.73%的学生感觉除了上课学校里没有老师关注他，有41.93%的学生感觉“学习方向不明而空虚、颓废”，还有38.59%的学生反映“经常因为学业生活上有疑难困惑却无处可询而苦闷”。而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带给学生的成就感和愉悦体验（59.23%）、教师带给学生的温暖（59.22%）、教师对学生思想灵魂的影响（59.17%）都不足六成，而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带给学生的归属感（48.33%）、增加自信（55.18%）、推荐意愿（50.82%）远低于六成。这部分调查结果表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感知到的来自学校/教师的作为（关注、关爱、帮扶、指导甚至是约束）还很不够，以至于相当比例的学生感觉在校期间没有充分挖掘自己的潜力，没有充分体验到学业上的成就感，自信心也没能得到增强，所以对学校的归属感不强，推荐意愿也不高。

表3-5 关于学生感受的认同比例（%）

续表

纵观全部调查结果可知，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超四成的学生在校体验不佳。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按照我国高校人才培养的“标准化模式”，从校园环境创设、教学准备与管理、教师教学、学业支持等方方面面“布局着”对在校大学生成长与发展的教育影响。但从学生切实感知到的环境与教育经历反馈来看，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关于本科生培养的这些“标准化”工作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机械”作为，是精英高等教育阶段高校办学模式的被动沿袭，而不是基于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的特征、学生期望与需求的积极作为。以至于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教育、管理与服务在促进学生利用资源、积极参与各项有教育意义的活动方面，尚有很大改进空间。这种“照章办事”而不关心办事效果的态度，归根结底是地方普通本科院校还没有坚定地践行“以学生为中心”的理念，缺少对学生的关注与重视——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大幅缩小的生师比弱化了通过师生之间的交流来了解学生信息，帮助学生成长的教育管理模式，造成高校提供的环境和教育服务与学生的期望和需求之间不对称，影响学生在校体验，影响学生求学价值的实现，最终将影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口碑（社会声誉）。

四、对策与建议

学生在校体验是学生成长的重要部分，也是形成高校独特文化和吸引力的重要因素。当前地方普通本科院校有超四成的学生在校体验不佳，这对地方普通本科院校的生源竞争甚至是生存竞争极为不利。因此，地方普通本科院校亟需从战略发展的高度重视学生在校体验问题，并从内部管理体制改革上将重视学生在校体验落到实处，重振通过师生之间的交流来了解学生信息、帮助学生成长的教育管理模式。第一，让更多的教师关注、关爱学生，改善部分学生在校放任自流的状态，如做学生工作的教师适当按比例多配备。第二，让优秀的热爱学生的教师更多集中在与人才培养强相关的工作领域，如专任教师、教学管理、学生工作等；拓展专任教师以外的科研人员和行政管理人员开设高质量的选修课，丰富课程资源；提倡大学的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主体从“教育的”或“具有教育功能的”角度开展，甚至可以对大学的科学研究与社会服务进行“人才培养贡献度评价”[3]来引导其服务于人才培养。第三，大力开展校本研究——针对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学生特征及其学习特征进行研究。第四，必要时将一些人才培养的要求上升到制度层面，例如学习北大推行“师生交流时间”制度；[4]学习美国高校实行“学术咨询”制度[5]——帮助学生实现学术成长并且少走弯路，服务学生选好课程、学好专业、做好实习、提升研究以使他们在获取所选择的专业学位上能有一个最为直接的路径；再比如，教师的薪酬制度体现出与人才培养工作的强相关。总之，希望地方普通本科院校能通过宣传、制度、管理文件、活动要求等明确传达“以学生为中心”的理念，在全校营造重视学生学习与发展的氛围，激发全校教职员工以学生的期望与要求为动力，从为学生着想的角度去工作，而不只是按部就班。

让每位学习者都获得高质量的在校体验和价值增值，是大学永不停止的追求，也是大学追求高质量的首要落脚点。判断学生在校体验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来校就读的学生在毕业时是否由衷地感慨不虚此“读”。学生在校体验好，口碑外传，自然吸引众多优秀学子前来报考、就读。

注释：

[1]李英.我国教育学者对体验问题的研究述评[J].上海教育科研,2002,(3):36-39.

[2]朱红，文东茅，许锐.高校师生交流的生态学实证分析[J].教育学术月刊,2011,(2):23-28.

[3]吴康宁.人才培养：强化大学的根本职能[J].江苏高教,2017,(12):1-4.

[4]柴葳.北京大学推行“师生交流时间”制度[N].中国教育报,2016-2-27.

[5]马超.美国大学学生事务研究[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9: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