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晗
林老师是第一位能让我感受到自由的语文老师,也是最后一位。她是第一个让我有亲近感的老师,并且是心灵与思想上的。我和她都不是热情的人,我们似乎都羞于袒露自己炙热的内心,我们都不会大段抒情,也不重藻饰。对我们来说,平淡而理性的文字才更加牢靠。因此,在讲述我的老师时,我的文字也大抵是寡淡的。
我曾想不通的是,我们为什么太爱强调最终的结果,却从来不教人认识过程的意义。上学的终极目标便是考上好大学,一上学就说你要好好学习哦。为什么不能强调,你会学习到很多有趣的知识。但林老师不同,她不仅教会我们如何取得优良的成绩,还带领我们认识了这个诗性的世界。受她的影响,大半个班的同学都会在书桌里放一本课外书。男女比例二比一的理科班,人文气息是稀薄的,神经也被呆滞的空气麻痹着。林老师的出现扭转了这种局面,诗集与小说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课余时光。在这过程中,我学会用诗性的情感憧憬着未来,将煎熬的过程转换成文字来淡化痛苦。回头看我即将结束的高中时代,除了永无尽头的作业,还有些东西让我心动,比如曾经和同桌翘了夜自修溜到篮球场上看星星的那个夜晚。
老师曾和我们说起学生时代她偷偷寄出文章发表的往事,这让我十分羡慕。到现在我还在苦恼,要不要在有限的时间中分出一点来写我爱的文章。我不想被任何教条束缚,而我却无时无刻不在遵从规则圆滑地行事。听过了太多善意的建议,反而会让人变得平庸,自我审查也让人失去表达欲望。我们也被鼓励着多参加作文比赛,多给报社投稿,但我从未真情实感地爱过我写的某篇文章。为了能上更好的大学,以功利为目的的文字,往往情不自禁想去煽动更多人的情绪。而回到林老师的学生时代,偷偷发表的文章总是洗练清澈的。
林老师有很多面,从老师的文章中我读到了她的天真——儿童的天真或是未开化的混沌,而成年人的天真是心底仍然透亮;同时也明白了她敬畏之心的来源,她的工匠父亲从小就教育她“百事皆有禁忌”。如果你听过她的课,会领略到她犀利的批判。袁立与塵肺病人,柴静的雾霾纪录片,艾滋病村,留守儿童被性侵……这些暗黑得像毒瘤的社会问题,都是她课上反复提及的。她把我们的目光引向窗外的世界,让我们直面它们,在粗暴的直视中磨炼出了思想。
林老师与我的同行只是短短一程,却让我在枯燥的试题中窥探到了一方澄澈的天光。这缕天光让我的内心能有充盈的能量,学会如何去摆脱束缚。信息洪流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我们的信仰,但林老师在高中时期教会我们的,是在被世俗的风尘裹挟时,学会在心里畜养些花鸟鱼虫。