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超男,金 艳,王苑芮
(惠州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广东 惠州 516007)
拖延是一种非理性行为,被定义为:尽管预见不良的后果,但仍自愿推迟开始或完成某项任务的行为[1].在生活中,高拖延者极易陷入这样一种状态:事情不到火烧眉毛绝不着手准备,计划好的事情也是一拖再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这首耳熟能详的古诗常被他们当作座右铭,但现实中他们却依旧倍感疲惫.
国内外研究者集中探索了拖延行为的认知机制和影响因素,而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拖延的认知神经机制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2,3].拖延作为一种普遍存在的问题行为,若不及时加以干预,高拖延者往往会体验到更多的负面情绪,承受更多的压力[4,5],并且会带来较为严重的行为后果,使个体长期处于心理亚健康状态[6].当前最受关注的拖延行为研究对象是学生群体,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的提升一直是教育工作者关注的问题,多数研究者对大学生的学业拖延展开研究[7],认为发生在学习领域的拖延行为直接对学生的个人发展造成消极影响.而事实上,拖延行为的具体表现存在普遍性,有高达八九成的大学生在生活中存在不同程度的拖延[8,9].近年入学的“95后”、“00后”新生一代大学生有其时代特征,本研究调查统计了大学生的拖延现状,了解其具体的拖延行为是该领域研究的一个发展性补充.
拖延行为一旦形成往往较为持久,且个体虽有改变之意却实难做出根本性的转变,高拖延者对于拖延现状的改变更是力不从心,呈现出冲动性行为特征.冲动性是一种个体面对内部或外部刺激做出快速、无计划的反应,且无力应对紧急、消极事件的倾向[10].行为神经影像学结果显示,冲动和拖延在侧前额皮质中具有共同的神经生物学基础[11].也有不少的研究发现冲动性是与拖延最为密切相关的人格特征之一[1,12],已有研究者尝试采用正念团体训练、焦点解决短程集体咨询等对大学生和研究生的拖延行为进行干预研究,从行为主义和认知主义视角来改善其拖延行为[13,14],虽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但仍需拓展研究.本研究检验分析了高拖延者的冲动性特征,这一视角有助于教育者及在校生更清晰地认识到拖延行为的严重性及其冲动性表现,加强对拖延行为危害的认识,进而采取适宜的干预方法缓解和消除拖延行为.综上,本研究旨在通过调查“95后”、“00后”大学生的拖延现状,以探究拖延者的具体冲动性行为表现,为高校针对大学生拖延行为的干预工作及高拖延学生的自我心理调适提供指导依据.
以班级为抽样单位,在课堂进行集体施测,学生可以直接使用手机点击网络链接进行现场答题,当场完成作答并提交答卷,完成答题后,系统随机发放小红包以示感谢.在正式答题前,向学生强调此次调查研究的匿名性、保密性,以及数据仅限于学术研究等说明.研究确认回收问卷共计645份,去除无效作答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一共637份,问卷有效率为99%.被试年龄界于16~24岁(M=20.46,SD=1.338),其中男生268人,女生369人;大一128人,大二204人,大三199人,大四106人;理科类315人,文科类175人,艺术类147人.
研究采用一般拖延量表(GPS)中文版来评定被试的拖延程度.量表为单一维度,包含20个项目,其中10个条目是反向计分,采用5级计分的方式,相加各条目得到总分.高得分显示高拖延水平.原始版拖延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82[15],修订后的一般拖延量表中文版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833[8].在本研究中所测得的该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818,证实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指标.
采用Barratt[16]于1959年编制、周亮等[17]于2006年修订的Barratt冲动量表中文版来评定被试的冲动性表现.该量表共有26个条目,其中反向评分条目11个,分量表维度为注意力冲动性、运动冲动性、无计划冲动性.量表采用1~4分4级评分法,被试根据自己的情况,从“几乎没有/从不”、“偶尔”、“经常”和“几乎总是/一直”中选答,量表的统计量为总分和各维度得分,得分越高,说明冲动性越高[17,18].在本研究中所测得的该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75.
使用SPSS 22.0统计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处理和分析.采用t检验或F检验比较拖延及冲动性各得分的性别、年级、专业及生源地之间的差异表现.
统计结果显示,大学生一般拖延总分为55.08±10.0,最低分为24分,最高分为83分.根据一般拖延得分的前后15%作为筛选标准,得分≤45分为低度拖延者,共102人,占总人数的16.0%;得分介于45~65分为中度拖延者,共431人,占总人数的67.7%;得分≥65分为高度拖延者,共104人,占总人数的16.3%.
为进一步了解大学生的拖延行为具体表现,对量表项目进行分析,若条目得分≥4,则该项目为拖延行为的阳性项目,经统计发现,6种拖延行为在大学生群体中普遍存在,分别为:1)一项作业布置后,我通常立刻就开始去做(44.1%);2)我通常能够完成一天计划要做的所有事情(42.2%);3)图书馆的书无论是否到期,我一读完就会立即归还(37.5%);4)为了按时完成任务,我通常不得不匆匆忙忙(37.5%);5)我经常发现自己在做几天前就该做的事情(34.5%);6)不到作业要上交,我是不会去做作业的(34.5%).其中,前3项为反向计分项目.
不同人口学特征大学生在拖延总分、总冲动性、注意力冲动性、运动冲动性、无计划冲动性的得分比较如表1所示,不同性别大学生在拖延总分、总冲动性及3个因子上的得分无显著性差异.不同年级大学生在拖延总分[F(3,637)=6.06,P<0.01]、总冲动性[F(3,637)=3.779,P<0.01]和无计划冲动性[F(3,637)=3.635,P<0.05]上的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通过事后比较发现:大一和大三学生在拖延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大二和大四学生;在总冲动性的得分上,大一学生显著低于大二和大四学生,大三学生显著低于大二学生;大一学生在无计划冲动性的得分显著低于大二和大四学生.不同专业大学生在拖延总分的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事后比较发现:艺术类大学生的拖延总分显著低于理工类和文科类大学生.
表1 不同性别、年级、专业大学生在拖延总分、总冲动性、注意力冲动性、运动冲动性、无计划冲动性的各得分比较(M±SD)
表2计算了拖延总分与总冲动性、注意力冲动性、运动冲动性及无计划冲动性的Pearson积差相关系数r,结果显示:拖延与总冲动性及3个因子之间的相关系数虽强弱有别,但其相关性均存在统计学显著性.
表2 拖延与冲动性的相关系数r
在本研究中,84%的大学生存在不同程度的拖延倾向,其中16.3%的学生存在重度拖延现象,且不同性别大学生在拖延总分上的得分无显著性差异,这与以往的众多研究结果保持一致,说明拖延现象普遍存在[4,8,9].引起拖延现象广泛存在的原因繁多,时间管理倾向,即个体的时间价值感、时间监控观及时间效能感对大学生拖延行为的影响备受研究者关注[19].另外,自我效能感、完美主义都对拖延存在正向预测作用[20,21].部分大学生对时间重要性的认知薄弱,认识不到时间的价值,从中学步入大学之后,大学生的生活模式有较大的转变,大学生活对学生的自主性和自我管理能力有较高要求,中学时代更多依赖被动安排的他们,并不懂得如何进行有效的计划安排和时间分配.这一点从阳性项目分析中也有体现,拖延行为表现为“我通常能够完成一天计划要做的所有事情”,发生率高达42.2%.处在信息时代,电子产品已成为生活必需品,手机和电脑的不当使用也产生了不少负面影响,手机成瘾、对手机使用的自我评价及电脑依赖程度可以用于预测拖延程度[7,22].因此,大学生拖延行为的调适可以从提升其时间管理能力及规范使用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入手,学生要合理利用网络资源协助学业.从大学生拖延行为的阳性项目来看,日常课程任务的拖延现象最严重,不到作业上交时刻就不去做作业,临了却只能匆匆完成.可想而知,这种“临时抱佛脚”应付式完成的作业质量难以保证,进而影响到学生的学业成绩.
相较于以往研究,不同人口学特征大学生的拖延现状存在不同的结果,有研究发现大三学生拖延最严重,其次为大一学生[8],也有研究发现大学生的拖延程度不存在年级间差异[23].在本研究中,不同年级大学生在拖延总分上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通过事后比较发现:大一和大三学生在拖延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大二和大四学生.刚经历高考的大一学生,带着对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的憧憬进入大学,热衷于参加各类院系部门工作和班级社团活动,这些活动一般都有较为系统的安排,且该学年课程多为公共课,学业任务相对较轻松.而大三学生较之其他年级,处在一个相对平稳的阶段,心智更为成熟,也即将迎来毕业季,对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规划有了较强的紧迫感,拖延发生率较低.有研究发现大学新生在生活环境和学习活动方面的适应不良较为明显[24],步入大二之后,课程任务加重,如果在前期没有养成自主学习的习惯,学习计划和时间管理的欠缺都将加重他们的拖延程度.研究取样时段为学年上学期,毕业论文、求职等安排尚处在启动阶段,从研究结果来看,大四毕业生有所松懈.这恰恰也说明部分大学生在大学阶段并未养成较好的自主行为习惯,其拖延表现依赖于外界施压.
在此次研究取样中,大学生的拖延行为表现出学科间差异,理工类和文科类大学生比艺术类大学生表现出更多的拖延行为,这可能与学生的学校适应情况有关联,有研究显示,艺术类大学生在学校的适应情况较好,在生活环境、学习活动、人际交往方面均高于平均水平[25].可见,尽快融入大学生活,掌握科学的学习方法,建立和谐的人际交往关系,为自己提供坚实的社会支持系统,是大学生减轻拖延程度的重要途径.另外,也有研究发现文科类大学生比理科类大学生有更多的拖延行为,认为这与理科类大学生平时严谨的学科训练有关联[4],但这一解释在此次研究中并未得到验证.
拖延与冲动性呈现出较高的正相关,这在多项研究中都得以证实[1,12,26-28],可以说冲动性是拖延者的一个重要的人格特征.冲动性的行为机制有行为决策受损和行为抑制受损,具体表现为:高冲动性个体偏好获取即时可得的奖励,忽略延迟奖励;同时,其行为鲁莽、不成熟,存在抑制不适宜行为的困难[29].研究结果显示拖延与总冲动性及其3个因子均呈显著正相关,其相关性从强至弱依次为无计划冲动性、注意力冲动性、运动冲动性.这表明高拖延者的冲动性特征集中表现在计划性缺乏和注意力缺损.一般而言,在行为发起和维持之前,个体要进行行为的评估和决策,计划性缺乏和注意力缺损将使个体在抵制欲望和诱惑方面存在困难,他们只关注当前享乐,不着眼未来的发展,行为决策受损.这也印证了手机成瘾和各类网络成瘾,比如网络游戏、网络购物、网络社交工具的滥用对拖延程度的预测.拖延与运动冲动性的相关,提示高拖延者可能存在抑制不适宜行为的困难,行为鲁莽草率.与低特质拖延者相比,高特质拖延者有着较低的行为抑制能力水平[30].抑制优势行为能力不足是冲动性的操作化定义之一,表现为难以停止正在进行的或即将发生的行为,以致个体在一些不重要的活动上耗费了大量时间,重要的事情却一再延期,最终导致无法如质、如量、如期完成.
此次横向研究的数据无法解释大学生群体拖延行为的发展性特征,而大学生的心理特点往往呈现出阶段性的特征,未来有必要采用纵向追踪研究的方式,探究拖延行为较为完整的发展过程.引起拖延的因素较为繁杂,而对于重度拖延倾向的个体,可采用个案研究的方式探索其拖延行为的个性化成因,提供有针对性的干预策略.研究采用心理量表检验了拖延与冲动性的相关性,对高拖延者的冲动性特征进行了讨论,研究深度较浅,拖延行为的冲动性机制行为实验研究是后续的研究方向.
拖延现象普遍存在,84%的大学生存在不同程度的拖延倾向,16.3%的大学生存在重度拖延现象.大学生的拖延行为表现不存在性别差异,但呈现出年级间和学科间差异:大二和大四学生比大一和大三学生的拖延程度高;艺术类大学生的拖延程度显著低于理工类和文科类大学生.拖延与冲动性存在显著正相关,高拖延者具有较高无计划冲动性、注意力冲动性与运动冲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