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4年到2019年的15年间,互联网从PC到移动、从大屏到小屏、从整体到碎片。不同的互联网时代里,网红的边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绞尽脑汁博出位到靠颜值才华吸引大批粉丝再到拥有特殊标签的普通人,网红的群体性特征变得越来越难定义。边界在拓宽,流量也变得分散,每个小有名气的网红都可以拥有一批自己的垂直用户。
不变的是网红的变现模式,从演艺到广告、带货,再到电商、打赏。
15年过去,更多普通人成为网红,但红利正在散去,各大短视频平台捧出爆款网红的时间越来越长,来自各领域的网红五花八门,再难出现一窝蜂将流量积聚一身的人和事。
中国网红在15年后即将抵达一个周期的尾声。
初代网红—— 论坛里的芙蓉姐姐们
2004年,网络拍客将芙蓉姐姐的照片上传到水木清华、北大未名和MOP(猫扑)等论坛,当时,她最出名的身份是清华考研大军中的一员,并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居。大量嘲讽让她迅速走红网络,媒体们也蜂拥而上。
芙蓉姐姐用“所到之处都能刮起一阵飓风”形容自己當时成为网红后的情景。最火的时候,有5000人同时在线等她的消息。媒体找上门,堵在厕所门口采访。
2004年中国互联网是什么样子?
如果把2000年左右全球互联网科技股泡沫破灭作为一个分水岭,之前,是门户绝对的霸主时代,之后,互联网发展的主线逐渐向社交网络过渡。
论坛是最早的线上社区,芙蓉姐姐则是天然的题材,一张照片,寥寥数语,即能引得跟贴无数,再从一个论坛到另一个论坛,指数级“爆红”。
芙蓉姐姐的走红看似具有偶然性,其实网红推手在初代网红身上已经可以找到痕迹,也正是他们拉开了网红嫁接传统商业的序幕。
芙蓉姐姐背后的推手陈默,有句广为流传的经典语录,“如果有女孩发一个帖子,不经过网站推荐,就可以做到3天内5万点击量,请你介绍给我,我可以让500万人知道她。”显然,早从15年前开始,他就有了做“MCN”的商业眼光。
2005年,黄艺馨和另一名成员韦炜因为在宿舍假唱演绎“后街男孩”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 走红,并为自己的组合取名“后舍男生”。最当红时,“后舍男生”享有明星一样的待遇。2006年,他们正式进入娱乐圈,此后和芙蓉姐姐的发展轨迹一样,发单曲、主演影视剧一个都不少。
这也是第一代商业网红的变现之路:出单曲、参演影视剧、做代言,几乎是传统艺人的变现路径。
但初代网红们也面临一个问题,除了成名方式本身具有的争议性,他们并不善于维持自己的热度。也许来自时代的局限,推手们虽然掌握了打造网红、商业变现技巧,但他们尚且没有将某个网红变成IP,并筹划后续更多的商业变现。
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浪潮,靠微博崛起的第二代网红,成了大众普遍称谓里的网红。
小脸、尖下巴、大眼睛、高鼻梁,姣好的容貌加上大长腿,以及韩系、日系、欧美系的国际范穿搭,构成了这届网红的群体特征。
初代网红在昙花一现后并不善于维持热度,而这代网红显得更聪明。微博崛起的网红中,有一部分是从模特转型,从她们开始,网红开始正式成为一种职业。
2011年,大学三年级的雪梨和朋友开始创业,拿着3000元奖学金,创立“钱夫人”淘宝店,成为红人电商经济的代表。面向粉丝带自家电商品牌的货,是多数网红最初期的商业变现路径。
雪梨的新浪微博账号“雪梨Cherie”有720万粉丝。除了个人效应之外,她创立了网红经济公司“宸帆”,推出婴幼儿品牌。
去年双十一,开场不到10分钟,宸帆的交易额破亿。一样是头部网红的还有张大奕,她的“吾欢喜的衣橱”开场30分钟就冲进了全网女装热销前10。还有美妆品牌张沫凡的“美沫艾莫尔”,不到2分钟交易额就超过前一天的全天总量。
电商是一条很快被验证的流量变现之路。除了电商、网红经济,网红们也像传统商业一样,谋求资本市场青睐。
张大奕背后的“如涵控股”已经登陆纳斯达克。无论市场是否买单,“网红孵化+网红店+导流变现”已经成为如涵控股对外宣称的主要经营模式。
比起单打独斗的初代网红,类似如涵控股的公司,试图成为网红工厂,在“批量化”生产后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上游,是专门的网红孵化机构;下游,是专业的内容分发和变现平台。
这也是移动互联网时代逐渐成为主流的过渡期,智能手机、移动支付、移动交互陆续登上流量舞台,处在信息爆炸、热点更替极为频繁的时代,这届网红比前代网红有着更多来自“能红多久”的审视,但这代网红又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网红都更会赚钱、更加专业和娱乐,他们与传统明星在社会地位上的差异也在逐渐缩小,当然,他们也更具“野心”。
电商不是移动互联时代网红们的唯一出路。
2013年12月,工信部向运营商们正式发放4G牌照,互联网创业者们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娱乐方式抢夺用户的时间和流量。让一些人很疯狂、另一些人却看不懂的直播,即是这个全民娱乐大爆发的年代里的典型产物。
在直播平台上,红人们可以获得打赏,这成了继演艺、广告、电商之外网红们的另一种变现路径。
斗鱼、虎牙、花椒、YY,冯提莫、周二珂、阿冷、陈一发,直播平台和在这些平台上曾吸引万众瞩目的网红主播们合体撑起了一个时代,业内把它亲切地称为“千播时代”。
有数据统计显示,直播平台快速扩张的2015-2016年,有超过700家的网络直播平台先后上线,用户数量从1.93亿跃升至3.25亿,市场规模从90亿元增长到218亿元,其中大型直播平台每日高峰时段的日活跃用户高达2400万。
2016年,“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papi酱一个月内,从获得千万投资、估值过亿,到一条贴片广告被卖出了2200万,一度成为网红中的传奇。
在直播和短视频时代,成为网红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容易。尤其是短视频时代,每一个普通人,哪怕没有任何传统才艺的人,只要能受到用户关注,就能通过网红这一身份变现。
并没有完美的时代,这一时期,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网红沉寂的速度正在加速。
网红带货,已经是短视频平台众主播们最普遍的商业模式。但在数据之下,一方面,网红面临着“信任危机”和监管等风险;另一方面,他们也身处流量增速下缓的困境中。
观众的增速在降低,吸引用户注意力的平台越来越多,能够被网红们捕获的流量越来越分散,网红商业化却极少有新的模式出现,这意味着,这个时代的网红,赚钱更难了。
如今,很多“95后”已经不记得初代网红,对于“00后”,芙蓉姐姐们更是陌生的物种。尽管他们的成名之路,一直伴随争议,所处的网络舆论环境也没有今天包容,但他们至少证明了普通人也可以像明星一样红,然后靠红来变现。
每个时代的网红成名的原因都不同,有种观点认为,网红现象对于时代的意义远高于个人。普通人有更多成名的机会,一部分人也从中享受着红利,这很互联网。
然而互联网的另一个特点是高速的迭代和遗忘。QuestMobile发布的《中国移动互联网2018年秋季大报告》指出,短视频行业的用户规模增速在大幅下降。短视频平台作为最受当下网红和粉丝追捧的展示舞台,伴随增速下降,平台上下游都会感受到压力。
不久前,短视频拍客对“流浪大师”沈巍的围追堵截即是证明。有人声称是他的干儿子,有姑娘举牌大喊要嫁给他,疯狂背后,拍客们希望强蹭流量,让自己也成为小网红。
在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看来,疯狂围观流浪大师背后,其实是网络流量的消散和网红效应的衰退。
无形间,这届网红已陷入流量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