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笛
时间很瘦,指缝太宽,时间从指间滑过,无声无息,似流水潺潺,但无数温情的气息,将它弹奏得叮叮咚咚……
从小,我就爱去爷爷的中药铺,喜欢那儿的小院,喜欢那高大的柜子里散发出的微苦却清香的药草味儿,喜欢那里的一切气息。
阳光清澈熟稔,噙着微笑,在氤氲着香气的小院儿里打着旋儿,不时跳跃在奶奶的脸庞上。奶奶眯着眼,沐浴着清风,一副享受的神情。她悠闲地躺在那張老藤椅上,轻轻晃动身子,老藤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似在诉说自己的故事。收音机中传出阵阵“咿咿呀呀”的昆曲声。刚开始,我并不理解昆曲,但那婉转的唱腔流露出清新的江南气息,略带软软糯糯,唱醉了人心。渐渐地,我也在奶奶的影响下爱上了“咿咿呀呀”的昆曲。老式收音机不断倾泻出我们最爱的曲子。“香肩斜靠,携手下阶行。一片明河当殿横,罗衣陡觉夜凉生。唯应和你悄语低言,海誓山盟。”
屋内,爷爷戴着眼镜,用一杆极为小巧的铜质天平称着药材,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快要溢出来了。“老婆子!”爷爷轻声喊着,“唉!怎么了?”院中传来奶奶略带睡意的声音,却又没有半点不耐烦,“没啥事儿,就看你有没有睡着,这会儿有些起风了,可别贪一时快活,睡着凉了!”爷爷轻声提醒着。“知道了!”奶奶的声音似夹有一丝甜蜜。
交谈过后,与苦涩药香相伴的还有极为动听的熬药声。爷爷在火炉边,轻轻用扇子扇着,陶制的药罐发出“咕嘟”的声响。奶奶起身来到炉子旁,向爷爷做了个手势,便都心领神会。爷爷将扇子递给奶奶,便又回去配药了,奶奶坐在炉边守着。那“咕嘟”声渐渐大了起来,当罐子的声响变得格外地清脆悦耳,奶奶就停下了扇风,我知道,一罐浓浓的药汁已经熬好了。当那黑色的汁水从陶罐中倒出,轻巧地从纱布制成的过滤网中穿过,留下奇形怪状的药渣时,空气中苦涩的香气越来越浓,直飘到小巷里,又飘出了小巷,引得经过巷口的行人们纷纷伸出长脖子向里张望着。那“咕嘟”声戛然而止后,老藤椅和昆曲忽地似又将世界装潢了。
那古朴的老藤椅,那老式收音机和动听的昆曲,熬药的火炉和那浓郁的药香,都已成为我记忆中关于那中药铺的最温情的气息,更无法忘却那一丝可爱的甜蜜,每每回味,竟有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忘不了那刻在少年的我心上的氤氲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