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皱着眉头,程云深觉得“孽缘”这两个字真是生动。
何遇“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程大律师,我最近碰到一点麻烦事儿,需要律师帮忙,就想到你了。”
程云深嗤笑:“碰瓷碰到硬板了?”
“你真会开玩笑,像我这样的良民怎么可能碰瓷呢?”
程云深眉毛微挑,明显不信。
何遇有点急:“我被人冤枉抄袭,学校让我退学。可我没干过这事儿,我想请你帮我打官司。”
她哭丧着一张脸,把自己的事往凄惨里说:“我无权无势的,对方却是校长女儿!你真的忍心看我被退学,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吗?设计这行,对抄袭非常忌讳,我要是被认定抄袭,我这辈子就完了!呜呜呜……”
何遇从小几乎是混爬着长大的,对于争取同情简直是信手拈来,声音放得抑扬顿挫,凄楚而无助。
“忍心。”
程云深神色自若,残忍地说出这两个字。
他缓缓抬头,静默地看着何遇。何遇这才看清楚他的唇很薄,微抿的时候显得薄情又冷血。
“你,你可是律师啊!”
何遇的干嚎堵在嗓子眼,僵硬着有些不敢相信。
律师这个职业高大上到她几乎接触不到,唯一的印象就是电视里衣冠楚楚伸张正义的模样。
“既然知道我是律师,那你应该知道你耽误我少赚了多少钱吧!”
程云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脸上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他的日程咨询排得很满,真没时间陪这个小姑娘胡闹。
确认装可怜没用后,何遇收起凄楚的模样,程云深的不耐烦弄得她有些怒火中烧。
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不就是钱吗!咨询费多少,我出!”
捏着拳头,眸子清亮逼人,把一个少女的倔强和强烈的自尊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小时1万元。”
程云深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淡定地回答。
听到这个数字,何遇淡定不了了:“1万?你抢钱啊!”
这么高额的数字,她从内心里是拒绝相信的,但在程云深坚定不疑的眼神威逼下,只剩下惊讶微张的嘴巴。
光是咨询费就高得吓人,要请他帮自己打官司,除非自己中彩票了。
腦子里面飞快地转了起来,粗粗地估算了一下,何遇捏着的拳头放开,梗着的脖子也收了,悻悻地换了一个讨好的谄媚笑容。
“那个,您看您气质出尘,清新脱俗的,肯定不会在意这点钱。要不,您先帮帮我,钱先欠着我以后还?”
在赤裸裸的金钱面前,那些不值钱的倔强和自尊心还是先抛到一边去吧。
看着翻脸如翻书的女孩儿,程云深被她的厚脸皮给气笑了:“你说,你能怎么还?”
从遥远的天边轰隆隆地传来雷声,混着老北风,雨夹雪又没按照天气预报提前下了起来。
何遇后来想想,自己当时肯定是被雷劈了脑子,才会从眉清目秀的程云深脸上看出了几分淫荡,以至于后面说了那么无脑的话。
“要不,以身相许?”她试探着问。
程云深神色一僵,缓缓瞪大了眼睛,却被何遇认为是条件不够。
偷偷瞥了一眼他,程云深的黑眸如同含了两颗水银丸,微微上翘的眼角因惊讶泛着红意,像在撒娇,又像大火过后残留的余烬,热烘烘的在何遇心中划过。
轻咳一声,她竟然有了几分娇羞:“那个,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肉偿了。”
肉偿。
随着这两个字,程云深的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引得他气息有些不稳。
“小小年纪,天天瞎想什么?”
程云深忽然恼怒了,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撩拨得乱了心弦的恼羞成怒。
他面色铁青,下巴紧绷,板着一张脸要教训她的模样,让何遇吓了一跳,心虚地低下了头。也就没看到雷霆万钧的程云深,偷偷红了的耳根。
“我说的是劳动力啊,你又瞎想什么?”
何遇嘟囔着抱怨了两句,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程云深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何遇真想掐死她,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怒火。
“瞎想?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的姿色,以身相许还想抵债?倒贴给我都不要!”
为了掩盖方才的失神,程云深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这话太过于直接了,纵然是何遇脸皮这么厚,都忍不住气得跳脚。
“你,你个混蛋!”
她指着他,一堆想反驳的话在接触到他冷峻的脸庞时硬生生地憋住,只是很没气势地轻飘飘骂了一句。
以人家的姿色,还真的能嫌弃自己……
“那就麻烦何小姐从混蛋的办公室出去,程某还要工作。”
拿起一本文件,他已经低头翻看了。
何遇咬唇跺跺脚,深知是不可能让程云深答应帮忙了,不再自取其辱,利落地转身。
“程混蛋,再见!”
秘书踩着高跟鞋敲了敲门:“老板,那个离婚案的委托人,已经答应了100万的律师费用了。”
“嗯,日程可以排进去了。”
得到应允,秘书点点头,关上门退了出来。
程律师脸怎么红了?难道暖气开得太足了?
何遇气冲冲地下楼,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又冷又潮,风几乎是要吹进骨髓里面的那种冷。
“shit!”
从学校出来得急,天阴了也没来得及带把伞,何遇觉得连老天都要和自己作对。
举着一把10块钱买来的透明伞,何遇匆匆跑回出租屋,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老旧的楼道声控灯早就坏了,昏暗又幽深。
何遇冻得僵硬,跺了跺脚,又哈了一口气,才用半僵硬的手指在帆布包里面找钥匙。
这时她格外怀念房内那开着还伴随着噪音的空调了。
没有灯光,她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艰难地找钥匙。好不容易摸到钥匙,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却随着一声喊叫瞬间倒吸进去。
“臭丫头,你还敢回来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钥匙一转,都没转头就往后面踹了一脚,向房内跑去。
反应得极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
然而,何遇还是敌不过有备而来的小混混,她很快就被反剪着手压在了墙上。
一个染着黄毛高抬着头的小混混掐住了她的下巴:“跑啊,你接着跑啊,欠钱还敢打人?”
何遇艰难地扭过头,只能看到面前这人几乎朝天的两个鼻孔,脑中莫名想起程云深。
他惯常矜贵地微抬下巴,但怎么看都赏心悦目还带着点儿脱俗出尘的气质,和这些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抬着头以为天下无敌的小混混压根不一样。
他的气势是淡淡扫你一眼,就让人汗湿脊背,他的气场凛冽,又怎么会是这些混混之辈可以比的?
何遇真佩服自己,这种关头还能神游到这种地步。看来今天处境不妙,谁都救不了自己了。
“呀,这不是侯哥吗?误会,都是误会,这灯坏了也看不清,咱们一家人怎么還动上手了呢?”
拉回思绪,她露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黄毛蹲了一天才蹲到人,上一次被打的一口气还憋在心头,又哪里是这样容易被讨好的?
他反手抓住何遇的短发扯了一把:“一家人?你带着人打兄弟们的时候怎么就那样狠?小丫头片子,胆儿真肥!”
何遇痛得呲牙咧嘴,也不敢抱怨一句:“我真不知道,那人我不认识,他就是个神经病,还硬生生掠我上车,我想帮侯哥你们但打不过他啊。”
她的谎话张口就来,说得面不改色,还没忘记贬低程云深一把。
“是嘛,那还真是误会你了。”
“没事没事,误会解开就好。”何遇谄媚地仰着头,尽量想让头皮上的刺痛感低一点。
小黄毛嗤笑一声,更加用力地拽了一把她的头发,这回何遇痛得叫了出来,揪心的痛。
“你真他妈当兄弟们是傻子啊?我告诉你何遇,今天你要是还不上钱,就别怪我做得难看了。”
另外一个小混混已经抢过钥匙开了门,何遇被人从后心窝踹了一脚,踉跄地冲进出租屋。
小混混跟着进了屋,关了门开了灯,一溜排的穿着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的人站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面。
一二三四五……
何遇抬头扫了一眼,心想老马还真看得起自己,派了5个人来抓自己,这回算是插翅难逃了。
“侯哥,侯哥你帮我说说好话,让老马再等几天,我肯定把钱还上,我的钱都拿去医院垫住院费了。”
何遇艰难地爬起来,卑微地半蹲在地上,抱着小黄毛的腿哀求。
“你谁啊?我帮你说话,做梦呢!”
小黄毛抬脚踹开她:“识相的就把钱赶紧拿出来,连利息7000,这事儿就算是结了。”
何遇震惊地抬头:“按利息是5000啊,这才拖了两天。”
“哥几个的医疗费呢?上次打得那么欢,你以为跑了就行?”
何遇叫苦不迭,他程云深打的人凭什么要自己出医疗费啊!
何遇是真的没有钱了,即使有钱她也不会交出来,爸爸的住院费马上又要交了。何遇狠狠心,梗着脖子喊:“我真没钱,你们再等两天。”
“行,哥几个,搜!”
小黄毛喊了一嗓子,搓了搓手,黄豆大的双眼中透露着猥琐又兴奋的光芒。
他的话音刚落,那4个小混混就利落地开始翻屋子了。
说是翻,不如说是砸更加准确些。
床铺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何遇为数不多的几样化妆品都被砸在地上,茶几凳子倒了一地,狭小的房子很快就被翻了一个底朝天,凌乱不堪。
“侯哥,没钱。”
一个小混混凑上来,对小黄毛说了一句。
小黄毛瞪着他:“一毛钱都没找到?”
小混混摇摇头,又看了何遇一眼,意味深长。
“给我打,打到她把钱吐出来为止!我倒是要看看,她是要钱还是要命!”
事实证明,还是小命更重要。
何遇只是被踹了几脚,抱着头就忍不了这样的群殴了,痛得连呻吟声都是断断续续的。
这些小混混的功夫都上不了台面,但阴得不行,专挑着打不出毛病又生疼的地方打,细皮嫩肉的何遇,哪里挨得住?
“我给,我给钱!”
小混混停了手,小黄毛上前半蹲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何遇:“这就对了,早点识相又哪里要受这样的苦?”
何遇一张口,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脑子嗡嗡嗡地响。
哆哆嗦嗦地从床边的夹层拿出钱,递给小黄毛,缩着脖子生怕再被打。
小黄毛点着口水算了算,不满地拿着一叠钱拍了拍她的脸:“就这么点儿?你打发要饭的?”
咽了咽口水,何遇呻吟着哀求说:“我现在全身上下就这么点钱了,明天,明天我就想办法搞钱,肯定还钱。”
掂量着看了一眼她,小黄毛寻思着被打成这样肯定不敢藏钱了,也就大发慈悲放过了她:“明天没看到钱,可就不只是一顿打了。”
小混混又一溜串地出去了,最后一个还不忘记关上门。
房内只剩下何遇一个人趴在地上,躬着身子捂住肚子,尽量减轻疼痛感。
“妈的,”她爬起来,“下手真狠!”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多半是报复上次被程云深打的,查不到程云深的身份,一股脑都发泄到自己身上来了。
忽然,不甘心和气愤充斥在何遇胸腔中,她凭什么一个人受这委屈?
呲牙咧嘴地掏出程云深的名片,那边电话刚接起她就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程混蛋,你上次逞什么英雄?开车跑不就行了,害得我被人追到家里,打了一顿都快死了!”
何遇又痛又委屈,后怕还心有余悸,鼻尖一酸,两滴泪迅速滚落,这回是真吓到了。
程云深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电话对面那姑娘是谁了。
只是听起来那姑娘的声音里透露着满满的委屈,他不明白,自己又是怎么惹着她了。
“你又出什么事了?”程云深皱了皱眉头,也完全没了看手中文件的心思,侧脸看着外面已经暗下的天色。
他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完全点着了何遇的一腔怒火,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还骂骂咧咧道:“程混蛋你给我等着!今天姑奶奶受的罪完全拜你所赐!”
何遇骂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甚至都没有去管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出租屋。
外面的大雨仍在下着,入骨的冷风吹在何遇被打到泛着青紫的皮肤上,痛感被麻痹了。
她现在甚至连打车的钱都没了,只能是举着被刮得不像样的伞,顶着风雨朝前走去。
终于到了程云深的律师所,她浑身都湿透了。
发丝混着雨水紧紧地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薄唇,现在也是一副毫无血色的样子。
“程混蛋,你给姑奶奶滚出来!”声音没了之前嚣张的气势,她扶着一侧墙壁有气无力地说道。
秘书看着这副模样的何遇,连忙上前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而外面的骚动也惊到了办公室里的程云深。
他自从接到了何遇的电话,就没了看文件的心思,反而有些担心她。
见到瘫在沙发上的她,程云深也不由有些吃惊:“你这是又去碰瓷挨打了?”
“碰瓷碰瓷……你就不能绕过那个梗吗!”何遇咬了咬下唇,她不就是讹了他一次,他就这么记仇吗!
看到程云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何遇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仅挨了一顿打还赔了钱给人家,搞成了这般狼狈模样,还被他说是碰瓷挨打?
仿佛身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痛了,一个翻身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看到没!这,这,还有这……看清楚没?都是因为你!”何遇跑到他面前,指着身上好几处已经肿起来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说道。
“怎么是因为我?”他满脸不悦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又以为她在撒谎。
“那些被你打了的人,查不到你的身份就找到我这里来了,他们说要我赔钱,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何遇仰着小脸注意着他的反应,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嗯?你是说那些小混混啊,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怎么证明你没有在撒谎呢?”程云深的神情里多了分疑惑,他现在有点相信她的话了。
毕竟混混们的手段也就那么几个,他身为律师自然接触过那种事件。
只是何遇总是撒谎,他很难看懂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是在撒谎,还是真的有困难了。
见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如同受伤了的小兽一般,他竟感觉自己有些心疼。
叹了口气,程云深满脸无奈地看着她说:“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你看啊,他們知道我住的出租屋在哪里,我要是拿不出钱的话就要挨打,你真的忍心让我被打吗……”何遇见他有些松动,连忙加大力度地说道。
何遇小手暗暗捏了一把腰间的肉,挤出几滴泪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那你没有亲戚家、朋友家可以暂时落脚吗?”程云深神色一紧,猜出一点她的目的。
只是孤男寡女的……不管怎么说都不方便吧。
何遇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头抹了抹眼泪,他乌黑的眸子里透着思考的神色。
显然是在考虑应该拿她怎么办,只是这样对于何遇来说,还完全不够。
她眨了眨被自己摁到有些酸痛的眸子,又想了想还在医院的爸爸,一下就哭了出声。
一边哭着一边上前抓住程云深的衣袖,鼻涕眼泪全都往上蹭:“像我这种人哪里来的朋友啊!再说我之前也没有对你做多么过分的事情吧,因为你我挨了这顿打,你就不能收留我吗?”
何遇越说越起劲,她甚至没有在意自己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冰凉的身子也感受到了一丝热度。
“那……这样吧,我给你找住的地方,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程云深拉开二人的距离,干咳两声,无奈地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无赖的哭闹声又给打断:“你这个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程混蛋!你不该让我住在你家里,你好保护我吗!”
“不是,如果我是女人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看你这副样子……但是我是一个男人啊!何遇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他突然换上了一脸的严肃,皱紧了眉头出声教育她。
可何遇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显然他已经松了口,还在和她讲条件。
那她为什么不为自己多要些好处呢?
“但是你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又找到我在哪里了怎么办?你不在我身边我怕。”
何遇尽量放柔了声音,脸上的委屈也更多了一些。
倏地,他心脏一紧,何遇楚楚可怜哭诉的样子,如同魔咒一般盘踞在心头。他连忙甩了甩头,脑子里不该有的画面令他呼吸急促,耳根微红。
“给你找暂住的地方,已经是極限,这事追根究底,还不都是因为你上了我的车?对了,关于车的维修费,恭喜你,多了个债主。”程云深面上镇定自若,转开话题。
跳开一步,何遇又惊又怒地瞪着他:“程混蛋你掉钱眼里了吧!我都这样了你还在算钱?!”
他笑得平静,说出更气人的话:“彼此彼此。”
何遇欲哭无泪,却也觉得程云深说得有道理,那次维修费,铁定是比她的医药费还贵的。
转过身,何遇就准备先溜,她毫不怀疑程云深下一秒就会催债。
“需要伞吗?”程大律师好心地问了句。
何遇咬牙切齿:“我什么都需要!”
旋即,程云深顺手从沙发边拿起西装和一把深蓝色雨伞,递了过去,附赠一句:“记得要还。”
何遇从写字楼里下来,抬眼望了望门外,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见手里的电话接通,连忙收回视线将手机放在耳边,满满的可怜味道:“钦钦啊!”
钟钦钦一听,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连声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追债的又来了?你有没有事儿?你在哪儿呢?”
何遇听着电话那头的慌乱,忽然觉得鼻头一酸,没想到她这种时候,还有人这么真切地关心她。
“我……我在……”何遇话到嘴边,没把地址说出来,又绕了回去,生怕钟钦钦担心,“钦钦啊,我能去你那几天不?”
“你来吧!住多久都行!还跟我客气傻丫头……”钟钦钦也红了眼,话里带着点哭腔。
“嗯,我过会儿就过去了!”
何遇挂了电话,估摸着路径,钟钦钦的房子离这市中心可远得很,这会儿公交车铁定是没了,坐出租车,这么大的雨,还那么远,司机不往死里坑自己一把才怪!
正准备英雄赴死般决定步行时,何遇猛然想起了一人,连忙扭过身,刚好,脑中那人也正从电梯里缓缓步出。
程云深手里提着公文包,一身西装,步伐矫健往自己走来。何遇看得有些入迷,却很快清醒过来,低声嘀咕了一句:“妥妥的斯文败类!”
“你说什么?”程云深眯起眼睛往何遇边上凑了过来,似乎是在警告何遇,若是再敢说一次,她就完了。
“我说您帅气有风度,迷死万千少女了!”何遇连忙打马虎眼。程云深也不傻,自然知道何遇是有事要求他,却还是不过脑子问出一句:“那你呢?”
连为什么这么问,他自己也不知道。
程云深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连忙快速转移话题:“有事求我?”
何遇也没听清程云深问的那一句,见他岔开话题,连忙狗腿子似的凑上去:“程律师,你这么盛世美颜一人,心地想必也是十分善良,不如……”
“嗯?”程云深好笑地看着何遇,轻轻回了一句,带着十分的磁性。何遇听得愣了愣,连忙反应过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嘿嘿,送我回家。”
“……”
本应半个小时的路程,却因大雨滂沱路上车少而缩短到20分钟。
何遇挥了挥手中深蓝色的伞:“十分感谢程律师,伞……有缘自会相见!”然后打开车门便下了车。
程云深脸上一阵黑,正确台词难道不应该是明天会把伞干干净净送到律师所?
“不用了,自己留着吧,我就当做慈善。”说罢,程云深便脚踏油门,疾驰而去。
“我他妈……”刚转过身来的何遇一口粗气差点没喘上来,本来就湿透的衣服,这会儿更是沾上了污垢,何遇在心里就差没把程云深祖宗十八辈给问候一个遍了:“你大爷的!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看着自己站的台阶下的巨大水坑,何遇的心简直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何遇,怎么淋得这么湿?”看见何遇一身湿,钟钦钦连忙把干毛巾拿过来,把何遇从上擦到下。
“快点,先去洗个热水澡,还好我把热水器提前打开了,不然你来就只能冲凉水澡了!”说着,钟钦钦就像是生怕热水器的水变凉一般忙着把何遇往洗手间里赶,想起自己家那传奇一般的热水器,钟钦钦就一阵无奈。
暖暖的雾气中,何遇才慢慢找回了早已丧失的知觉。正沉醉在这一片暖洋洋之中时,何遇恍惚听见了钟钦钦的大嗓门在雾气中缭绕着,竟也柔和了许多。
发现了这一现象,何遇只觉得十分好玩,嘴里哼着数鸭子的儿歌,心里正盘算着洗完澡出去后把这告诉钟钦钦时,只听见清楚的“咔哒”一声,钟钦钦推门而入。吓得何遇连忙止了儿歌,红透了一张脸护着胸:“你进来干什么!”
“继续唱啊!叫你多久了,洗个澡跟聋了一样!”钟钦钦将手机放到台子上,却偏偏不走,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浴缸里皮肤泡得嫩红的何遇,“你电话!”
“姐姐,你先出去。”何遇求饶般地撒着娇,钟钦钦愣是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搓了搓胳膊,钟钦钦才笑眯眯地顺手带上门走了出去。
手机响了一阵,便歇了下去。
何遇也没心思再泡澡了,草草地把自己擦干净,套上衣服便出了浴室。
客厅里,钟钦钦正在看电视,见何遇拿着手机出来,连忙把电视声音给调小了。
何遇正在拨打着叶辰景的号码,正准备开口跟钟钦钦玩闹,就听见电话那边细细地“喂”了一声,何遇便笑着跟钟钦钦对口型亲了一下,绕过小桌,坐到钟钦钦旁边。
“学长,你刚刚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何遇装作乖巧,钟钦钦在旁边也点了点何遇的头,一脸笑意。
“我听说学校的事了,你怎么样,学校没有为难你吧?”一听到这,何遇脸色也拉了下来,钟钦钦也没再玩闹,安静地坐在何遇旁边听着电话。
“我没事儿,学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何遇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还会怕风风雨雨的不成!”何遇佯装着轻松的口气,叶辰景听得一阵心疼,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张张嘴没出声,到底是作罢。
“学长,我有个事麻烦你,不知道行不行……”何遇见电话那头沉默,脑子灵光一闪,忙开口道。
她突然想起,现在她是出租屋不能回了,兼职的地方更是不能去了,老马那一群人正守株待兔等着她回去要钱呢。可是要是一直呆在钟钦钦这也不是办法,总要挣钱的。
“你说。”
“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何遇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无可奈何,为了钱,面子什么的都是浮云!
钟钦钦在旁边也是一脸支持,毕竟现在,赶紧挣钱才是正解,不在乎什么面不面子、里不里子了。
“可以啊,正巧,我这正招聘着呢。”叶辰景本就想要帮助何遇,奈何不知道从何下手,现在何遇主动提出,哪怕公司不缺人手,他也非把何遇给塞进去不可。
“是么?不会是什么技术工作吧,我现在,还没……”何遇话中有些犹豫,不是欲拒还迎,而是自己本就还是一个学生,技艺不精,更何况现在身上还有一堆的麻烦,要是太麻烦叶辰景,她还是不做了。
“不会,你别担心,就是在公司跑腿的,不是技术活。”知道何遇在担心什么,叶辰景连忙解释着。
“那,你明天要是有时间,就可以来上班了,不算你实习期。”不等何遇说话,叶辰景决定了。
“嗯嗯!”实习期跟正式录用的工资可是天差地别,何遇知道这一点,也没矫情,答应了一声,和叶辰景约好了见面时间这才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39分钟的通话时间,钟钦钦咋了咋舌,笑嘻嘻打趣道:“不行就发展成自家人算了,看人家这暗示,也够到家的了。”
何遇笑骂着给了钟钦钦一个痒痒,俩人一前一后翻在沙发上嬉闹着。
一夜好梦。
何遇起了一个大早,把钟钦钦唯一一身较为严谨点儿的工作服穿上,很合身,小巧的西装服和西装裤倒是让何遇看起来真有点像白领的感觉了。
叶辰景老早就守在公司门口,一看见何遇,眼睛闪了一闪,待何遇走近,打趣道:“头一次见你穿得这么正式!”
“这可不嘛,毕竟是头一次上班!”何遇笑着应道,不过在进公司的时候还是和叶辰景一前一后地错开了。毕竟老板是老板,员工是员工,若是来的第一天就成了公司的头条,那她也不用在这干了。
叶辰景将她工作的内容大致讲了一遍,工作很简单,也很清闲,完全属于白拿工资的类型。何遇心里感谢,却没法说出口,只是感激地多看了叶辰景两眼。
就此,何遇算是在叶辰景的动漫公司里扎了根了,良好的安保一连两天也没让何遇听到有人来找她麻烦。
安稳度了两日后,何遇就有些着急了,这流水的钱,铁打的程云深,要真让她拿1万块钱去咨询,那她也不用打官司了。
想着,何遇就越发有些着急。
由于工作时间不紧张,何遇就两头跑了,上午待公司里,下午就往律师大楼跑。
“你们程律师在吗?”
“不好意思,程律师不在……”前台充满歉意地笑着抬起头,看到是何遇,不禁一愣,这不是……
脸上表情加深,前台服务员脸往前一凑:“您是来找程律师的?”
“……嗯。”难道自己意思表达得不够明白?何遇疑惑地看了眼对方。
可这一眼在前台服务员眼里刚巧就变了味儿,这可不就证明了是正牌儿的程夫人么!
这么一想,前台服务员更是热情了:“哦!程律师不在!”
“……”
“那,要不,您稍坐会儿?程律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见何遇脸色越发冷,前台服务员忙开口道。
“不用。”何遇挥挥手,正要开口打探消息,只听见前台服务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您跟程律师关系一定不一般吧……”
不等何遇说话,前台服务员就接着说道,“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上次您跟程律师在办公室里……我都了解!”
“???”何遇听得一愣,一脸不解。她跟程云深在办公室?什么事?
看着前台服务员一脸误会,何遇脑筋一转,没急着解释,而是佯装着一脸娇羞的模样。
前台服务员一看,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请问您贵姓?”
“何遇。”
“哦,何小姐,您叫我婷婷就好。程律师平时从不接触客户之外的女人,我这么久了,也就看过您一个!”
婷婷拥着何遇去了休息室,连忙端上一杯热茶。
“程律师没跟您说么,今天要去检察院,然后直接就赶到法院开庭了。”
“我们最近,发生了点事……”何遇欲言又止。
婷婷一看就瞬间明了,小情侣吵架嘛!她懂!
真是没想到,程律师那么公事高于天的人还会有时间谈恋爱,还吵架!
婷婷歪头思考了半天,“噗嗤”一笑,愣是想象不出来高冷的程律师傲娇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何小姐……”婷婷一脸笑意地坐在何遇旁边,苦口婆心道,“这情侣之间吵架什么的,都正常,对付程律师那种人,就得死缠烂打!”
“哦!对了!我跟你说说程律师最近行程,你就追过去,给他一个惊喜!”婷婷说着就跑去前台翻看起了电脑,不一会儿就把程云深最近一周的行程给汇报完了。
何遇心里暗笑,要是程云深知道他招了這样一个心大的秘书,会是什么反应。
正巧有人来预约,婷婷便跑去前台忙了,何遇得到了想要的,见此也趁机离开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婷婷给的小本上的一堆资料,何遇咧开了笑脸:哼!看我怎么逮住你!
……
“你去哪儿啊?”一大清早,钟钦钦还在摆弄早餐,见何遇已经准备出门,不禁抬头看了眼表,“这才几点钟啊!”
“国家大事!”何遇边说边提上鞋边儿开了门,“小孩子少问为好。”
不等听钟钦钦说话,何遇就利落地关上了门。(未完待续)
(图◇雨晰)
(下期预告)
何遇最近不仅诸事坎坷,且学业不顺,甚至连老天都要和她作对,将她淋了个透心凉。唯一让她觉得暖心的就是身边朋友的支持和陪伴。霉运横生期,学长抛过来的橄榄枝,何遇是否会接受呢?
敬请期待下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