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

2019-05-24 14:21吴晛
戏剧之家 2019年12期

吴晛

【摘 要】刘一达的话剧作品《玩家》如今已在北京人艺上演多年。作品刻画人物众多,是十足的京味儿作品。本文从舞台呈现角度分析作者如何通过古玩行这一媒介,对人物以及社会进行刻画、反映。

【关键词】玩家;收藏;人物刻画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2-0032-02

京派作家刘一达的话剧《玩家》,是一部传承北京人艺京味儿话剧特色的新剧。该剧从古玩行入手,以时代为主线,展线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人物群像。观众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勾起的是自己对于曾经那个时代的回忆。可以说,《玩家》是以古玩收藏为切入点的社会摹写。“元青花”是一种象征,是人性的试炼场。面对“元青花”与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古玩行,人们的心境有着极大的差异:有人出于真爱,有人出于责任,有人满眼只有金钱利益。因此,“元青花”是具象的存在,亦是社会现实的高度抽象——它是社会不同阶层价值取向的“试金石”。

人物是戏剧的灵魂,《玩家》与《茶館》“卷轴式”艺术手法异曲同工,丰富而鲜明的人物成就《玩家》的艺术美感。剧中人物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为以靳伯安为首的历尽浮华的老一辈,另一类为在时代洪流中前行的青年一代们。青年一代在时代洪流中的成长,是《玩家》思想内涵的重要承载体。年轻一代的故事与“元青花”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可以说,对年轻一代的塑造,是刘一达对真、假以及人性探讨的集中体现,也是对一个时代的反思与解读。

齐放成长的过程,是青年人成长的写照。经历了恃才傲物、作茧自缚,经历了登高跌重,最终历尽浮华,苦尽甘来,亦感悟到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元青花”终从一件具体的器物,升华为一段人生阅历,最终成为一种做人的气节。齐放的身上有着每一代年轻人的写照,也有着每一代中年人的缩影。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眼高于首;不听人言的登高跌重;最终在教训中沉淀,痛改前非弥补之前的错误。这是青年人值得学习与鉴戒的人生之路。“元青花”在齐放的价值观中,是自己对恩师的极大愧疚,是自己人生跌入谷底的开始,亦是人生两段升华的导师:一次,是齐放购瓶,体现了齐放从年轻时候的张狂,到学会凭自身努力担当责任。可以说,从年轻时的看山是山,到目前已经是看山不是山,这件器物成为齐放看清古玩行人心的放大镜,成为自己人生沉重的历练。另一次是靳伯安砸瓶,齐放顿悟比“元青花”更珍贵的不是器物自身,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才能,与去伪存真的气节。此时,齐放看山还是山,因为它读出了“山”最终的教义。器物仍然是曾经的器物,但齐放此时领会到了这件器物的精神与本质。“元青花”教会齐放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才能,是勇于担当的责任。可以说,齐放通过了“元青花”的试炼。

在剧中,程立伟一直是一个隐形的角色,但却贯穿在戏剧冲突之中,并推动冲突向愈发波谲云诡的方向前进。程立伟与齐放,恰如太极,一阴一阳。二人同样在时代的潮流中不断摸索,有同样的社会地位。但不同的是,齐放学到的,是“元青花”身上求真求实,本分做人的精神,而“元青花”教会程立伟的是古玩行的各种权术与玩弄人心的手段。这一“阴”一“阳”都是“元青花”与生俱来的,但信息的接收却取决于个人的价值追求与自我实现。作为社会人,这两方面都可以让二人在社会上立足。对错亦非不可逾越,身在古玩行,不懂得谋略人心,则自己吃亏,齐放年轻时的挫折正因此而起;但没有真情真意,则很难一条路走到底,正如程立伟最终无法得到“元青花”。究其根本,权术是“元青花”教给收藏者在行业立足的手段。“元青花”可以点化青年做人的准则与真才实学,亦可教会青年阴谋阳谋的权术。

剧中小民是一个出场戏份不多,但却尤为深刻的存在。他是一个有着小丑般形象的悲剧人物。他悲剧性的根源不在于被程立伟低价收走的藏品被他人天价卖出,而是他人口中那一句“让古玩给玩了”,彻底沦为古玩的“玩物”。古玩行之所以成为人性试炼场,就在于它构画了一个无底洞、连环套:古玩行给了很多人一夜暴富的幻念。于是人们顺应这种利欲熏心的思想,赝品横行,良心泯灭,丑态百出,亦成为利益场的牺牲品。小民这一角色的升华,就在于他已然丧失心智时,下跪恳求齐放说这件“官窑”垃圾桶值一千万时,震惊、无奈与悲悯让这个小人物的形象极具冲击力。小民疯了,但也没疯。强弩之末的他恰如那暴风雨中的昆虫,仅剩两只孱弱的触手抱着一片树叶,渴求的只是叶片能给予它那一瞬间虚幻的慰藉。小民成为了程立伟试炼手段的牺牲品,也成为了“物”的奴隶。小民一生没有悟出的,正是“元青花”对于真的那一份求索与对真才实学才是真的教诫,而同样,他也看不懂“元青花”所深藏的权谋。同在一个时代,经历着相似的考验,但最终小民成为了牺牲品。究其原因正在于小民不愿承认自己能力的有限,同时缺失了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践行精神。小民为利益所驱使,却最终被利欲所吞噬。

宝二和魏有亮是两个具有支撑意义的人物设计。他们亦自成对比。宝二是典型的随波逐流,在时代的浪潮中过着一种游走在各个阶层之间的“社会油子”。中介行业的出现,是时代的鲜明写照,年轻人或多或少的一本万利的思想在宝二身上有着典型的呈现。从中做媒,坐收渔利,通过亦假亦真的宣传,让自己在淘金的时代做得风生水起。宝二的人物形象,诠释了新的指鹿为马、三人成虎。当谎话说得多了,真话反而无人相信。魏有亮,一个看似木讷,实则“内秀”的存在,通过一幅假画,赢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看似不怎么名正言顺的捞金同样与作品刻画的时代息息相关。但魏有亮可贵之处在于,他没有丧失本心。从最底层逐渐踏进上层社会的过程,让他更懂得人情世故以及真情可贵。魏有亮坚守初心,滴水之恩的念念不忘成为了这个人物的可爱之处。宝二的身份以及“元青花”与八大山人的《石榴图》伪作,印证了一句话:假亦真时真亦假。当谎言说到连谎言的制造者都难以分辨时,“真”就逐渐失去了存在的空间。唯有破釜沉舟,敲碎谎言,“真”才有得以阐释的空间。这二人的塑造,深化了真与假在剧中的思考。

对于年轻一代的刻画,《玩家》可谓是深刻而全面。相同的生活年代,面对相同的事物,接受相似的人性试炼,最终,有人浴火重生,有人玩弄谋略,有人不忘初心,有人随波逐流,有人丧失人性。这是通过“元青花”对不同人物的深刻社会摹刻,也成为文学艺术作品最终所传达出的理解与思考。

“美”是有阶层与功利性的,甚至是具有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价值取向,而“真”却是人们一致的追求,纵然求真之路不得已,充斥着人性与价值观的残酷博弈。真与假,这是客观实在,而美与不美,在于人心,在于社会体验,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写照。“生活就是一面镜子,人们对物的真与假识别是永无止境的,但对心灵和人性真与假的识别,却是可以在‘镜子里看到的”。《玩家》提出的是如何在浮华的社会中,历尽铅华泰然处之的价值思考。想成为所谓的“家”,就要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实践能力与不忘初心的操守。

《玩家》的人物设计具有良好的戏剧冲突性,同时具有严整的逻辑。老一辈玩家的晚年生活,与青年一代的成长历程,恰好构成了完整的人生。这部群戏从古玩入手,通过人物百态,刻画社会在时代更迭中呈现的不同价值取向与人性间的碰撞。人物的塑造紧密围绕这一戏剧冲突,并在情节的不断推动过程中不断深化、立体化人物形象,把人物写活,把时代写活。“元青花”是面镜子,照着古玩身边的林林总总;舞台上的人物亦是镜子,映照着观众的内心与阅历,引起观众对社会发展的回望与怀想,讲述着时代的滚滚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