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静
邱志杰是我国新媒体艺术创作的第一人,也是这种形式的推动者,他一直在探究科技与艺术的相互融合。在我国发展新的歷史起点上,科技创新摆在国家发展的重要位置,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号角已经吹响。邱志杰的艺术探究让科学技术融进艺术血脉,在艺术领域记录下当下时代的科技步伐。
在邱志杰的众多作品中,传统文化像树根,让他不断汲取营养。“中国艺术家不只是个体创造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师承脉络。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中国艺术要继续有情有义。”同时,对新技术的热爱与好奇又让他的作品充满创造力,两种文化展现形式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统一。
本次《邱志杰:寰宇全图》展览正在UCCA展出。在艺术馆通体的玻璃外墙映透之下,硕大的地图格外吸睛。此展完全聚焦于“地图”这个系列,与传统意义上的纸质地图或是电子导航地图不同,邱志杰的地图表现形式十分丰富——装置、版画、AI地图……这个系列研究持续了近十年的时间。
“中国艺术家不只是个体创造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师承脉络,每个人也都是一个教师。这套机制,对我来说极其重要,它事关真相和尊严,也事关我们这一代人对于恩师们的感情。中国艺术,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要继续有情有义。”
与邱志杰的聊天是在中央美术学院的一间四周全是白色墙壁的咖啡厅,邱志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坐下后便直入主题。在他端起咖啡杯的时候,不小心将咖啡洒在了一张白色卡纸上,我马上去拿纸巾准备擦拭,邱志杰及时制止了我,他说,“你可能不知道,咖啡是一个很适合做地图的液体介质。”他向那摊咖啡液体连续吹气,液体自由散开,展现出连续流畅的图形,“我们先聊,让它晾一晾。”
“地图用来行走,用来标示。但是在大地上一切都连成一体,甚至河流也经常改道。通过画地图,深入到事物的细节和委曲里面,深入到它们的难言之隐当中,你慢慢变得和它们一样沉默。这样就对了。绘画就应该是一种教会人沉默的技术。”
这是邱志杰对于“地图”的理解,这个元素是邱志杰庞杂思绪的一根牵引线,他将自己的所思所感用这样的方式描绘记录。基于此,我开始试图研究邱志杰对于“地图”这种表达方式的兴趣始源。
“如果不是艺术家的话,我应该会成为一个考古学家。”考古学最大的特征就是需要勾勒一个清晰的轮廓,就像是一份野外田野报告,它需要清晰地描绘自然地形地貌,他继续补充,“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连续地进行观察,记录田野、教堂、居民区……然后绘制一份村庄结构图,这大概是考古学或人类学的趣味根植在我身上的基因吧。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长期的兴趣了。”
除去作为策展人身份所需要描绘的场地地图外,2010年,邱志杰第一次正式将地图作为一件作品开始创作,主题为“21世纪”,这是他为著名策展人汉斯-奥布里斯特(《策展简史》的作者)即将开展的研讨会项目所作。此前的创作在他看来只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创作而已。
基本上,这张地图把能源、科技、人口三大主题作为大道,横向标有2010海峡、2008路、2005路、2090海峡等,其间有大桥连接,其中也有主张以及反对基因编辑的国家等,这些元素组成这样一幅地图。“我通过在联合国组织的网上查找数据,在途中矗立了一个80亿人口纪念碑,当然里面还有一些是我编出来的,比如好莱坞药丸工厂、囊括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基因动物等等。”
除了传统绘制的地图,展览中也不乏与新技术结合的作品。在邱志杰看来,“VR(Virtual Reakity虚拟现实)技术”不是一项十分前沿的技术,“VR技术大概在五六十年前,用来训练战斗机飞行员。”今天能够给人带来新鲜感和挑战性的技术有很多,“我更看重人工智能,它会改变我们的生活。”邱志杰坚定说道。其中,邱志杰谈及这次与京东一起合作的人工智能地图时,他十分兴奋,对于这种新鲜的技术给他带来的艺术体验,他向来是十分感兴趣,并且乐于尝试推广,“每年,中央美术学院会开展一个科技艺术季,一个科学家与一个艺术家合作,呈现出一项合作成果。我们在这个展示环节中就呈现了一张地图,就是在我们演讲的同时,智能地图自动生成出来。”
邱志杰是我国新媒体艺术创作的第一人,也是这种形式的推动者,他一直在探究科技与艺术的相互融合。“艺术家肯定要把自己放在人类经验的前沿地带,去为全人类探索出一些和技术相处的方式。在新的技术条件下,也需要找到和自己内心的相处方式。”
他的第一个摄影艺术作品《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至今仍为人称道,但他却说“邱志杰还有很多其他作品,等待大家去探讨思考。”难以否认,这部作品让他在艺术界备受瞩目,当年20多岁的小伙子开始了录像艺术。“其实,我认为,很多人已经对我形成了刻板印象了,一个兰亭序写一千遍,在身上写个‘不字,这两个形象基本上是我在国际艺术界比较有名的作品。但我现在做的工作比这个伟大多了。也是机缘巧合吧,这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被特定的机缘推出来。”
正如邱志杰对于新科技的大胆尝试结合,如今的科技进步让艺术的创作变得方便快捷,人工智能也不仅是艺术家的工具,它正在成为人们参与创作、欣赏作品、沉浸艺术的新途径。“我不愿意用‘艺术与科技这个说法,我很愿意说‘艺术就是科技。爱因斯坦如果拿到艺术层面上来,很多艺术家根本不是对手。”
邱志杰拄着一副拐杖前来接受采访,这样的出场方式让我有些惊讶。问及原因,邱志杰想了三秒钟,他说:“应该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年龄吧。”他童心大发在一个高台上跳了下来,不小心摔了腿。他还补充说:“那个台子真没多高。”一脸不敢相信自己负伤的表情。
2019年,邱志杰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对于他来说,年龄真的不是一件能让他上心的事儿。他是那种可以同一时间做很多事情的人。他每天几乎只有5个小时的睡眠,但精力仍旧十分充沛。这样的情况还得归功于他练就了一种“上车就睡”的本领,但这种情况只有在司机开车的情况下才成立。通常,他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工作到凌晨的情况时有发生。为了不让司机迁就他的时间,他会经常自己开车外出。“自己开车的时候,我会利用手机的语音功能记录自己的想法,回到办公室整理一下可以作为论文的初稿。”
曾经有人这样形容邱志杰——“神从来不休息”,这也是他的一个作品名称。邱志杰自己承认,他的生活不可能与所谓的工作分割开来,但很多事情对他来说并非划在工作范畴。
“甚至那些看起来没用的工作,游山玩水可能对我来说,也是创造性的工作。我一直怀疑工作与生活之间的界限。”邱志杰随后跟我讲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当你(工作)到了一种节奏,可能连睡觉都在创造。我睡觉的时候就梦见过很好的作品,那个梦的场景是一个展览现场,展出了一把巨大的扫帚,没有任何人去驱动它,它自己在地上乱扫,这里扫一扫,那边也扫一扫。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了这组装置的标题叫做《一室乱扫,天下亦乱扫》。早上醒来,我自己就在想,这不就是一个伟大的作品吗?所以,你一旦进入了这种状态之后,所有的时间都是通在一起了,就连睡觉也是工作。”
在邱志杰的众多作品中,传统文化像是树根,不断汲取着营养。同时,对新事物的热爱与好奇又让他的作品充满了新鲜。这样看似矛盾的风格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追溯到他对于艺术的最初认知,不得不提起漳州——这依然是个充满矛盾的城市。
漳州是个侨乡城市,也有着丰富的侨乡文化,文化的冲突在这个城市不断展现、共存。
邱志杰小时候在寺庙学习书画,师从郑玉水。老师在庙里跟别人聊天,邱志杰就在旁边磨墨,这样的老派书法路数与美院培养的方法完全不一样。“我在漳州这个地方见识过最后一代名家,是真正的传统文人的一种生活状态,他们评价事物的标准和待人接物的方式,都是他们留给我很宝贵的无形资产。但在那种地方——这边是妈祖庙,隔壁就是天主教堂,文化冗杂是十分强烈的,所以,这个地方出这么多的艺术家没什么可奇怪的。”
也许正是这样看似矛盾的基因根植在邱志杰的身体中,他的创作总是会源源不断,并且让他享受其中。邱志杰对自己以往的作品是很满意的,他也经常会拿着之前的作品与现在学生的作品做对比。有一次,学生跟他抱怨说,做作品太缺少材料费了。他回答:“你住嘴,我读大二的时候,拿一张纸写了一千遍《兰亭集序》就把自己写进了美术史,材料费就只有五块钱。”
“作品是有自己的逻辑和生命力的,它会往前伸展,有点像‘长江后浪推前浪。但另一方面,它也是分叉地长着。有人会说‘悔其少作,但我还是时常会被少年时代的作品惊艳到。会觉得,当年23岁的小伙子能做出这样的作品可真棒!”
对于中国人来说什么算是永生?我想,中国人其实不是很在乎“不朽”,而是很强调“不息”。不朽的太行山、王屋山,遇见生生不息的愚公家族也得让路。
“生生之谓易”是潜伏在中国艺术家身上最深层的文化基因。从王羲之的“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到李白的“崔颢题诗在上头”,到苏轼的“知是何人旧诗句,已应知我此时情”,到北岛的“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中国艺术家有一种极强的历史感,对我来说,中国艺术绝不是任何一个生死有命的中国艺术家的个体创造,而是—场历时五千年的集体创作,这是—代代艺术家不断卷入的,—场跨越千年的唱和和雅集。汤因比列出二十几种文明形态,只有中华文明生生不息,这是需要回答的问题。如果要有意义,一定要超越个人创造的神话。这样才能以我为主,把当代中国艺术的叙事逻辑拉回到自己原有的道路上。
其实当代艺术家和民艺大师之间的合作已经有挺长时间了。国内热谈工匠精神,但对我来说,工匠精神不是小确幸,它最重要的是顺着道理做事情的方式,以及对于创造的模式的一种很不同的想法。优秀的科学家、工程师、作家、哲学家、文人画家,乃至政治家,都非常有工匠精神。工匠精神就是坚持原则和品质,相信熟能生巧,相信技进乎道,迷恋于工作的乐趣,相信正心诚意坦坦荡荡的工作能滋养出正大光明的创造性,而不是心怀贪欲的计谋和创意。
近年来,当代艺术策展领域的社会学倾向有所退潮,后殖民、另类现代性、多元文化冲突这些议题在1990年代和2000年后被用得很厉害。近年来,国际政治领域反恐战争成为大问题,但艺术领域却越来越多地强调艺术家的能量。前几年的“制造世界”和“启迪”都有这种把艺术家的创造能量当作世界的拯救力量和光明的提供者的倾向。去年奥克维的“全世界的未来”很强调骚乱的气质,并且在展厅里设置朗读《资本论》的剧场,还拿出了汉斯·哈克关于选举政治的老作品,以及亚历山大-克鲁格的影片。可以说是对这种去社会学倾向的一种中止。
“艺术永生”这个主题在我看来是比较持中的。这个标题容易让人以为是那种强调艺术家能耐的思路。其实不是,她既强调艺术家工作的能量,另一方面也强调了艺术圈不是封闭的。艺术家是连接者和中介。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而言,我要带去的不是“中国当代艺术”,而是“当代中国艺术”,但首先,得是好的艺术。虽然好的艺术的评价标准是存在着文化差异的。但是我的經验是,不要有翻译的心态,不要为了翻译而降低自己的标准,生怕其他国家的人不懂,把自己搞得很浅显易懂,最后会失去值得尊重的重量。
我们也不要动不动想要去引领别人,战胜别人,患得患失,得不到,就产生受害妄想,就抱怨对方有文化霸权或文化隔阂。文化交流的顺畅程度永远不应过于乐观,但一边不乐观一边要相信,自信和坚定的价值观,一定会散发出能量,会产生感染力和穿透力。所以,我是抱着一种做贡献的心态,提建议的心态。就好像,“不息”是关于“永生”的一种中国方案。
只要坚持以我为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坦荡真诚地提建议,就已经不败。我们要有尊严地参与,积极地贡献。
中国传统技艺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也有生生不息的当代生效能力。事实上,稍加推溯,你就会发现这些人,大家的脉络甚至是交织在一起的。
这就把我们再次拉回到我们一开始谈到的,中国艺术家不只是个体创造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师承脉络,每个人也都难免是一个教师。“不息”是有它的一套运行机制的。要讲清楚这套机制,对我来说极其重要,它事关真相和尊严,也事关我们这一代人对于恩师们的感情。中国艺术,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要继续有情有义。
Q:《北京青年》周刊
A:邱志杰
“要学会如何去看世界”
Q:近期,你在法国举办的《那里有龙——邱志杰个人艺术展》展览中展示了一幅巨型汉学地图,为什么要创作这样的主题?
A:这次展览是我在法国举办的一次大型展览,也是卢瓦尔孔子学院春节系列活动以及成立十周年庆祝系列活动之一。展出地点在卢瓦尔大区的首府南特市,这也是法国著名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故乡。展出的作品分为书画和工艺品两部分。在书画部分,这里结合了梦幻与科学,专门为南特的展览创作了一系列巨幅作品。本次展览主要为大家呈现了精彩的巨型汉学地图,这幅巨型汉学地图描绘了欧洲与中国之间的密切联系。中国是一个地域广袤的国家,当今中国在不断变化。我想用我的作品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新面貌做出贡献。我的作品突出了世界艺术的共鸣与和谐,但又重新诠释了中国艺术的基本原则。此次展览,我选择用世界汉学地图来诠释我的思想。法国汉学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学派之一,所以,我觉得这幅作品在这里展出十分合适。
Q:如何看待“科技艺术”这个概念?
A:20年前我曾经扮演过录像艺术的传教士的角色。其实当时开始策划组织录像艺术活动的时候,我对录像艺术还只是一个门外汉。今天我在努力地推动用“科技艺术”的概念用来取代“媒体艺术”或者“新媒体技术”,我对“科技艺术”也依然还只是一个门外汉。生物艺术、新能源、新材料应用、人工智能,这些东西必须要不断摸索探寻。
Q:很多人都说你很全能,你会给自己标傍一个固定的身份吗?比如说艺术家或是作家?
A:我不太在意这些身份。我是比较肆意地去践踏这些身份的边界。不可能说你是艺术家就不能是策展人,画水墨画就不能去做戏剧,做戏剧就不能去做AI,这些都不是的。另一方面,所有有价值的工作都值得去做,我会很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想去成为一个科学家也挺好,曾经有人很认真地劝我放弃美术去当一个作家。曾经有一个杂志要给我颁一个奖,就是上元灯彩那个项目的写作,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劝我,你画画才气有限,当作家更好。我说改行去当科学家也可以,只要不自我封锁。我真心不觉得做哲学家、科学家、作家、艺术家是有什么差别,只要是创造性的工作都是我喜欢的。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而言,我要带去的不是“中国当代艺术”,而是“当代中国艺术”,但首先,得是好的艺术。”
Q:“上元灯彩”的项目展现了你的作家才能,你曾经有想过写小说吗?
A:我真的很认真地考虑写一本科幻小说,我想写一本原始武侠科幻,我想要写一个第一个感知到内力的人,她应该就是写《黄帝内经》的那个人,感知到自己的身体里面的气。第一个把感知到自己跟动物格斗的动作整理成招数的人。我想写的主题是最早的、萌芽时代的武侠。
Q:你怎么看待艺术创作中的想象力与方法论?
A:方法是可以重复使用的,想象力不能重复,一旦重复就不叫想象力了,叫做经验了。一个有想象力的人都会有一套提升自己想象力的方法,真正有想象力的人都是这样。是有人可以将想象力变为召之即来的状态。我大概正在成为这种人。
我以前在杭州带学生做头脑风暴,所有的广告公司创造力的小组都是这样,头脑风暴是最著名的产生想象力的办法,很多学生其实不会操作头脑风暴。但不能反驳的是,这是产生想象力的办法,通过对方法的使用,真正地去做到有想象力。
Q:你也在学校承担教学工作,你觉得从事艺术教育始终要坚持的一个原则是什么?
你只要一天停止学习,你就失去了可以用来和学生们对话与分享的根据。不只是在今天,我相信,古往今来合格的教师都不得不是—个持续的终身学习者。正如PPT和投影机正在取代粉笔成为我们主要的教具,我们的教学内容和教学对象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社会环境,社会对教育的要求,甚至大学自身的使命也在迅速的转型中。在这种情况下,甚至你所拥有的经验都不足以成为支撑你教学的本钱。在你身上确保你成为好艺术家的经验,其实无法复制到学生身上。就算能够复制你的经验对他们来说尚有借鉴和参考价值,也无法确保他们去开展他们的事业。对今天的教师来说,每天持续的学习是必要的,只有持续学习,和学生们一起面对新的知识和新的世界,你才有和他们交谈的基础。更重要的是,要向学生展示我们自己的学习能力,是让学生们获知,我们一直到此刻还在不停地學习。
Q:在教育层面上,你是如何看待当下的青年艺术家的?
A:今天的青年艺术家是被社会固化了。在很多层面的压迫之下,我想说,其实他们是挺难教的。我给他们讲的事情,他们都认为我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有些不信。他们坚信自己没有能力去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为人类的好奇心工作。
在写文章这个层面来说,目标设定不能是为了出名,而是要专注于文章要怎么说清一件事情。不过,也可以理解的是,现在的物质情况会压垮年轻人的理想,可能很多一般的艺术家的作品卖得很贵,有些动摇了年轻人的初心。所以,我花这么多力气教书,就是为了改变这些,还好课堂掌握在我这里。
现在艺术的大环境不是很好,但外面的世界特别广阔。我觉得,很多的年轻人要关心应该关心的问题。但这些大环境的问题是可以改变的,并不是无能为力的。
Q:所以,学习艺术的学生最重要的是要把眼界放宽?
A:我想要给学生的,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要去看世界,而不单单是艺术界。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与很多同学经常在一起聊天,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讨论安迪-沃霍尔的想法和作品,我们从来不会担心自己这样做会饿死,不是像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恐惧焦虑。
我觉得,应该是现在年轻人的关注点有问题,没有打开眼界去看看世界。多年前我在中国美院开始教书的时候,杜撰了一个“师兄论”。
意思是说:我只不过是你们的师兄,可能比你们早上路若干年多拥有一些学习经验,到今天依然还是一个学习者。
我们共同的老师是传统、大自然和可能性。我说,世间本无师徒,只是程度不同的弟子罢了。这样的想法,应该说,我至今没有改变。教师必然要作为终身学习者,那么这种师生关系中的教师,必然是以学习伙伴或者学习小组长的身份出现的。他或许有时示范,或许有时讲述自己的经验和理解。但这样的示范只是样本,这样的经验和理解,是批判性思考的起点。这样的教师不断在学习,不断地在遭遇新经验的他自己,首先就是这些现成经验的反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