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失明”擦肩而过

阿紫

除夕准备看春晚，觉得眼镜片似乎有些模糊。擦了擦，左边镜片还是看不清。我想可能是镜片磨损了，大过年的没处配新眼镜，只能过完年再说了。

然而没几天，左眼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景物如同胶卷底片，这才着了慌，连忙去医院。一检查，视网膜中央静脉阻塞。医生说从出血程度看，有些严重了。

住了院，通过右眼上网搜索，越搜越害怕。网上医生说视网膜静脉梗阻会产生增生血管，而增生血管布满眼球，就会失明。一只眼失明，另一只视力可能随之逐渐下降……想到自己或许会成为盲人，一晚上夜不能寐。

第二天做了一系列检查，病因锁定糖尿病，血糖高达20多，近期相关数值明显大于三个月平均值。紧张了一天，傍晚眼部造影出结果了。主治医生向我“道喜”，说比她预估的情况好一些，属于非缺血型，增生血管还没有生成，有很大康复几率。

按照医生推算的发病日期范围，我想起了那几天提前去乡下几户亲戚家拜年。每家都是大鱼大肉，如今他们不劝酒了，但劝菜，我的碗里不断被夹入腊鱼腊肉香肠……而这些本就高油高盐的菜都浸泡在油里。当然这也怪不得人家，谁叫我没做体检，不知道有糖尿病呢。

病可治，当然高兴。然而需每月打一针眼球注射针，每针六千多元，不入医保纯自费。一疗程三针，经济压力不小。回到病房，同房间两位老太太却很羡慕我，她们说我三针多半就能解决。她们分别已经打了五针和九针，仍没有什么效果。九针那位老太说刚发病时，她想着还要帮孙子凑买房首付，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打针。结果拖了几个月，右眼几乎瞎了。后来再打针，错过了时机，增生血管“剿灭”了，过一阵子又死灰复燃。折腾来折腾去，身心俱疲。

第三天打了针，相当于一场局部麻醉小手术。血糖升高会影响恢复，于是我不能像其他病人一样静养，每餐只吃一點杂粮，饭后去附近的步行街暴走四五十分钟。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到吃着烤串、冰淇淋、各种零食的男女，不由一声叹息。一位偏瘫的老同学得知我得了此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得病的机会也一样。他从18岁就练习左手写字、拿筷子，想实现左右脑均衡发展，结果40多岁中风偏瘫，瘫掉的是右边，苦练的左手技能竟用上了。而我平日不好吃、不择食，再难吃的饭菜也吃得下，试想一个吃货、美食家如果得知今后绝大多数美食、水果、零食都不能吃了，精神打击会有多大，所以老天或许觉得我是得糖尿病的最佳人选。

想到偏瘫了六七年的老同学尚能玩玩幽默，咱没理由再叹第二声，赶紧继续暴走吧。

一天查六次血糖，十个手指很快被扎得几乎无处下针。那天正扎着，侄儿们来了。也许病了几天，样子有点蔫，小侄儿很受震撼，说小叔叔您年轻时可是壮士模样，没想到如今会衰成这样……

过了一天，侄儿们的父母就纷纷对我表示了感谢。大侄儿是程序员，每天在电脑前十几个小时，几乎不运动。现在他已经决定不开车了，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往返近40公里。小侄儿决定不再三餐点外卖了，而且开始喝白开水了，以前他只喝饮料……

年少时不愿去医院看望住院的亲戚，常说自己又不是医生，看看有什么用？后来领悟到病人需要心理安慰。如今更领悟到“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去看病人，受益更多的是自己。比如被我震撼到了，侄儿们就能避免以后重蹈覆辙。

终于出院了，视力恢复了六七成，医生说效果很不错，主要因为我没有拖。回家的路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假如我再等上几天才去医院，也许已经是个半盲人了。这个新年看上去开局不利，破财遭罪，然而又是个最幸运的新年，因为与厄运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