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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故园的栀子花又开了,朵朵素白点缀枝头,清风徐来,幽香弥漫,沁人心脾。
旧日时光,平实而温澹、缓慢而柔软。轻风中,院角的一株栀子绿意葱茏,清淡素雅,从《诗经》中翩然而来,村姑一样流泻风情,古琴一般抚弄流水呜咽。
江南小镇,水汽氤氲,几阵暖风,巷头陌上的栀子便咧开嘴,发出洁白的笑声。烟雨深巷中,身姿袅娜的女子款款而过,发髻上插一朵绿蒂白蕊的栀子,素洁淡雅,如吴冠中的水墨小品。又让人想起汪曾祺笔下光着脚丫子的小英子,滑溜溜的发髻上插着石榴花和栀子花,“一红一白,好看得很”,天真无邪地走在田埂上,走进墨色淋漓的苏北水乡里。
有一年,我在苏州古镇徜徉。河埠边有一女孩叫卖栀子,声音清如山泉,双眸深如清塘。篮里的栀子如襁褓婴儿,粉嫩,静美。人和花相得益彰,如妙手偶得的山水画轴。买两朵别在襟前,周身弥漫着贞静清妍的美,令人想起寂寞的小巷光阴、檐角的瓦松、青石板上绿茸茸的青苔。夕光濡染,晚风清凉,花浸肺腑,妙处难与君说。
我喜欢掐几朵栀子插在旧瓶里,养在蓝碗里,作案头清供。翠叶擎着银花,如云横晨空、风定黄昏,如一抹清远的月色。栀子展露凝脂肌肤,仪态端庄,素面朝天,宛如闺阁小姐。也可掐一朵栀子挂在帐子里,枕香入眠,听阶外点滴到天明。正如龙应台所写:“睡意蒙眬的时候,窗外幽幽的栀子花香,不知不觉地飘进屋子里。帐里帐外都是一个温暖而安心的世界,那是家。”古村草屋,门前流水,楝树苍老,风儿蹑手蹑脚,菜蔬在阳光下精力旺盛。
“月送银辉雪葩静,不与红紫斗百花。”栀子花如诗经中的静女,热烈而不招摇,静默而又内敛。栀子花开在庸常的平民生活里,在一方天地里,筛风弄月,自在妖娆。它绿得清苍,白得孤傲,褪尽繁华,恪守本真,清素纯洁,衬着细碎的尘世。
清浅时光,栀子清芬,袅袅娜娜舞动,饱含诗情与美好。是栀子,用清香包裹着寻常的市井生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栀子如一只只翩跹的小白鸽,灵动了每一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